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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孙恩离去背影,刘牢之犹如雕塑一般静静立在马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面色阴冷,眼中杀机迸射,却不知冲谁去。
但有一点可肯定,绝不是冲着孙恩和天师道。
不得不说,不愧是搞宗教的,孙恩这张嘴果然厉害,一席话搅得刘牢之心神大乱。
以前没人对刘牢之讲这些,而刘牢之政治智商又压根儿不够,自然就忽略一些东西。
当孙恩将遮在眼前的那层细纱掀开后,刘牢之才恍然大悟,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北府兵始终备受朝廷猜疑。
因为北府兵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出身不正,不仅北府众将出身于次等士族,一开始北府兵更是谢氏私军。
哪怕立下淝水大捷那样泼天大功,北府兵依然无法被世家、朝廷接纳。
“哼!既然谁都容不下北府兵,那从今天起北府命运只能由北府人自己主宰。”
当刘牢之暗自发下誓言这一刻,北府军终于开始由士族私军转变为独立力量。
……
当刘牢之回归阵中时,却见北府众将个个目光闪烁,显然也被孙恩蛊惑了。
独外甥何无忌皱了皱眉,向舅父刘牢之小声道:“将军,当下可万万不能与叛军同流合污。”
“我北府虽强,但根基太弱,冒然行事恐重蹈苏峻、祖约覆辙啊。”
“无忌放心,老夫没那么蠢!”
“即使要投靠别人,也不会选择天师道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势力。”
不知为何,何无忌听了刘牢之所言,心头不仅没感到欣慰,反倒蒙上一层阴影。
当北府上下心神不宁时,对面忽然传来战鼓声,原来叛军开始进攻了。
只见数万叛军排着散乱阵型,向着北府大阵缓缓推进。
北府众将面不改色,全都望向刘牢之,静待作战命令下达。
却见刘牢之猛一挥手,五千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叛军。
而叛军中除了几个孙恩等寥寥几个头目骑着马以外,其余都是步兵。
尽管天师道叛军人多势众,但因缺乏训练与必要工具,根本挡不住骑兵冲杀。
虽然孙恩事先也准备了一些木栅、鹿角等对付骑兵的工具,但因为叛军之前从未遇到过骑兵冲击。
因此,大部分人根本不清楚这些木栅与鹿角有何用途。
只有少数人叛军搬出了这些防护,但为时已晚。
自古以来,以步兵对骑兵是几乎不可能占据优势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骑兵不能近身。
而北府骑兵突入叛军阵中,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很快便将叛军冲得七零八落。
骑兵们在迅速冲破敌阵后,纷纷调转马头撤回本阵,准备下一次冲锋。
这时,北府阵中鼓声忽然改变了节奏,原本准备冲杀的骑兵,急忙跟着变了攻击方式。
天空中顿时腾起数千箭矢,犹如一片黑云向着天师道大军飞速压去,斜斜地落入阵中。
刹那间,惨叫声如滚雷一般阵阵袭来,不绝于耳。
叛军大多刚由从农夫变成士卒,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在北府兵一连串攻击下,心里早已崩溃,纷纷如吓傻了一般,竟呆呆站着不敢轻动。
不得不说,刘牢之虽然为人蠢了一些,但打仗本事没得说。
他很清楚叛军劣势所在,故而一上来就给对方来了个下马威。
眼看敌军即将崩溃,刘牢之大手一挥,数万严阵以待的步卒开始奔向敌军。
他们一边奔跑,一边抛射箭矢,还未接触,孙恩军已有近千人倒在了血泊当中。
原本面对着大名鼎鼎的北府军,叛军未战就已怯了三分。
接着又受北府骑兵肆虐,死了那么多同伴。
如今看到北府兵排山倒海般杀来,众人终于坚持不住了,纷纷转身向后跑去。
仅仅几息工夫,原本就不甚严谨的叛军大阵彻底混乱起来。
“杀!”
五千骑兵再度分作两队,一左一右,犹如箭矢一般,从两肋切入敌阵。
双方普一接触,北府骑兵就狠狠地从叛军阵上撕下一个巨大缺口。
骑手们扬起手中大刀,毫不留情地斩杀着叛军士卒。
孙恩看到己方一触即溃不由目瞪口呆,哪怕他接连斩杀数十人,依然无法阻止大军崩溃。
无论如意他也没想到,大战竟从开始就呈一边倒之势。
看到这一幕,他的心不住往下沉。
近一年来,他原本以为天师道实力已经很强了,教中那五千精锐也足以跟天下强军比肩。
但今日与眼前北府军一比,才晓得自己小觑了天下人。
也终于明白叔父为何一再提醒他们要小心北府兵、刘裕。
但孙恩终究是孙恩,也算是狠人一个,当下他咬了咬牙,决心再尝试反击一下。
“传令下去,北府军就那么点人,打退了北府兵,天师重重有赏。”
本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殊料左右不仅没有依令出击,反倒陷入更大混乱当中。
“祭酒,眼下我军无力回天,再战下去不过是多添几分伤亡罢了。”
“不如暂回会稽,待与天师汇合后,再做定夺。”
孙恩面容一阵抽搐,最后无奈道:“也罢!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日贫道且先暂避北府锋芒,待日后有机会再与刘牢之决一死战。”
很快孙恩在一众心腹簇拥下,慌忙地渡过浙江向会稽方向逃跑。
而刘牢之眼睁睁看着孙恩逃跑,却没有下令骑兵追击,反倒优哉游哉地打扫起战场。
第487章 大胜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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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兵败如山倒!
数万叛军在北府兵追击下,没命地向南逃窜,场面极其壮观。
这时,北府兵完全露出狰狞一面,他们肆意砍杀着叛军。
即便是献上武器、跪地投降者,也被北府兵斩杀掉。
北府兵根本不在乎对面是天师道骨干,还是被胁迫的普通百姓,眼中只有杀戮。
面对北府兵疯狂杀戮,天师道叛军只有一个劲儿向南逃。
可南边不远是浙江,除了孙恩等寥寥数人坐船逃走外,数万叛军已是无路可逃。
在乱军中,除了男子青壮外,还有大量女子,密密麻麻,差不多有数千之多。
她们啊啊尖叫,带着满脸的惊惶失措四散而逃。
除了女子外,还有叛军遗留的大量粮草与金银珠宝,全是叛军从世家抄掠来的。
看到满眼女子与金银珠宝,原本像凶神恶煞一般的北府兵,忽然收了戾气。
再没人理会溃逃的叛军,步卒们有的把弓箭背回背后,还有地索性扔掉手中长矛。
他们直接一把抱住从身边跑过的女人,带着哈哈淫笑撒腿向满地财货奔去。
骑兵们更是仗着马快,专捡漂亮女人往马鞍上放。
一时之间,原本井然有序的北府兵,顿时乱作了一团。
这就是当年纵横天下的北府兵,已在不知不觉中堕落腐化。
得亏这次遇到的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然,刘牢之恐怕还得遭遇一次惨败。
朝廷大军南下平叛以来,连战连捷,先后收复了义兴、吴兴两郡,让谢琰与刘牢之两位主将风光无限。
各将领更是气焰嚣张,纷纷认为叛军已不足为虑,荡平叛乱指日可待。
殊不知,前几战,天师道折损的都是外围力量,其根基仍在。
且经短暂整顿,孙泰以五千精锐为骨干,配以狂热信徒,最终整编出五万教军。
……
“叔父,侄儿无能,打了败仗回来。”
看着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侄儿孙恩,孙泰暗中叹了口气。
他这个侄儿从小自视甚高,从起事以来,一直鼓动他北上攻打建康、灭亡晋室,全然不把朝廷放眼里。
当初,接到朝廷援军南下消息,孙恩就力主与之正面决战。
孙泰想着,总是压制孙恩也不是办法,遂借机命其带人北上支援许允之等部。
一来让孙恩见识一下北府兵厉害,打掉对方心中傲气;二来也为整顿会稽争取时间。
结果不出预料,北上援军大败而回,他侄儿孙恩垂头丧气地回了山阴城。
“灵秀,这下你总该清醒一些了吧?”
“侄儿惭愧,已明了叔父苦心。”孙恩心悦诚服道。
“嗯,这就好!”孙泰欣慰地点点头。
见叔父没有责备之意,孙恩愈发不安道:“叔父,这一败会不会影响我教大业?”
“影响肯定有一些,但还不至于动摇我教根基。”
“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打了败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孙泰目中精光闪闪。
“叔父此言何意?”孙恩不解道。
“大胜之后,北府众将必已起了轻视之心。”
“接下来我们只要略施小计,还怕对付不中计?!”
“哦?难得叔父已有了破敌妙计?”
“哈哈哈,刘牢之自取死路,贫道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
在孙泰叔侄欲重整旗鼓时,吴郡地方官正跟北府众将紧张对峙。
大战之后,北府兵迫切需要一个地方休整。
而由于义兴、吴兴两郡连遭官匪肆虐,早已残破不堪。
刘牢之遂带着部下向东前往吴郡,殊料竟被吴郡太守袁山松所阻。
起因还是刘牢之纵兵劫掠地方,消息传来后,引起吴郡豪强极大警惕。
顾陆朱张等吴郡世家担心殃及自身,纷纷力挺袁山松,禁止北府兵进入吴郡。
袁山松领着众人站在城头上,目光阴沉地盯着城下犹如土匪一样的北府兵。
但见人人腰腹鼓起,马背上竟还横着一些抢来的年轻女子。
吴郡上下看到这一幕,无不暗暗摇头。
这就是朝廷依为柱石的北府精锐?哪里还有半点军队样子!
刘穆之悄悄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