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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起身道谢,杨氏的目光在桂重阳身上打量了好几眼。
杨氏的长孙不过三、四岁,手中拿了一根小麻花,带了几分好奇跟在杨氏身后打转转。
因之前梅氏说了有事,此刻又不说,显然是有些私密话,梅青柳就对妻子摆摆手,道:“孩子闹呢,带大哥儿下去。”
杨氏也不恼,牵扯大孙子的手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梅安父子与三位来客,桂重阳起身,从袖子里拿出铁扳手,未等说话,就被梅氏接了扳手。
“大伯,我家今天上午进贼了,后来被隔壁李家小二发现惊退,书房窗户撬开了一半,窗户下落了这个!”梅氏怕桂重阳说话,抢先说道。
到底关系到梅氏族人,梅氏不希望桂重阳出头得罪人。
梅安皱眉,梅青柳脸色也十分难看。
桂家进贼不找杜里正,而是来到这里,这“贼”多半是同梅家人拖不得干系。
父子两人都以梅家改换门楣为骄傲,爷俩没有功名,孙子辈却是供着两人读书,年长的去年今年已经过了县试,府试落地,要不然也是一个童生。
先有梅秀才涉赌卖地,后有梅童生续娶年轻小寡妇,梅家人被村里人说嘴了一次又一次,如今又沾上“偷”了?!
要晓得,这“偷窃”可与嗜赌好色不同,一家出来一个贼,谁会相信家里其他人清白无辜,往大了说会影响一族的名声。
梅安望向梅氏的目光犀利:“李家二小子看到人影了?”
梅氏摇摇头道:“不曾!”
梅安暗暗松了一气,又有些恼。
俗话说的好,“抓奸抓双,拿贼拿脏“,既没有看到贼影,梅氏就疑上梅家这算什么回事?到底是梅家女儿,不说在外维护梅家名声,还要往梅家头上倒污水不成?
不等梅安训斥,梅氏已经继续道:“侄女原本茫然无绪,却不曾想今天青树大哥以平三伯身体不好为理由,叫了小八过去……”
梅青树,就是梅小八大伯的名字。
众人都望向梅小八,梅小八望向梅氏手中铁扳手,脸色骇白,身体瑟瑟发抖,是人都能瞧出他不对劲。
“小八刚才背着我们翻书房找东西!”梅氏也回头,看着梅小八,轻声说道:“正可巧了,前几日重阳得了一个乌发的方子,侄女调了一些出来,小八惦记祖父祖母,就拿了一份乌发膏过去。不知树大嫂子听谁说的,这方子拿到城里能卖钱,就让小八回家偷找了给她。小八不肯应,还挨了一巴掌。实是两下里都赶巧了,另侄女不得不心惊!”
梅小八被大家看着,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落。
梅安怒道:“哭甚?你真的是翻这个去了?是你大爷大娘让你的,还是你爷爷也晓得?”
梅小八哽咽道:“俺不知道他们会来偷东西,俺大爷说是五哥白日来找俺耍,落了东西,怕姑姑与重阳哥多想,才让俺找了拿回去。”
梅小八今年十岁,的确是个孩子,这些也是糊弄孩子的话。可要是梅小八真的那么理直气壮,就不会那样心虚。说到底他也明白这其中有不妥当,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意将伯父与堂兄想的那么坏罢了。
梅安气的火冒三丈,看了一眼沉默的桂重阳,只觉得老脸都摔到地上了。
这叫什么事?这要是传出去,旁人怎么看梅家人?
桂家白帮着梅家养孩子,倒是养出个“小白眼狼”出来。年长的惦记桂家的方子,小的这个也是糊涂人。
梅氏恳切道:“要是寻常方子,树大嫂子开口一回,重阳给也就给了,可这方子不是重阳的,而是县上贵人的。重阳孝顺,想着我二舅、二舅娘那边,才特意求个方子下来。这要是传出去,得罪人是小,真的引了贵人恼火,说不得就是给族人招灾!”
第一百八十二章 傻了眼()
梅安并不怀疑梅氏所说的话的真假,想想也是,要是拿来个方子就能卖钱,还用轮得着梅家人惦记?
有桂五与桂秋叔侄在镇上,本就是买卖人,早就卖出去了。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梅家因有梅童生父子的缘故,消息到底比外人知晓的详细多,晓得桂重阳背后那让杜里正也不得不低头的靠山,不是别人,就是新上任的县太爷。
“县官”加上“现管”,怪不得杜里正也只能乖乖卖地。
连杜家都对“西桂”让步,梅青树一房想要算计人家,不是给人家送菜是什么?
况且梅氏说的对,大家都姓梅,真要惹恼了县太爷,谁会理会你分家没有分家,说不得阖族都要被拖累。
梅安怒气横生,这回却不是对梅氏,而是对亲兄弟与亲侄儿一家了。
“老大,你现下就过去,叫你三叔与青树过来!家门不幸,一个两个妇人都不安分,男人也是耳根子软的,这是过不得好日子啊!”梅安带了火气,吩咐儿子道。
平日里看大侄子也是老实人,就是耳根子软,妇人是个小心眼的,要不然也不会逼得梅平将孙子过继出去。
梅青柳立时应了,出去叫人去了。
梅安看着不言不语的桂重阳,神色讪讪。
这是“西桂”长房的当家人,年岁再小,也没有他教导的道理。更不要说两家并无什么往来让,说起来也是梅家亏心,才丢出梅小八让桂家养。
梅小八是梅青竹的嗣子,梅家二房的宅子与地都让梅童生占了,理当梅童生那一房抚养梅青竹的嗣子才对。梅秀才既兼祧两房,礼法上就是梅青竹的亲兄弟,梅小八的嗣伯父,也有抚养遗孤之责。
可梅童生家只张罗了过继,就撒开手不管;梅秀才更是平日留在镇上,鲜少在村里露面。
这堂祖父不管,嗣伯父不管,本生祖父母与伯父装死,其他族人才不会多事白养着个半大小子。
桂重阳说不得,梅小八却是能说的。
加上梅小八白长了个子,言谈却是笨拙,梅安心中极为不喜。
要不是梅小八在中间参合,桂家就不会得了“人证”,那样就算怀疑梅青树那房,也不至于这样被登门入室地对峙。
“小八,你糊涂!你已经出继,你青柏大爷才是你亲大爷,你青树大爷只是你从堂大爷,你四姑是你亲姑姑,你得分得出远近来!你看看你身上的新褂子、新鞋子,都是你姑给你张罗的,还供你念书。就是你在原来家里,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上过学?”梅安皱眉道:“以后你可长点心啊,你好好的,就是孝顺你爷爷奶奶了!还不快给你姑姑的赔不是,说你错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老爷子年岁大了,不免护短,即便对梅小八不喜,这也是亲兄弟的亲孙子,所以训斥过后还是担心他两面不落好,少不得先将赔不是的话说的头里。
至于略过桂重阳,却是老爷子有意的。
只说得罪了梅氏,就是梅家自己人的事;得罪了桂重阳,那让梅家老少跟一个半大孩子低头么?
“姑姑,对不起,俺错了!”梅小八抽搭着鼻子说着,又对桂重阳道:“重阳哥,俺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时候,梅小八倒是乖觉上了。
在桂家生活将两个月,梅小八自然晓得谁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梅氏就是训斥他,他也不怕;可桂重阳耷拉着脸,他心里就真的没底了。
梅安在旁见状,不由皱眉。
瞧着梅小八对桂重阳的畏惧之心,老爷子只当桂重阳平日里给了梅小八脸色瞧,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他却是不想想,桂重阳是桂家家主,梅小八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便宜表弟,吃桂家的喝桂家的,就算是桂重阳给梅小八脸色,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桂重阳面色淡淡,刚想要开口,就被梅氏一个眼神止住。
梅家人偷窃的事情,桂重阳不好说;这嗣子嗣孙之事,他一个外姓人更不好随意开口。
“小八,你过来。”梅氏对梅小八招招手。
梅小八上前来。
梅氏看着壮实得跟小牛犊子似的梅小八,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强求了。
就算当初生出给哥哥过嗣之心,人选也不当是有一家子长辈的梅小八。
就算继母亲爹待梅小八不好,可梅小八的祖父母却对这个没娘的孙子多有偏爱怜惜。梅小八不因过继疏远本生祖父母,也是出于一片孝顺之心。
这两个月,梅氏也是真心拿梅小八当亲侄儿待的,梅朵亦是将他当成了亲兄弟。姑侄两人闲话时,连梅小八以后成亲生子后的事情都想到了。
为了梅小八没有产业,梅朵还想要只带五亩地的陪嫁,剩下五亩地留给梅小八,被梅氏拒绝了。
梅朵陪嫁十亩地之事,已经告诉了二房那边,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何苦因为临时少了一半的地,让桂二奶奶与杨氏心中不自在。
梅小八才十岁,离说亲还有六、七年,到时候姑侄两个再帮扶就是。
种种筹划,仿佛就在昨日。
梅氏心中一酸,眼泪潸然落下。
梅小八只觉得心下跟着疼,这回是真的后悔了。要是能够重新来过,他下午一定不跟大爷回去;就算是回去了,回来也跟姑姑实话实说,不会叫姑姑这样伤心。
“姑姑,俺真的晓得错了,俺以后都听姑姑的。”梅小八带了颤音道。
梅氏低下头,拿帕子拭了眼泪,摇头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听从长辈的吩咐也算不得什么错,不用改!是姑姑的错,之前也没有问你原意不愿意,就托你善爷爷安排你过继到姑姑这一房!”
梅小八瞪大眼睛,倒是迷糊了。
梅安已经听出话音不对,皱眉道:“顺娘,过嗣的事情不是儿戏!小八还是孩子,错了你好好教就是,说这些做什么?”
梅氏恳求道:“安大伯,这些日子侄女想了许久,这没有因过继就隔绝骨肉亲近的道理,说到底还是之前草率了。小八是青木哥的长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