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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杨云康也是找的教习借到一本‘华盛顿传’,看得废寝忘食,日日向往那片自由的大陆。
至于刘继业,最近从德籍教习手中弄来了一本描述当下欧洲最为流行的社会主义书籍;德语的。好在前世他便曾学习过德语,更在法兰克福居住过一段时间,可谓粗通德语。凭着老底子加上一些猜想,也算是能看懂。此书不仅介绍了马克思社会主义、社会民主党等社会主义旁枝,更介绍了以德意志首相俾斯麦为代表的王朝社会主义‘us’。而正是这个王朝社会主义让刘继业产生了兴趣。
并未如马克思极端地要用革命推翻一切政权建立共产社会,而是试图通过对企业的国有化和增加工薪阶层福利来使利润被国家重新分配给需要的人。相比温和的社会民主派它更为保守,却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刘继业的喜好,于是他便开始大量地查阅这个在前世并未受人广泛关注的政治主义。
三个人、三本不同政治见解的书籍,理所当然会带来分歧。
好在杨云康本身只是向往美国而并未设想民主一套会在中国能够实现,王东翻阅大革命还往往需要刘继业解释提点,而刘继业本人目前并无明确政治信仰,所以所谓的分歧也只是大家讨论的时候意见不一致而已。
轻轻翻过书页,十天后迎来了考试答案。
报考东京法政大学的王东及格、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刘继业及格。
期间通过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了赵毓声,毫不惊讶地得知对方也通过了考试,准备前往日本作为中**事人才考察日本军事。
时间已进入十月,对于刘继业而言再有两个月就要毕业、通过学政署的信息他知道1903年一月份留日军校生必读的预科学校,东京成城学校便将开课、所以毕业后到抵达日本之间只留给自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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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
父亲迟迟没有表态,母亲对自己的决定大为失望,甚至是反对。
在她看来远渡重洋的儿子根本无法照看好自己,她更是无法理解为何要跑到如此之远的地方去留学……想学军事,江宁府内不就有现成的江南陆军学堂吗?若是嫌不好,不是还有保定陆军大学堂、北洋陆军学堂这些闻名国内的学府,何必非要到这么远的地方?
只是这个家最终还是由父亲说了算,此刻刘继业在疲于应对家中责议的同时,也在耐心等候最终答案。
为了安抚母亲的心情,更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刘继业一有时间便回家陪陪家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母亲也慢慢默认了自家长子的选择。
十月十五日是此世刘继业的生日,年满十七岁的他特意从学校请了假回家来。并未大肆操办,只是长房的家眷们在晚饭的时候一起聚了聚道了声恭喜。期间刘寿昌神色自然地笑着,只是全然不提留学日本一事,家中也无人说及,仿佛此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不过刘继业却能从他笑容的背后感觉到什么。
入冬、外面的温度已经明显降了下来,穿上长衫外面披着棉袄的刘继业站在房门外,不发一言只是望着天空缓缓而落的雪花,这是今年第一场雪。雪花跌入左手中,看它几何的形状慢慢融化为水。右手口袋里,一张从上海出发的船票露出一角。
在屋内,生活的零碎、有用的书籍已经全部打包起来,用大木箱子装着。立在书桌旁,有半人多高。
房屋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居住过。
就在昨天,天还未下雪之前,西元1902年12月12日自己从汇文书院成美馆毕业了。
学校举办了卒业礼,也无非是搭个台子一群校内领导、老师们上去发言说话,完了再鼓舞大家勿忘汇文。对于绝大部分学生而言,其中就包括杨云康、李文辉、张舒衡等都会顺理成章地继续进修大学部,所谓毕业也只是换一个名号还是会在同一所学校和同一批人一同学习。只是对于刘继业而言,却意味着就此离开这所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不舍的情绪是有的,但是刘继业早已学会克制住自身的这种情感,并未表露出来。他很是友好地与一群相熟的同学们道别,自然也会说一些‘有空多多联系’之类的约定,只是自己很清楚这不过是口头而已。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与他们完全不同;或许在未来的时间彼此还会有交错,但是届时的自己与他们都不再会是此刻所熟悉的彼此了。
事先就与王东和赵毓声一起订了从上海至横滨的船票,约好了今天下午一同出发。
由于沪宁铁路尚未开工,此刻从江宁前往上海最方便的方法便是顺江东去,在下关乘坐小火轮需要一天时间。为了中途时间充裕一些,出发去日本的时间便订在12月18日,这样便能赶在年底前抵达日本,并到相关学校去报到。
今天便要离开这个家了。
这一天终会来临。
回身拎起沉重的木箱子,大步朝门口走去。
门口母亲与弟弟妹妹们都站在一旁送别,唯独缺了父亲。刘继业见此颇为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儿啊,到了东洋好好照顾自己,莫逞强、学完早日回来!”
母亲的嘱咐让刘继业很是温暖,情不自禁抱住她:“母亲切莫为儿担心,儿只盼母亲安康无恙保重身体……”
一直忙着工厂管理的刘继嗣也出现在人群中,他微笑道:“文鹿此去大可安心学业,实业一事有家中安排,厂也办好了、人手也招全、麦子来源都有着落,现在杰克逊在测试机械,估计过年前后便可投产!届时少不了你那一份!”
对此刘继业也是说了些感谢客气的话,再与众人一一告别,在送别声中,刘继业踏上东洋车朝下关驶去。
码头上遇上了赵毓声,随便聊了一会儿后王东出现在视角,少年人虽都试过离乡滋味,但这次可是要横渡大洋,其中的不安、兴奋与烦躁都展现在脸上。
人群拥挤,这时刘继业忽然感觉肩膀上被拍了拍,会后一看却吃了一惊。
竟然是刘忠!
老者面色沉稳,默默地站在一旁向刘继业递上一封信:“老爷有信给少爷。”
此事出乎意料,刘继业闻声低头拆开信件,却见里面厚厚一叠‘大清银行一百银元’银票数十张,底下则是一张宣纸。摊开,却见上面只有四个字:‘安康、盼归’。
等抬头再看,刘忠已不知去向。
将信小心塞入怀中,用手将眼角雾气抹去,和同伴挥挥手,在汽笛声中踏上舢板……
不远处茶楼上,刘忠正站在一名中年人身旁,略带疑问道:“这次少爷东渡日本怕是得三年不回,老爷不去见最后一面吗?”
中年人轻叹一口气:“何必呢?白添伤感……”
第十五章 排满复汉()
刘继业出身江宁商贾大家,口袋中票子自然少不了。王东也是本地大族,祖上也是淮军中赫赫有名的战将、而赵毓声虽不如二人家世显赫,但也称得上是小康之家。
一想到接下来三年时间都将远离家人自己度过;刘继业与赵毓声还好,王东却早已激动的无法自控。上了船在头等舱放下行李,便约三人出来到甲板上,在困惑的眼神中拿出了几张黄纸,一炷香。
“此次我们三人远赴东瀛为求救中国、救万民之法,当可为三义士也。小子王东不才,愿与二位在次义结金兰,誓为光复汉室、复兴中华而努力奋斗!”
这是要烧黄纸结拜了。
王东的这一举动出乎刘继业与赵毓声的意料,没想到这小子脑子一热居然想出江湖人士的结拜来。不过这也蛮好的无伤大雅,两人互相一看见对方都无异议便同意了。只是赵毓声神色之间却透着古怪,不过未被刘继业发现。
一看两人都答应下来,王东难掩兴奋愉悦之色,为这个结拜他筹划了有一段时间,一直有些担心万一两个在他看来都是学识高深、文武全才的哥哥看不上自己。能够下决心来询问,也是他鼓足勇气后的结果,一直到前一秒心中还忐忑不已,此刻大喜之余急急忙忙找出洋火来,就准备在这甲板之上烧黄纸拜香烟了。
渡轮之上其他乘客自发地给这群年轻人留出空位,好奇地打量他们。
王东拿出火柴,连点好几次都没点着,白白浪费了十余根……焦急却又兴奋的额头上很快冒出汗珠,只是喃喃自语道:“这火怎么点不着啊!”
“右立别试了,冬季大江之上风浪凶急,小小火种还未发芽便已被吹灭,这火是点不着的了。”赵毓声看了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大冬天却满头是汗的16岁少年比自己足足小了五岁多,那时的自己,也是如他一般热血。
“无所谓了右立,既然结拜就不必在意这些规规矩矩,也不需要什么黄纸了,就饮酒为誓罢。”刘继业也笑着劝了劝沮丧的王东,说罢扭头看向赵毓声:“伯先兄也别藏着掖着了,你那囊中鼓鼓的,快点细细道来究竟是不是那杜康之物?”
“哈哈,什么也瞒不了文鹿!没错!这冬天阴寒,没有点酒来暖胃如何可以!绍兴老酒,就在我舱内!”
三人顺路来到赵毓声的船舱内,见他从行囊中拿出一小瓶,拍开泥封一股酒味便传了出来。
“来来,先把辈份弄清楚;文鹿你是光绪十一年十月十五日生人吧、右立你是光绪十二年……六月?”
“六月九日。”
“右立是光绪十二年六月九日,余生于光绪七年三月十六日。”
二十一岁的赵毓声、十七岁的刘继业、十六岁的王东。
原本义结金兰也是要说一段誓言,若是庄重一些还得歃血为盟、找齐三牲大办一番,不过这些条条框框在三个新派年轻人眼中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