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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妇人唠叨不绝,那边蒋方震却拉着刘继业和赵毓声进屋脱了鞋子,用中文笑道:"她便是蔚丹所居处的下女小林言子,俨如其名最爱碎碎念,凡事都要抱怨半天,一嘴毒舌更是逮人就骂,更是看不起我们中国留学生。而且抠门吝啬无比,若想让她帮忙必然要钱财开路。"
小林言子看到两人转用中文对话,更是不满道:"你们不要欺负别人不懂支那话,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在诽谤我!当着人面嚼舌头,粗鲁!不懂礼貌!主人就不应该收你们的钱,平白弄脏屋子。"
话越说越难听,赵毓声还没见过如此无礼的下女。他在日本又是很有身份的军事考察团成员,很是看不顺这等无礼,刚准备出声喝斥,却听蒋方震淡笑用日文道:"言子说笑了,我在与我同伴介绍这屋子多么好,饭菜很可口,服务也周道。咦?怎么地上有钱?"说完回过头看向身后地上一脸困惑。
"有钱?"小林言子顿时闭嘴,眼睛瞪圆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蒋方震身后仔细看着地面,试图找寻铜板的存在。
"走走!"乘此机会,蒋方震拉着二人迅速跑上楼梯,很熟练的拉开左侧纸门侧身而入,关上后才听后外面楼下传来抱怨声:"骗子!哪里有钱!"
"哈哈哈哈哈哈!!"
屋内之人笑得东倒西歪,坐在地上的一名少年指着蒋方震笑得说不出话来。
无论小林言子如何毒舌,如何瞧不起中国人,但她终究只是下女。逞些口舌之快,言辞间奚落不拘礼数的中国人还行,但真的贸然直接顶撞发生冲突,她也知道绝落不下好。哪怕再是生气,也只能忍下,骂了几句后便去忙碌生火烧饭了。
房间内两人已经盘坐在榻榻米上,事先便靠着墙壁读书的少年指着蒋方震哈哈笑道:"好你个百里,学生当中当属你最会对付悍妇了!"
蒋方震没搭理对方的戏弄,拍了拍刘继业的肩膀道:"和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提到的刘继业、刘文鹿,江宁来的官费生,在成城学校插班,与我和松坡都是同学。"
“这位是赵毓声,赵伯先,同是江宁人,不过可不是留学生而是公使馆下军事考察团成员,与文鹿乃结拜兄弟。”
“幸会、幸会!”刘赵二人同时打招呼。
眼前居住在这栋房子的年轻学生,嘴角绒毛都没长齐,眼睛大大的很是机灵的模样,清秀乃至瘦弱的身材,一看便是才刚刚发育未久的少年。他看向刘继业与赵毓声的眼神颇为友善,率先伸出手道:"文鹿与伯先的大名我也久仰了!右立便时常与我提及君等。在下邹容,字蔚丹,是此间主人,平素最爱高歌畅饮的革命豪杰。君能与百里、松坡交好,又是右立之结拜兄弟,必也是同道之人,开心!开心啊!"
稚气未脱的邹容却一幅老大人的语气,不过大方豪爽的性格倒也博得刘继业的好感。两人握手后便互相聊了几句,这时蒋方震出声道:"怎么不见其他人?"
"刘成禺把他那根腊肠忘在家里了,张群说宿舍监管日人偷了他的皮蛋,去找人算账了,蔡锷估计还在赶稿子,倒是你们二人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
"拿稿子准备去印刷的时候,正好碰上文鹿与伯先去买酒,便一起顺路过来了。"
刘继业露出身后的酒坛子,笑道:"日本小鬼的清酒太淡,我想既然今晚来的都是革命志士,自然应该来点烈的,便特意买了三坛子烧刀子酒。"
邹容看到酒后顿时兴奋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文鹿知我!文鹿知我啊!"说罢拿过一坛,熟练的排开泥封,顿时一阵浓厚酒味就在房间内散开。他闭上眼睛闻了闻,连赞好酒。
蒋方震从房间内找来玻璃杯子,四人盘腿围着小房间内的火炉旁畅饮起来。
一开始赵毓声显得有些拘谨,不过酒一下肚很快熟路起来。
聊着聊着,邹容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从地板上厚厚一叠稿子中找出一落子字迹潦草的散纸,摆到蒋方震面前颇得意道:"这是我整合了历次腊肠烧酒会友上,我们诸人讨论的观点,将其润色后又夹杂了些我个人意见写成的稿子,已经写了百余页了!我准备过些阵子就把它投到任公的新民丛报刊登,你觉得怎样?"
随意过阅一番,蒋方震点头称赞道:"不错,此文已抓住了我等革命论点之关键,很有说服力,是篇好文!不过措辞、修句还要润色,语气也宜更激动亢奋,要带起人们之热情来。就如此地,与其用‘推翻满清**政府,罢去汉人奴隶性质’不如用‘扫除数千年种种之**政体,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质’或者更有煽动力。
"不愧是百里,果然文章还是需要你过目一遍才能发表啊!"
等赵毓声看过一遍后,刘继业接起草稿翻阅着,虽然观点还颇有幼稚之处,逻辑并不通顺、论点也很成问题,而要求全面效仿美国的政治制度更是不切实际,但确实提出了自己的系统性想法。"朔黄河"、"撞自由之钟"、"革命乃世界之公义也!"、"中国之自强不可不革命!"但从效果而言,看着这篇文章仿佛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确实有一股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可称得上是绝好的宣传文章。
楼下传来开门声,接着一阵脚步夹杂着小林言子的抱怨,纸门被哗啦拉开,一个拎着腊肠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笑道:"哟呵,你们已经喝起来啦!"
邹容灵敏地跳了起来,上前接过腊肠后排着他的肩笑道:“禺生!等你久矣!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你的本家,刘继业,文鹿君。还有这位赵毓声,伯先君!”说罢一指来者:“他便是我等的腊肠先生,大名鼎鼎的刘成禺是也!”
几人一番客套,没过多久蔡锷也来了,带来消息说张群拉着王东一起指责宿舍监管盗窃皮蛋对方抵赖,一气之下两人动手打人结果被警察弄进警察局了。
一听结拜兄弟被带走,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刘继业还好,赵毓声却有些惊慌直接准备出门援救。
这时蔡锷却难得地幽默了一句:“这等小事,一天只能就能放出来。不过拘留所可没御手洗,就是张群要尿裤子了哈哈哈!”
听蔡锷如此说,蒋方震和刘成禺也都来相劝,两人才重新坐下。
“好了,人除了已经在拘留所里的张君都到期了,文鹿带了三坛好酒,腊肠先生也拿了肉来,咱们正好开动吧!”邹容的建议得到全票通过,于是少年们就在屋内忙起来。蔡锷与刘继业负责烤酒,刘成禺和赵毓声负责切腊肠,邹容与蒋百里去找小林言子要吃食。估计是蒋百里又使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等到两人二十分钟上来后带来一碟碟的菜肴和一大桶米饭。此时满屋子都是酒意和腊香味,一时间大家都是食指大动。
坐下,倒满酒,盛上饭,少年们绕火炉而坐,举杯,
‘干了!’
第26章 腊肠会友(下)()
第二十六章腊肠会友(下)
“若民主必胜**,则怎么解释普鲁士之崛起?”
“俾斯麦之外交手段、毛奇之运筹帷幄、民族之团结一致、法奥之懦弱无能所致!况且普法战争之法国非今日之法兰西共和国,彼时乃由一皇帝拿破仑第三独揽大权,倒行逆施;反之普鲁士威廉第二却能广开言路纳谏如流,岂不正是民主战胜**之典范!?”
“松坡提倡军国民主义,提倡国魂,然军国民讲究上下服从,岂不与民主之根本精神个体独立产生极大矛盾?”
“文鹿错了。军国民主义之核心宗旨在于,民众遵从纪律、守法尚武,这与当今民主列强国民并无不一样。若这国家是**的,国民自然不需再理会乱法。我所想打造的,却是动则威慑**抵御外辱、静则服从民主容身文明之真正国民也!”
“我也认为民主才是当今世界之大道,然而中国之薄弱、民众之无知、整个国家之昏暗,实在不是厉行民主之时机!必须先暴力革命成功,再举国奉行军国民主义教育使人人成为民主社会必不可缺之国民,届时我中华之改造方可完成。哪怕我再乐观,这一过程没有数十年之工怕也是不够的。”
“若文鹿认为中国暂不适合民主,那与康有为之立宪论又有何不同?”
“绝非这样!我的意思是……”
天色渐晚,房间里刘继业与蔡锷这边就中国革命成功后的政治争论着,邹容专心致志地在做笔记,蒋百里则与赵毓声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看二人争论,喝着小酒吃着腊肠,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
至于腊肠先生刘成禺已醉的不省人事倒在角落呼呼大睡了。
泯了一口烧酒,赵毓声看争论二人越辩越激烈,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来大声打断道:“二位!”
等到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时,遂出言道:“松坡认为中国之未来在民主,文鹿也认为中国之未来在民主。松坡认为中国之希望在革命,文鹿也认为中国之希望在革命,那不就得了!我们目的一致,都是为国为民之青年,都是为革命推翻满清奋斗的志士,何必要再次里分高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推翻满清!推翻了,建立了民国再谈究竟哪个政体更为合适!此时此刻我等应该团结所有有志青年,让大家一起出力来献身军国民主义事业,不是在这里同志之间争论个你死我活!!”
一番话毕鸦鹊无声,原本激动的双方都冷静下来,仔细检讨刚刚或许是酒精作用确实都有过激的言语。刘继业率先伸出手来:“刚刚小弟孟浪,请松坡兄多多见谅。”
蔡锷友好地握住他的手道:“哪里!应该是文鹿别计较才是!”
“如此不就得了!”
赵毓声拉着蒋方震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拿起酒杯痛饮一口道:“现在应该讨论的,是以何种方法推翻满清才是!”
蔡锷赞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