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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科给事中看着这老者,语气忽然一转,说道“可冯相想想,自陈国立国以来,还有谁被赐予过尚方宝剑?”
老者翻阅奏章的动作一顿,仔细思忖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尚方宝剑是君王给予臣子的最高权力,也可以说是臣子在代帝王行使君权,尚方宝剑轻易不外授,陈国立国以来,历经数代皇帝,唐宁是第一个得此殊荣的。
吏科给事中察觉到了老者的表情变化,趁热打铁道“古来但凡得到天子专宠,恃宠而骄,视律法为无物的,哪个不是佞臣,此人在内扰乱朝纲,在外祸乱地方,陛下却被他蒙蔽了双眼,为了他不顾群臣的意见,不惜罢朝十日,再继续下去,朝纲必乱……”
老者将奏章放下,脸上露出思忖之色。
他是当朝右相,每日要处理不少国家大事,一个吏部代侍郎,几个鄂州官员,并没有让他格外关注的理由。
但身为君王,为了一位臣子,视早朝为儿戏,罢朝十日的做法,也有些过于专宠了。
吏科给事中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得到天子专宠的后妃尚且会祸乱朝纲,更何况是一个手握大权的重臣?
每当有人得到天子专宠的时候,就是朝纲大乱,国祚颠覆之始。
他想了想,开口道“快马前往江南,召吏部代侍郎唐宁回京。”
第五百六十五章 抵京()
停滞了十多日的鄂州之议,终于在今日有了新的进展。
当朝右相亲自做出决断,遣使前往江南,召吏部代侍郎唐宁回京问罪。
六部归尚书省管辖,当朝能做出这个决定的,除了陛下之外,就是冯王两位丞相。
然而这个命令还没有出京,就被宫里的一道旨意拦下。
陛下亲自下旨,否定了冯相的决议,特使还未走到城门口,又被紧急召回。
此事一出,满京哗然。
皇帝与丞相,虽是主臣的关系,却也相互制约,陛下的很多政令,会遭到丞相反对,而丞相不需要请示陛下的决定,一般不会是什么大事,陛下很少会明旨反对。
这一道旨意,则是使得君臣二人彻底的站在了对立面。
冯相在朝多年,江南一派,有不少官员都追随在他的左右,他一人站在陛下的对立面,便是一群人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
这样的情况多年来屡见不鲜,君臣在金殿之上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情形也有不少,冯相甚至数次以辞官为威胁……
当然,即便是君臣的政见不同,争执颇多,这么多年下来,冯相依旧是冯相,皇帝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就罢免丞相,在史书上必定留不下什么好话。
嗅觉敏锐者,已经感受到了京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气息,许多官员甚至已经预见到明日早朝之上,君臣争锋相对的情形。
尚书省。
吏部有吏部的规矩,吏部考课官员,只有考课之权,至于考课合不合格,如何处置,吏部自有决定。
一个吏部代侍郎,没有捉拿一州刺史,押送回京的资格,这是僭越,僭越同样是官场大忌。
尚书省召回唐宁的决议合情合理,陛下的举动反而有些过分袒护。
冯相面色难看至极,召唐宁回京的命令被陛下驳回,这是自他担任丞相以来,陛下第一次不分缘由的反对他合情合理的决定。
而这,仅仅是为了一个争议颇多的吏部代侍郎……
他望向窗外,说道:“左骁卫中郎将,吏部代侍郎……,此人,已经具备一个宠臣佞臣的雏形了,这是朝堂大乱,天下大乱的前兆……”
吏科给事中看着冯相,心知陛下的举动,反倒更加坚定了冯相除掉唐宁的决定。
单单涉及到鄂州一事,触及江南利益,冯相或许还不会太过认真,陛下力保他的态度,才让冯相真正的警惕起来。
自古以来,皇帝不顾群臣,专宠一人的王朝,没有一个是长久的。
而丞相,恰好有维持王朝稳定长久的职责。
吏科给事中看着他,恭敬道:“丞相慧眼。”
吏科给事中离开之后,冯相看向堂内的另一人,说道:“明日朝堂之上,老夫打算谏君清理奸佞,王相以为如何?”
他此言既是询问,也是邀请,两位丞相若是意见一致,即便是君王,也不能一意孤行。
王相抿了口茶,悠悠道:“陛下究竟是陛下,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冯相还是要给陛下留些面子的。”
冯相摇头道:“陛下已经被佞臣蒙蔽双眼,不让陛下入歧途太远,是老夫的职责,陈国的未来,要比陛下的面子重要。”
想到明日殿上的情形,王相咳了咳,说道:“明日一位老友远行,老夫要送他出京,朝堂就交给冯相了。”
他说完便站起身,向堂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忽然一顿,回过头,似是无意的问道:“冯相此举,仅仅是为了除佞吗?”
冯相看着他,皱眉问道:“王相难道觉得,老夫还有什么企图不成?”
王相笑了笑,说道:“顺嘴一问,冯相无须多虑。”
说罢,他便径直走了出去,留下冯相一人在堂中,面色变化了一阵,最终化作漠然。
皇宫,御花园中。
太后与陈皇散着步,某一刻,偏过头望向他,问道:“朝中又遇到难事了?”
陈皇笑了笑,说道:“一点小事。”
“是因为冯相吧。”太后看着他,说道:“哀家都听蔓儿说了,因为鄂州的事情,冯相带头在朝廷闹……”
陈皇的语气很无所谓,说道:“那就让他闹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朕听不到就好。”
“冯相这个人,当年就把你父皇气的不轻。”太后笑了笑,说道:“可他这些年,又的确为朝廷做了些实事,能力也是有的,朝中这些官员,又哪有十全十美的完人?”
“他为江南做的实事更多。”陈皇皱眉说道:“江南这些官员,只想着自己,国库近些年来空虚,他们何曾为朕想过,为朝廷想过,若不是有唐宁,国库这两年稍稍丰盈了一些,朕连给太后过寿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太后看着他,说道:“陛下似乎很喜欢姓唐的那小家伙。”
陈皇丝毫不避讳的说道:“朕托付给他的事情,他很少让朕失望,一开始,朕就是将他当良相培养的,这两年他行走六部,做出了桩桩件件大事,也证明朕的眼光没有错。”
太后看着他,问道:“这次鄂州的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吧?”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江南出了些事情,朕让他去瞧瞧,不知道鄂州官员和这件事情有没有联系,竟让他如此大动干戈……”
他和太后走出御花园,有一名宦官等在御花园外,小声说道:“陛下,唐大人派人押送的鄂州犯官,刚才已经抵京了。”
陈皇问道:“回来了?”
那小宦官点了点头,说道:“唐大人派回来的使者,已经在御书房门口等着了。”
片刻后,陈皇走进御书房,看着下方一人,问道:“和朕好好说说,鄂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利刃小队长单膝跪地,说道:“回禀陛下,唐大人奉圣命考课江南,至鄂州时,发现鄂州地方官员侵吞矿税多年,又有官商勾结,在商税上弄虚作假,唐大人还查明,鄂州地方官员胆大包天,曾经谋害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全……”
随着他的讲述,陈皇的面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江南官员大胆,却也不知道他们竟然大胆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明明张胆的谋害前往江南调查的京官……
利刃小队长还在继续汇报:“唐大人将包括鄂州刺史在内的数名犯官拿下,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又命鄂州商人补交所欠税银,共计白银三百一十二万七千两,另有珍奇珠宝不知价值几何,已经全都运至京师,交由陛下处置……”
“哼,一个小小的鄂州,居然能有三……”陈皇话未说完,表情一滞,猛地望向他,“你说多少?”
第五百六十六章 金殿相逼()
陈国去年国库收上来的税银不过一千两百万两,两年之前,更是只有不到一千万两的样子。
因此,在听到利刃小队长汇报的数字时,陈皇下意识的以为是三万或是三十万两,小小一个鄂州,便能收上来三百万两银子,他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陛下问起,那利刃小队长只好重复道:“此次查抄鄂州刺史、别驾等官员家产,以及鄂州商人补交税银,共计三百余万两,其余珍奇珠宝,预估价值两百万两,共计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白银,足足抵得上国库半年的税银。
陈皇快步走上前,说道:“带朕去看看!”
鄂州的犯官,暂时被押送到了大理寺天牢,另有百余辆马车,徐徐的驶入宫城。
宫内一处广场之上,陈皇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挥手道:“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一队禁卫走上前,将车上箱子的封条撕掉,打开箱盖的一瞬间,险些被一道银光晃瞎了眼。
百多辆马车,数百个箱子,箱中满满的装着白银,让众人甚至觉得周遭都亮了许多。
饶是宫中禁卫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站在马车旁,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不止这些禁卫,还有陈皇。
作为皇帝,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这么多白花花,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银子。
虽说每年经他手的白银何止千万两,但那只是奏章上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远远没有三百万两银子摆在他面前来的震撼。
小小的一个鄂州,就能运回来三百两银子,那么整个江南,岂不是最少能运回陈国十年的税银?
如今西北压力骤增,要是朝廷有了这些银子,还怕没钱打仗?
仅仅是用银子,也能将西域和草原上的那些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