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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鹰扬,莫非真是兵主下凡?”人们议论纷纷。
更有人赞道:“吾今日始知蚩尤之威,竟至于斯!”
胡商们则都是眼冒金光,心中思绪万千。
能进入玉门的胡商,自然都是人精,许多人甚至还是过去李广利及其大将的座上宾。
对于汉家生意怎么做,自是门清。
他们很清楚,在汉朝这片土地上,天大地大,官府最大。
故而,他们一直有尽力经营官府势力,与上上下下搞好关系。
甚至不惜为汉家充当细作,探知匈奴虚实,联络西域王室,走私马种、丝绸、盐铁。
如今,见了那位新上任的将军,竟恐怖如斯。
聪明的人,已在盘算,如何跪舔和逢迎了。
只要抱上这根大腿……
那整个汉朝,甚至西域、匈奴,自己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
“匈奴使者到!”
伴随着一声宣礼,王远跟着呼衍冥,步入了玉门校尉官署的大厅之中。
大厅左右两侧,密密麻麻,站着着甲持戟的卫士。
十几名汉军大将,则坐在廊柱之下,面带蔑笑的看着他们。
而在上首,一个穿着将军甲胄的年轻人正坐于软塌之上,低着头似乎在写什么。
前方,呼衍冥持着节旄,上前一步,以手抚胸,行礼拜道:“匈奴使者呼衍冥,奉我主大匈奴左屠奢之命,拜见大汉鹰杨将军张公足下!”
那位端坐于上首的年轻将军,却是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他依旧低着头,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呼衍冥不得已,只好再次行礼:“匈奴使者呼衍冥,奉我主大匈奴左屠奢之命,拜见大汉鹰杨将军张公足下!”
可惜,那位将军依然没有搭理他。
似乎在他看来,自己手里的事情,好像比搭理使者更紧要。
呼衍冥咬着嘴唇,无可奈何的提高声调,高声道:“匈奴使者呼……”可惜,他的话才刚刚说出口,就被人粗暴的打断,一个站在那位将军身后,下仆模样的男子忽然走到前方,昂着头冷冷的道:“哪来的夷狄,竟敢打扰我家主公?”
“若耽误了我家主公的思路,你们全死了,怕也不够赎尝罪责!”
“正是!”立刻就有将军跳起来:“尔等夷狄,休得无礼,快快跪下,给君候谢罪!”
呼衍冥与王远莫名所以,但,很快他们就不得不跪下来了。
因为,矗立在左右两侧的卫兵,猛然持戟上前了一步,锋利的戟头,闪烁着寒光,让他们心惊胆战,也不得不跪!
王远跪在地上,心里面百感交集。
因为,他想起了,他投降匈奴前,在汉家听说过的一些典故——数十年前,汉使出使匈奴,岂不是和今日一样,为匈奴人各种威逼胁迫打压凌辱乃至于折磨?
以至于,太宗时,名臣贾谊的好友宋忠,在出使路上,听闻了匈奴人残暴的传说后,吓得弃印而逃。
那位曾文名显赫的新生代,也就此再无姓名。
如今,这一切的一切,恐怕是那位张鹰扬在以牙还牙,故意为之。
仔细想想,这也符合其的背景身份。
董仲舒的再传弟子,公羊学派的未来领袖。
大复仇与大一统思想的继承人、发扬者。
一位必然会推崇大复仇,主张三十年前你爹打了我叔叔一巴掌,所以今天我打你一顿合情合理的人物!
对一个这样的人物,无论怎么揣测他的性格都不为过!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就听到那位一直埋头书写的将军终于开口了:“诸君莫要为难客人……”
出乎意料的,这位鹰杨将军,率军践踏了整个王庭,曾带兵在龙城阅兵,在狼居胥山祭天,于姑衍山禅地,据说有三头六臂的恐怖将军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温柔,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感到舒服无比,仿佛春风拂面,又如细雨滋润大地,在这刹那甚至让王远产生了此乃是一位谦谦君子,温婉如玉一般的人物的错觉。
但他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这位鹰杨将军,可是踩着无数尸骨,踏着无数人头,沾着数不清的鲜血才有今天的。
张蚩尤三个字,就足以表明其凶名——错非凶残暴虐到一定程度,岂会被人称为‘蚩尤’,又岂会有那么多传说和光环加身?
只听得那位鹰杨将军说道:“诸位使者,远来是客,起来说话吧!”
“多谢将军足下!”呼衍冥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作为匈奴人,在此刻他甚至对眼前的那位鹰杨将军有了些好感,甚至有了些幻想。
然而,下一秒,他的幻想破灭了。
只见那位上一刻还和颜悦色的年轻将军,猛然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调,不满的说道:“使者可知,此乃中国也!于中国之土,作夷狄禽兽之鸣,使者是看不起本将军,还是故意羞辱大汉天子?”
“使者可是以为,吾刀不快乎?”
在这一刻,所有的匈奴使团成员,都只感觉在自己的前方,似乎坐着一头张开了血盘大口,要择人而噬的远古凶物!
明明那位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只是略带敌意,但,没有人能站稳脚跟。
所有人猛地一下,全部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呼衍冥更是第一时间就重新趴了下去,急忙哀求起来:“将军恕罪,将军恕罪!使者无知,冒犯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在紧张之中,呼衍冥的汉话甚至一下子就流利起来,竟没有磕碰的感觉。
也是在此时,呼衍冥心里猛然生出些怪异的感觉。
“为何我如此失态?”他在心里暗道,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和自己一般,有些人甚至更加不堪,已在地上磕头谢罪。
这就让呼衍冥百思不得其解了。
若只他一人失态,还可以解释成心态失衡,但几乎所有使团成员,皆被影响……这就有些非比寻常了……
可是,他的知识与见识,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而他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的。
因为,这一切都是心理暗示导致的。
从他们在玉门城外开始,他们就已经踏入了陷阱,被一重又一重心理暗示所影响。
精锐而强大的鹰扬骑兵,夺其心志,摧毁他们的自信心。
城门处则是夺其自尊,毁其人格。
街道大纛,则以数十上百面大纛,告诉他们——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强势与恐怖的对手。
在他们心中的潜意识里,投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与威慑。
而最后的小门,则夺走了他们最后所能拥有的自尊、自信、自强。
在潜移默化之中,他们已经接受了,张越为他们设定的一切。
这是最可怕的,亦是兵家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而这样的事情,在张越所知的历史中,曾无数次上演。
只要气势给到了,压力给到了,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击垮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将他们的精气神全部摧毁,并按在地上,让他们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废柴、弱渣。
尤其是那些高层贵族,肉食者,是最容易被压力和威势摧毁的。
原因很简单——他们比普通人更怕死,更怕背锅,更胆小!
现在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事实上来说,游牧民族胆怯起来,比农耕的诸夏官吏更懦弱,也更懂跪舔。
因为,这些人所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
他们的社会就是一个这样的社会!
强者拥有和主宰一切,弱者活该去死!
现在,在张越面前,他们自然是没有底气和资格蹦跶,也不敢蹦跶的。
于是,他们变成了哈士奇一般的存在。
张越扫视着这些人,他的眼睛很快就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下来。
“呦!居然还有叛徒在!”张越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使团中的一个人——他虽然穿着匈奴人的服饰,但他的发型、容貌与脸型却出卖了他——一个汉人!
一个蓄发的汉人!
“背主之人,汉律有什么说法?”张越问着。
“启禀将军,依律背主叛国,坐大逆,当族!”马上就有人答道。
“善!”张越微笑了一声:“既有背主之臣,不如……”
“拖出去砍了吧!”
他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马上就有武士上前,不有分说就按住了那个被张越盯上的人,立刻就要拖着出去。
呼衍冥被吓傻了,他甚至忘记语言功能,只是傻傻的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怕!
怕那位汉朝的将军,连他一起砍了!
虽然说,汉匈交往百年的历史上,尚还从未出现过汉朝人杀死匈奴使者的记录,但万一呢?
要知道,此人可是号为张蚩尤的恐怖存在。
可是践踏了整个匈奴王庭,踩着无数尸骨,才有今日威势的大将!
只是想想那些铺满街道的大纛,呼衍冥便已经失语——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而且,如今的匈奴,在他眼里,恐怕不值一文。
而他和他的主子,却有求于他。
甚至是必须哀求他!
于是,呼衍冥不敢说话,只好用着同情的眼神,看着那个在挣扎、嚎叫甚至开始哀求、哭喊的人,他的副使——摄政王的亲信王远。
而王远此时,已被拖到了门口。
他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浑身都已经吓到虚脱,甚至……因为恐惧而失禁。
黄色的尿液与黏糊糊的粪便,瞬间兜满裤裆。
恶臭之味,弥漫开来。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拼命的大喊着:“将军,将军,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张越听着,看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直到,那个人将要被拖出门槛的刹那,他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