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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进在天子身边,学习了差不多一个月。
耳闻目濡,自是已经知道,这种事情决不能姑息!
“臣以为……”张越微微躬身道:“或许马主薄家有惯疾,父子祖孙,皆有心智迷乱之症也说不定……”
“幸好臣略通岐黄之术,望其神色,故知其疾……医者父母心,臣岂能坐视病患于眼前而不管不顾?”
刘进听着,沉思片刻,然后点点头道:“孤闻昔者战国有名医曰医扁鹊,望闻问切之术,已登峰造极,故扁鹊见蔡恒候,能知其疾!不想,卿之术亦与扁鹊伯仲之间……”
张越听着,立刻自谦道:“臣只是略通岐黄而已,不敢当殿下缪赞!”
君臣两人话语之间,轻描淡写就给那马家父子的未来下了定论父子皆有精神病,而且,这个病是家族遗传!
既然如此,那么马恢也好,马何也罢,以及整个马氏家族,都将被贴上一个标签君有神智之疾也。
诊断人英候、持节凉州刺史、鹰杨将军领居延、令居、西域内外军事张子重。
见证者与认可者大汉太孙!
想推翻这个诊断结果,并撕掉这个标签,除非张越倒台,刘进暴毙于登基之前。
不然,马家在仕途上的路便算彻底断绝了。
一个被太孙认证过,英候诊断的有精神病遗传史的家族的人,哪个敢用,哪个能用?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
谁关心?谁敢关心?!
权力就是这样,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堂而皇之的将一顶顶莫须有的帽子扣给他人。
并叫其连喊冤都没有地方喊,连辩驳都没有机会!
但刘进却连丝毫怜悯之心都没有!
尽管他知道,那马氏父子十之**是被人利用了。
然而,明知道他这个太孙在此,依然敢做这样的事情,依然给别人当枪。
不是蠢,就是坏,或者又蠢又坏!
这等人不清理出去,不给一个教训。
其他人怎么看他?这天下贵族官吏如何服他?
于是,马恢父子在黑城塞之中,经历了一个过山车一样的经历。
先是,鹰杨将军亲自遣人来表示原谅,更当众表示‘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得逞之时,情况迅速急转直下。
先是,有官吏登门,告诉他们:“前者将军远见主薄父子,知尊父子有暗疾在身,本医者之心,请主薄与公子随下官往官署接受诊疗……”
马恢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强行带到了居延都尉官邸。
然后,他们被关进了官邸的一处库房内。
紧接着,他们被告知:将军已知尊父子所患者乃神智之疾也,此父子相传,祖孙相继之暗疾,其发作时神昏智乱,无有理智,所行狂悖,无可救药,只能静养以安其神,修身以安其智……
于是,马恢的五原郡主薄之职,理所当然的被罢免都是精神病了,肯定不能为官。
他们自是想反抗,自是想要辩解。
但是……
一切都是无用。
大声喧哗,乃是暗疾发作的最好证明;自称无疾精神病人都说自己没病,所以这恰恰证明了他们有病,若是承认,那就更好了为了尊父子健康着想,药不能停啊!
而欲与外界联络?却是可以。
可惜,他们写出去的所有信,都是石沉大海。
谁敢和一个被认证的‘精神病’交往、联络?
不怕被人怀疑自己也有精神病吗?
等到马恢父子被送回五原郡老家时,他们才知道,真正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当他们回到家时,曾经庞大的家族,已然分崩离析。
从宗族兄弟到下面的奴婢、家臣,人人争相与他们切割关系。
而马家三代人积累的财富与土地,更是已经化作泡影。
最终,留给马恢父子的,只有一栋小院子与百十亩土地,其妻妾子嗣,也基本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马恢老妻带着几个无处可去的儿女与他们相依为命。
更要命的是,他们被整个世界隔离了。
所有人,哪怕是孩童,见到他们就跑。
没有任何人愿意他们说话、交流,更不提接触、为友了。
每一个人都拿着有色眼镜看着他们。
曾经得罪的仇家,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派来家臣、奴婢,抵近监视,他们连逃亡都成为了奢望。
而那些曾经的仇家、对头,隔三差五,就会来马恢父子家附近转悠一圈。
嘲笑、讽刺、讥笑着曾经的仇敌。
马家的遭遇,自然都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太孙殿下,果然变了呢……”在马恢父子‘精神病’的消息刚刚传出去的时候,吃瓜群众们还在错愕的时候,某些人就已经知道了真相与缘故:“果决干练,已不输当今……”
“实乃明主圣君之姿也!”
“此时投效从龙,应该还来得及……”
在这些人眼中,马恢父子,只是一块试金石。
用来测试,太孙刘进值不值得投资与押注的工具罢了。
现在,结果出来了。
太孙刘进并未和传说中一样,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
显然,这是奇货可居!
必须赶快满仓,迟则恐怕连船票都买不到了。
但在另外一些人眼中,这个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棘手了。
“赶快把所有手尾都摘干净……相关人等,都处理掉,莫要留下什么痕迹……”有人着急的吩咐着。
他们本是想看笑话的。
想让刘进在天下人面前大大的出一个丑,更让天子知道太孙是靠不住的。
虽然,这未必有用。
但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可惜,太孙刘进这次居然没有和他们印象中一样,有妇人之仁,甚至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狠准稳的将这个事情处置了下来。
既没有失去风度,授人以柄,又施展了手段,做出了惩戒,警告与震慑了所有人!还能叫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于是最初的谋算,反倒是成全了刘进,这个事情只要传入天子耳中,天子必然满意。
甚至说不定会大赞:太孙类吾,果朕贤孙也!
“从此以后,不能再和过去那般看待太孙了……”这些人悄悄的议论着:“也不可再如此轻易对其下手,以免遭祸!”
“说起来……这马家父子,还真是立了大功啊……”
“正是,正是……”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能用一个炮灰,便试探出一条死路,这无疑是炮灰的光荣!
当然,想叫他们同情甚至拉一把马家父子?那是不可能的!
猛踩一脚,才是他们会做的事情。
正坛之中,就是这样,跟红顶白,捧高踩低,前一秒还勾肩搭背,兄弟相称,后一秒就可能形同陌路,甚至生死相斗。
这时,天色渐晚,有人点起油灯,烛光照亮了这些人的面庞。
张越若在此,恐怕会看到不少熟人。
譬如,卫家的卫伉、卫延年父子,他们被流放河西与楼兰,但看上去,日子过的不错。
毕竟,皇后之侄,大将军之后,谁敢不给他们面子呢?
此外,还有着几位头戴儒冠的人物,皆是当初太子据与刘进身边眼熟的儒生。
可惜,现在不管是刘据还是刘进,都不需要他们了。
故此,他们便来河西,投奔卫家父子,以图将来翻盘!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节 乌孙溃败()
月氏使团来的很快,九月二十五,使者一行便在王莽派来的军队护送下,抵达黑城塞。
不过,张越只派了一个百石官吏迎接他们,并随意的将他们安置在了黑城塞中专门安置外国使团的驿馆里,打发了几个胡人奴婢去伺候,看上去没有太重视的样子。
这可急坏了月氏使者。
“这汉朝就一点都不担心,大宛灭亡吗?”作为副使的色伽罗忍不住找到正使婆苏提抱怨起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若叫匈奴人灭亡大宛,整个世界都将因此混乱?!”
婆苏提皱着眉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汉朝官吏的影子,道:“今日之果,昨日已种因……”
“三十六年前,汉使来我国,求与合击匈奴……三十六年后,我来汉朝,求与合击匈奴……”婆苏提忍不住颂了一声佛号:“一切缘法,皆为消散,诸行无常,只为涅!”
于是,他对色伽罗道:“世尊教诲,你务必要时刻牢记!”
使团众人闻言,纷纷双手合十,对婆苏提礼赞:“善哉,十二缘生,善哉,五蕴消灭!”
对于现在已经笃信佛教的月氏人而言,世间万物早已注定了轮回的循环。
今日之果,是昨日之因。
因果纠缠,所以种种五蕴之苦依附而来,唯有涅消散,方能终结这轮回的反复轮转。
所以佛陀说:已生起的被至灭,这平息的乃是安乐,于是诸行确实无常,唯一永恒的真理是缘法的生与灭。
就像现在,三十六年前,汉求月氏,三十六年后,月氏求汉。
缘法纠缠,因果缠绵,所以这是正常的,甚至是好事!
因为这样一来,一报还一报,缘法自然消灭,平安喜乐随之而生。
于是,整个使团立刻安静下来,人人都坐下来,打坐禅定,念诵经文。
一时梵唱之声,大作驿馆,引得驿馆内外侧目不已。
自然,月氏人的异常举动,很快就被人报告给了张越。
“月氏人于驿馆放声吟唱其家乡之歌?”张越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些大和尚在念经呢!便吩咐道:“不必理会,只消命人盯着使团上下,不许他们私自与人接触,特别是要严防彼辈聚众……”
别的地方,张越倒不担心,怕就怕这些月氏人兴起想要在居延传教的心思。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