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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者夸赞,晚辈愧不敢当!”张越连忙拜道。
现在,他已知道,这个老者,恐怕非富即贵。
是最好的刷声望的地方!
所以,他很小心,也很谨慎。
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错过这一次,可能下次就再也找不到这样地位的人来刷名声了。
而名声,是安身立命之本。
一个名扬关中的黄老士子,和一个默默无闻的黄老士子,两者明显就不是一个物种。
“不知后生,所学的是哪家经典?”老者问道:“诗?书?春秋?论语?”
这是四项现下最热门的专业了。
其热门程度,堪比后世的mba。
几乎,有所理想抱负的年轻人,都会去攻读这四项之中的一门。
“长者问,不敢隐,晚辈所学,非儒也……”张越恭身说道。然后,他就等待裁决。
在这个问题上,他是不可能说谎的,也不能说谎的。
“咦!”老者惊讶了一声,问道:“那么后生学的是?”
“晚辈授业骊山隐士黄公,追随老师,研习《黄帝四经》,以求济世安邦,报效君父……”张越正色的拜道。
“黄老之术啊……”老者闻言,顿了一下,想起了一个人。
然后他对张越问道:“如今天下,黄老之术,已然落伍,年轻人,你为何还要去学?”
何止是落伍啊!
自儒家秉政后,朝堂之上的黄老势力,便被一扫而空。
幸存者,居然是靠着方仙道的人保护而苟延残喘。
尤其是当年,鼎湖寿宫的主人在世之时,庇护了无数黄老学子和官吏。
然而,此时寿宫主人早已归西,黄老的颓势,几乎是无法避免。
十几年来,朝堂之上,再无黄老学派出生的大臣,便是例证!
“回长者,以晚辈之见,黄老之术,无论何时也不落伍!”张越长身拜道:“依晚辈之见,如用黄老之术治国,则匈奴可破,而天下早安矣……”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的说辞了。
显然,这是在放嘴炮!
但……
如今之世,不放嘴炮,不炒作,哪来的翻红机会?
更何况,自古以来,不嘴炮的人,休想迅速上位。
当年,儒家怎么上位的?
嘴炮忽悠啊!
董仲舒的那一篇《举贤良对策》,几乎通篇都在谈好处,每一个文字都在鼓动君王的私欲和征服欲。
但落到实处嘛……
除了大一统之外,就只余下一个谶讳政治了。
谶讳政治是什么?可能很多人不清楚。
但推背图,大家应该很熟悉吧。
而推背图就是谶讳思想的极致,用一堆莫名其妙的语言,来预测后世之事。
一万个人有一万种解读之法。
说起来,也是让人讽刺。
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
而他的徒子徒孙,却是敬鬼神而侍之。
“嗯?”老人闻言,笑着摇摇头。
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
英雄、枭雄、狗熊……
君子、小人、伪君子……
但是……
每次有人在他面前放嘴炮,他总是不由自主的陷进去了。
就像很多年前,第一个忽悠他的人。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对方是如何口灿莲花,画了一个大饼的。
但结果却是……
然而,此后数十年,他是记吃不记打。
基本上,他只记得那些曾经将大饼实现的人。
而且,一直在追寻下一个画大饼的人。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笑着问道:“黄老之士,不是反对与匈奴开战的吗?”
“当年,当今天子,力派黄老大臣之非议,始得出王师啊……”
“长者缪矣……”张越拜道:“当是时,战争准备并未完全做好,贸然开战当然是不可取的,不然,王师也不会有马邑之失,战事更不会迁延至今!”
听到张越提起马邑这两个字,老人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捏紧了。
“晚辈以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解决,政治是目的,而战争是手段!”
“故《称经》曰:奇从奇,正从正,奇与正,恒不同廷。凡变之道,非益而损,非进而退……”
听着张越的话,老者的手渐渐松开。
他望向张越,这个年轻充满了锐意与自信,而且在他面前表现的侃侃而谈,完全没有任何年轻人的稚嫩和慌张的人。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如此年轻,如此爱画大饼的人。
但表面上,他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后生这是兵家之言吧?”
“长者,此黄老之术也!”张越正色的答道:“兵不刑天,兵不可动;不法地,兵不可措;不法人,兵不可成。”
他昂首挺胸,说道:“吾辈黄老之士,不言战,非畏战也,若战,则必一击毙命,取敌咽喉要害!”
老者听着,忽然笑了起来:“后生,那你说说,如今匈奴的咽喉命脉何在?”
“西域!”张越冷静的吐出这个词:“自冠军侯取河西之地,匈奴已断左臂,若再取西域,则匈奴右臂将断!是故攻西域,则匈奴不得不救,匈奴不得不救便不得不战!此乃王师再现漠北决战之要啊!”
老人听着张越的话,霎时间愣住了。
他先是紧握拳头,然后看了看张越的衣着打扮,又慢慢松懈下来。
最终,他叹息一声,道:“后生如早生三十年,或可与冠军侯把酒同欢……”
第十章 神秘老人(3)()
“不敢……”张越再大胆,再嘴炮,也不敢说自己可与大司马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相提并论。
甚至,他还是霍去病的脑残粉。
史上名将千千万,最让张越五体投地,甚至甘愿效死的人,除岳爷爷外,就是霍去病了。
不过,此事也给了张越一个启发。
“我或许未来该回溯《战争论》的内容,将之翻译成此时之文字,使天下人皆读之……”
毫无疑问,《战争论》是后世西方最重要的军事著作,甚至可以说整个近现代军事史上最好的军事著作!
它直指问题核心,直接揭露了战争的本质。
若可以提前两千年,使之出现在中国,那么必定彻底改变世界!
老人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断匈奴右臂,乃是国家的国策。
既是国策,自然是秘而不宣的。
至少,不到一定级别的人,根本接触不到这个计划。
然而,就在这长安城外的南陵县,他却从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嘴里听到了这个朝堂谋划了数年之久的战略计划。
错非这个年轻人穿着朴素,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
他几乎都要以为,朝堂有人乱泄军国之事了!
“后生,老朽听你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解决,政治是目的,而战争是手段……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老人轻声问道,但语气之中,却带着些许的质疑。
这是他多年屡试不爽的手段,也是被坑的太多,自然磨炼出来的应对之法。
基本上,近年已经很少有人可以在他这里占到便宜了。
“不敢瞒长者,这些确实是晚辈个人的一些浅见……”张越自是不怵,这些话的作者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哦……那想必,你还有不少类似的想法喽……老朽生平最爱的便是听年轻人说事……”老人轻笑着道:“后生如是不嫌弃老朽,不妨说出来听听,如是说的好,老朽便举荐后生为南陵县今年的秀才……”
“秀才?!”张越听到这个词语,心脏都不争气的跳动了一下。
汉之秀才,可不是后世科举考试的最底层。
所谓秀才,出自《管子》:农之子常为农,朴野不慝,其秀才之能为士者,则足赖也。
翻译成通俗的话说,就是农民的儿子,有优秀的才能与非凡的能力,生而知之,任何事情都可以做的特别优秀人才!
在如今,秀才与孝廉、贤良、方正,共同组成了汉室察举制度的系统。
自有举秀才以来,但凡被举者,至少一个县令是跑不掉的!
而整个关中,一岁秀才、孝廉、贤良、方正的名额加起来,不过二十个。
至于南陵县,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出过秀才了。
上一个秀才,还成为了南陵的耻辱。
甚至是整个天下的耻辱!
若有一个秀才身份在身上,那么,无论是儒家,还是公孙氏,都不可能在轻易动他了。
只是……
一个非儒生的察举制度之下出来的士子?
上一个这样的人,恐怕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大将军卫青举荐咸宣。
张越虽然有些不太相信,眼前这个老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可以顶着儒家和公孙氏给自己按一个秀才身份。
但,多结善缘,多交朋友是对的。
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这样一个非富即贵的老人,能够愿意听他说话,听他阐述自己内心的志向,本身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如今可不是三四十年前,那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贵族竞相笼络人心的时代。
现在,儒家独尊,买方市场早已经变成了卖方市场。
儒生们说你是小人,你就得是小人!
连个辩驳的余地也没有!
张越于是笑道:“区区小子,偶思之言,能得长者喜欢,自当言无不尽……”
“善!”老人眼中露出欣赏的眼色。
他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旁的不说,这个南陵的黄老士子,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锐气、风采和言行,让他想起了,黄老学派鼎盛之时的那些人杰。
他可没有忘记,曾几何时,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