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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架设桔槔,就更了不得了!”
“机变械饰,祸乱人心啊!”
“倘若百姓用了这机械之力,产生了依赖,时间一长,则机心自生,巧诈之风盛也!”
“还是令官吏修德,感动上苍,最为合适!”
张越听着,真是目瞪口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能把盘剥百姓,鱼肉人民,说的如此大义凛然。
看来这儒家的犬儒们,还真是一脉相乘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张越叹息了一声,拜道:“家上,臣以为郑家令恐怕已经为杨朱之学所侵蚀,要祸乱天下了啊!请家上立刻缉捕,并搜查家令之居所,必有所得!”
刘据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局面。
一边是自己信任的大臣,一边是自己儿子的辅佐大臣,他老爹钦点的侍中。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偏偏这两人,都是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模样。
现在,他们一个喊着‘他是小人’,另外一个大叫着‘他是杨朱余孽’。
该怎么办呢?
刘据抚着额头,感到头疼无比!
唉!
大家君子之间,坐下来好好说话、商量,难道就不行,非要这样!
第一百五十章 针锋相对(1)()
郑全怒目瞪着张越,心里面仿佛在燃烧。【。aiyoushenm】
杨朱之学?
好大的帽子啊……
“张侍中,可莫要血口喷人……”郑全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咯咯咯的响了起来。
想他郑全,何等人才?
乃父郑当时,天下名臣,虽然做官的时候没有什么政绩,反倒屡次做疵了事情,被当今所责罚。
但,朋友多啊!
所以,集天下赞誉于一身。
连张汤、公孙弘这样的权臣,也是很羡慕。
郑全从出生开始,就耳闻目濡了乃父的威风。
当官就是交朋友。
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泥腿子们?平时无聊可以感叹一下,生民多难,再引用一下屈子的诗句以自比。
周围文人,自然纷纷称颂。
都说郑公忧国忧民,当世屈子。
真要有事了,泥腿子小老百姓,立刻就被开除出了‘人民’的行列。
一个字都不会提农民,而是大讲特讲士绅官宦的重要性。
出仕十几年,郑全靠着这套做官手法,一路平布青云。
虽然没有政绩,甚至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实事。
但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大受赞誉。
尤其是受命为太子家令后,东宫上下,博望苑内外,谁不竖起大拇指,赞他几句?
这就更让他深信,这确实是做官的捷径。
假如躺着就能升官,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的去做事?
也就今天,也就现在,第一次遇到了诘难,遭到了攻仵。
这自然是格外的恼怒。
“呵呵……”张越闻言,冷笑不已。
“郑家令错非受了杨朱之说的侵蚀,又安能冷血至斯?”
“郁夷百姓,一万余人,无论老弱妇孺青壮,皆在受干旱之苦,家令却能于家上之前,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大谈什么‘机变械饰,修德用文’,家令的良心恐怕都被狗吃了!”
郑全听的头皮炸裂,狠狠的看着张越,道:“本官何曾不管郁夷百姓了?本官说了,天旱,是官吏不修德,故上苍示警,若官吏潜心修德,沐浴祷告,则天必雨!”
“张侍中不去劝郁夷官吏诚心修德,却在家上面前胡言乱话,诋毁大臣,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说着,他就转身对刘据拜道:“请家上即刻驱逐此子,不然,臣请乞骸骨!”
这就是要逼宫了。
以郑全对刘据的了解来看,这位储君是很难抵挡这样的招数的。
果然,刘据一听就慌了。
他连忙起身对郑全道:“郑家令何至于此?”
郑全是郑当时的嫡子。
而郑当时曾经历任鲁国中尉、济南太守、右内史、太子詹事、大司农、丞相长史、汝南太守。
在世之日,交际满天下,连三越和匈奴也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声。
朝野内外,更是一致赞誉。
认为是名臣,是当世君子。
也就是他爹,当今天子似乎不怎么认同。
曾经说过:吾并斩若属也!这样的气话。
但天子也只是说说气话而已,并不能真的将郑当时怎么办。
事实是,郑家在现在的汉室官场,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郑当时的子侄中,出任地方两千石的官吏,有七八人之多。
而他的亲朋世交好友,为官者更是不计其数。
若郑全拂袖而去,等于他凭空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
这对于现在备受天子斥责的他,几乎是不可承受之重。
要知道,现在,他这个储君,很不得军队的信任。
尤其是贰师将军李广利,在军队里上跳下蹿,到处散播他的坏话,使得很多边关将领,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怀疑和犹豫的。
若失去了郑家和郑家的朋友们在官场上的帮衬,恐怕,他的日子就要很难过了。
但看着张越,他就更发愁了。
刘据太清楚,自己的父亲对于这个年轻的侍中的看重程度了。
惹毛了这个侍中,他一怒之下上书君前,那就完蛋了。
恐怕明天就有御史拿着天子节来问罪自己,顺便将郑全抓起来,丢进执金吾的船狱之中。
没有办法,他只能对张越也拱手道:“张侍中,孤觉得,侍中可能对郑家令有所误解……”
刘据想和稀泥。
但,张越和郑全,却都不肯答应。
张越不答应,是因为不屑与郑全媾和。
张越很清楚,只要他答应了,哪怕只是稍微退让一步,未来他就会退让十步百步,终于变成了和郑全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渣!
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就给自己来一刀,省的将来自己恶心自己。
郑全不答应,就更简单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占了上风了。
太子偏向他了,他为什么要与这个蛊惑了长孙的小人妥协?
所以,郑全马上就道:“家上,臣闻之,道不同不相为谋,侍中张子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诬陷臣为杨朱之士,臣绝不与之妥协!”
刘据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刘进,也是叹了口气。
他看不下去了!
“父亲……”刘进长身而拜:“儿臣以为,郑家令恐怕中杨朱之毒已深了……”
郑全闻言,如遭雷击!
刘据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长子。
在他们的印象里,刘进从小就是一个乖宝宝。
读书认真,学习刻苦,更紧要的是性格和善,无论在谁面前,都不摆架子。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就听着刘进说道:“儿臣从小,就听老师们说‘仁以爱人,义以正己’,父亲也教诲儿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如今郑家令口口声声说什么‘机变械饰’‘机心巧诈’,又说‘若官吏潜心修德,则天必雨’……”
“儿臣敢问,在家令心中,郁夷百姓就活该受旱灾?郁夷父老就活该为官吏不德而付出代价?”
“这不是杨朱之邪说,还能是什么?”
“杨朱无君无国,只有自己,为了一己之力,可以损天下而补己身之一毛!”
“儿臣实不屑也!”
刘进的话,顿时就给郑全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他别无选择,只能跪下来,脱帽拜道:“既然长孙殿下,以为臣乃小人,那臣实无颜再服侍家上与殿下了,臣请乞骸骨!”
说完,就重重的顿首。
这其实是以退为进。
第一百五十一章 针锋相对(2)()
刘据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郑全,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aiyoushenm】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听到这里,基本上心里对于对错也有了判断了。
毋庸置疑,这个事情是郑全做错了。
郁夷百姓遭灾,应该马上救援!
只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因为……
从元封元年开始,这博望苑,这东宫内外,就是文人的天下。
君子们谈论道德,主张以德育民。
他作为储君,也无比赞同,多次发声,甚至在监国期间,尝试按照了幕僚和宾客、文人们的主张来施政。
释放了大量囚犯——不经甄别的释放。
于是,天下称颂,人人都说储君贤德。
刘据自己更是飘飘欲仙,欲罢不能。
哪怕事后天子归京,大为斥责,他也死不悔改。
久而久之,这博望苑内外,东宫上下,尽是道德之言。
谁若是不附和,谁就是小人,就是妄图以酷吏、暴政来施虐天下的法家酷吏。
以至于,就连他这个储君,也受到影响。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对,却也只能附和、屈从。
刘据记忆里,就有一次,他曾在雍县视察,遇到一个官吏,做事认真、勤勉,对于地方事务熟练于心。
刘据非常喜欢那人,欲要提拔他当雍县的县尉。
结果,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反对。
他的老师瑕丘江公,甚至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泪流满面的上奏:“秦以刀笔吏而任官吏,吏皆争相亟疾苛察相高,然其敝徒文具耳,无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迟而至於二世,天下土崩。今家上若用此刀笔吏,则今后诸吏皆随风靡靡,君子道德之士则不得进……”
最后,刘据没有办法,只能放弃提拔那个官吏的行为。
自那以后,清谈道德之风,更加浓烈。
谁要敢说,不用道德,就要治世,那必定是要被群起而围攻。
就连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