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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他为何愿意附骥尾后?
于己衍感觉,自己的人生似乎一片灰暗。
虽然说,在汉室官场上,给一个年轻新贵当傀儡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相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可以借助那个新贵的资源和能力,不断的上进。
躺着就可以升官,只要乖乖听话,甚至可以一望九卿乃至于三公!
只是……
于己衍发誓,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给对方当傀儡啊!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更加不愿得罪对方罢了!
第三百零七节 祖传绝技()
张越没有理会他人异样和叹服的眼光,乘着宫车径直驶入博望苑之中。
今夜的博望苑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
一进来张越就察觉到了。
虽然这太子苑囿依旧喧哗热闹,但隐隐约约张越又感觉到了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似乎有东西发生了变化。
宫车在博望苑内部的一处门廊前停了下来,负责今日迎接宾客的官吏立刻迎上前来,拱手拜道:“奉家上令,太子舍人张贺恭迎贵宾!”
张越闻言,连忙走下宫车,上前拜道:“毅岂敢当大兄之礼?不胜惶恐之至!”
张贺是张安世的长兄,而张越要称张安世一声‘大兄’,大兄的大兄,自然是老大哥。
“原来是侍中大驾光临……”张贺笑着道:“家上早已扫榻相迎,期待已久……”
说着就领着张越进了内门。
对于张贺来说,或者整个太子系的有识之士而言。
现在笼络好张越,已是重中之重!
在过去十余年,太子和他们已经吃够了没有一个在天子身边的自己的人苦楚!
他们更是无比清醒的明白一个真理——若天子身边的人,全是敌视太子或者装聋作哑的人。
那太子的位置还能稳固吗?
只是可惜,认知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
博望苑里,敌视和仇视这个年轻的侍中官的人多如牛毛。
所以张贺是真的怕,那些猪队友,把一个好好的自己人逼成了敌人。
他们又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驸马都尉金日磾,在很久以前,其实对太子还算友好和亲近。
但就是博望苑中的某些人,总爱拿他的出身说事,动不动就说什么‘休屠余孽、夷狄孺子’,在自己的转圜下,金日磾都忍了。
但……
有一天,有一个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的混蛋,居然写了一篇文章,暗讽金日磾的生母在匈奴的时候不检点。
更让人错愕的是,很快这篇写的也就一般般的文章,居然被金日磾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金日磾侍母极孝,他也一直自我标榜是大孝子。
太子之臣居然辱及其母?!太子却只是将之除名,逐出博望苑?!
这只能被他以为是太子授意!
从此这位一度亲近太子的天子重臣,疏远了太子。
甚至连逢年过节,也不再去东宫拜谒,只是派了一个庶子去问礼。
张贺又能有什么办法?
有时候,张贺也感觉很累,想着是不是干脆不管这些事情了。
他爹留下的遗泽,非常非常多。
多到他和张安世两个人,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无论将来是谁上台,都不能亏待他们!
原因很简单——当今天子诸王,除了刚刚出生不过一年多的刘弗陵,其他三王,包括已故的齐怀王刘闳,统统都是他老爹张汤代君所立。
包括这几位大王的元服、封国和册封诏书,皆是他老爹亲自选择的。
这是张氏至高的荣誉!
也是张氏的底蕴所在!
未来,无论是哪一系上台,作为张汤之子的他们,都一定会被恩赏,被重用!
但……
他终究还是没忍心。
太子对他不薄,几如国士,推心置腹,信任有加。
他不能也不敢背弃太子。
想着这些往事,张贺就带着张越,穿过了一个个阁楼,来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殿前,然后他便提起绶带,轻身对张越微微恭身,走到殿门口,大声宣礼:“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觐见太子!”
殿内,十余名训练有素的赞礼官立刻呼应:“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觐见太子!”
声音洪亮,通传整个大殿,让即使处于歌舞与琴瑟之中的士大夫们也能听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啪嗒!
在这瞬间,许多原本还谈笑风生的士大夫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
他们依然还记得,就在一个多月前,就在这博望苑里发生的事情。
很多人甚至还记得很清楚,太子家令郑全自缢被发现时的模样。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舌头伸的长长的,脖子都被白绫箍成了青紫色。
在他自缢的卧室的案几上,放着一封谢罪书……
很多人想到这里,就感觉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似乎,好像,大概,张蚩尤来一次博望苑,谷梁君子们就要蒙受一次打击和损失。
如今在场的人,甚至还有就是上次被扫到,被迫宣布‘闭门思过’的人。
咯咯咯……
有人因为恐惧,连牙齿都在战栗。
更多的人,则悄悄的将身子向后挪了挪。
没办法,事实已经证明,在长安的谷梁君子们,绑在一起也打不过那个张子重。
而且,对方也不是没有人。
想车轮战?
太学的那帮肌肉男,闻风而至。
如何打的过?
几十年了,谷梁学派就没有打赢过公羊!
一次也没有!
如今,甚至被一个连公羊学子都不是的黄老学派的弃徒,用《春秋》大义抽脸。
上次被打的那一巴掌的掌印,现在都还留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的厉害……
谷梁君子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绝对不傻,也不会蠢到明知道会被打脸,还送脸上门。
那就不是对付仇敌了,而是给对方送名声。
没办法,只好启用儒生们的祖传绝技精神胜利神功,很多谷梁学者们宣称:张子重不过佞幸罢了,能得意一时,不能得意一世!
更有人宣称谷梁被其所挫,不是因为谷梁学者们学问不精,而是因为这张子重是小人,吾等君子落了他的算计,也是无可奈何,非战之罪!但是……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所以胜利必将属于正义,必将属于吾辈君子。
未来青史之上,这个小人、佞臣必定遗臭万年。
甚至还有人举了当年孟子与许行的故事来佐证这一论据。
孟子当年与许行辩论,虽然吃了亏,但是……最后胜利的笑的最后的难道是许行?
所以啊!
大家只要等着坐看这张子重自取灭亡就可以了,犯不着和他这样的无耻小人、饶舌之人逞口舌之利!
等将来太子登基,有的是法子收拾和处置他!
第三百零八节 恼羞成怒()
张越走进殿中,拿着眼睛,从左右两侧一位位羽冠锦纶的士大夫身上扫过。
他的记忆力本来就还不错,如今有了空间辅助,更是强大到只要愿意,就能记下每一个他曾经见过的人。
所以,只是随便扫了几眼,张越就发现,在坐的‘老朋友’还真是不少!
当然,也有不少新面孔。
看着这些人,张越露出如春天般温暖的微笑,走到殿中,对着坐于上首的太子刘据和长孙刘进拜道:“微臣敬问家上、殿下安……”
“张侍中请起……”太子刘据笑着起身,走下台阶,亲自走到张越面前,将之扶起来,道:“这次郁夷之事,多亏爱卿劝谏,方才没有酿成大祸,孤为郁夷、雍县及整个岐山百姓谢卿……”
这次往郁夷救灾,他真是大开眼界。
郁夷县不过两三千户在册庶民,人口不过一万多,甚至比不上长安城附近的一个乡邑的人口。
但郁夷士绅们的贪婪和穷凶极恶,却是他过去读史之时,所未见的。
恐怕也就只有传说中的桀纣在位之时的那些残民之官,才能与之媲美一二。
而郁夷百姓在这些人的压迫和剥削下,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当他抵达郁夷时,那里已是一个人间地狱。
几乎所有乡亭的土地,都已经开裂。
每天都有无数人绝望的自杀。
甚至出现了阖家服毒自杀的例子。
刘据抵达之时,郁夷全县已经被愤怒、绝望和恐惧所笼罩。
就差两个人和一句话,整个郁夷就要爆炸!
幸亏,他去了,也幸亏,有眼前的这个年轻侍中官,更幸亏郁夷县的县令还算爱民,竭尽全力的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调集了粮食和力量和救灾。
不然……
刘据已经不敢想象这后果了!
一定是身败名裂,臭名昭著,青史之上,他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柄。
而听着太子的话,殿中无数士大夫,顿时就只感觉自己被人用大棒锤在了脑袋上,晕乎乎的,有些疼。
不少人甚至感到了名为羞愧的神色,悄悄的低下头。
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在当世,士大夫们的价值观很有意思,他们依然秉持了一些战国遗风。
‘忠’的解释也是依然‘尽心为忠’。
既然是太子之臣,拿的是太子的俸禄,就应该为太子办事。
若不能尽职尽责,就是不忠。
而郁夷的问题,现在全部暴露了,没有丝毫可以隐瞒的可能性。
于是,以士大夫们的价值观和视角来看,他们这些太子之臣,已然统统落入了‘不忠’的深渊之中。
若按照公羊学派的理解,则是已然‘坠堕诸渊’,死后将蒙‘春秋之诛’。
史官会在他们所有人的盖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