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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
他现在已经被执金吾盯上了。
准确的说,他已经被执金吾当成猎物了。
在两个月前,执金吾的缇骑监视他还要掩饰一下,打扮成贩夫走卒。
但现在,他们光明正大的在太仆官衙外面晃悠了起来。
隔三差五就有执金吾的官吏上门点名要各种卷宗和文牍。
而通常每当执金吾表露出这样的态度时,就意味着在实际上执金吾已经掌握了这个贵族官员的全部罪证。
之所以不抓他,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命令而已。
显而易见的,他的小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在这样的生死存亡之时,公孙敬声已经不敢想象,在天子面前,还有一个敌视着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正大光明的诋毁和说他坏话的侍中官。
再不跟他和解——至少是表面的和解。
公孙敬声觉得自己很可能得去船狱衙门的大牢过年,和他儿子公孙柔一起欢度新年了。
故而,公孙敬声对陈惠的恨意和敌意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甚至就连卫皇后,也是怒意显现于言表。
没办法!
这里是长乐宫,是永宁殿!
要是万一这个年轻的侍中官在这里受了委屈,传到天子耳朵里,天子会怎么想?
哦
卫子夫,你是不是觉得朕一直以来冷落了你?所以心怀怨怼啊?
不然皇后家臣何以针对朕的侍中?
那皇后要不要朕给你推荐一位大文豪,学当年的陈皇后,再写一篇长门赋?
这位陛下,最恨的就是他的后宫妃嫔不安分,特别是皇后不安分!
即使天子大度,不去这么想,但长乐宫詹事怒怼天子侍中这样的事情,只要传出去,也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她不得不立刻表明态度,甚至不得不马上和陈惠划清界限。
“淳于夫人”卫皇后缓缓的吩咐:“詹事陈惠咆哮殿堂,于本宫之前无礼,通知少府卿,除詹事陈惠宫籍”
“诺!”淳于养虽然稍有惊讶,但立刻就领受了命令。
陈惠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他最大的依凭,来自于他是皇后家臣,长乐宫詹事。
有了这层身份,他的安全才有保障。
但现在却被皇后直接掳夺了宫籍。没有宫籍,就没有一切!
换而言之,自己最大的依凭,在这一刻已经悄然消失。
“皇后!”陈惠一下子就急了。
若被长乐宫除籍,他别说出名了,恐怕连生计都是一个问题。
但卫皇后的态度,却是坚定不已。
她轻轻挥了挥手,立刻就有殿中的武士上前,将陈惠架起来就往外拉。
“皇后开恩啊,求皇后看在我父的面子上开恩啊!”陈惠惊恐的大喊大叫,甚至不惜抬出了他最大的依仗。
陈掌就是陈惠的养父,曾任长乐宫詹事、太子家令等职务——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层身份:卫少儿的丈夫。
不过,卫少儿嫁给陈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十岁了。
所以两人并没有生下子嗣。
因为无子,不得已陈掌只好从自己的兄弟的子嗣里抱养了一个作为儿子。
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陈惠才能当上长乐宫詹事,甚至可以出席今夜的家宴。
可惜,这在过去,百试百灵的绝招,在今天却没有了分毫用处。
卫皇后坚定无比的挥了挥手。
哪怕陈惠的养父陈掌在此,她也会这样抉择。
自建元年间入宫至今,这数十年的宫廷生涯,起起落落,让卫皇后深深的明白了一个真理——在这个宫廷之中,态度最重要!
当今天子,也向来只看别人对他的态度。
这三十年来,为何是她坐在这长乐宫,而不是其他受宠的妃嫔?
为何无论是王夫人还是李姬还是当年号称‘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李夫人,始终无法动摇她的皇后位置?
除了她是太子的生母,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卫皇后在所有涉及天子,她的丈夫的事情上采取了‘天子无小事’的态度。
始终尊重和服从天子的意志!
就像今天,陈惠刚刚起了要和天子宠臣别苗头的念头。
卫皇后立刻就做出决断!
而且是不留任何情面的决断!
就连张越都看得目瞪口呆,深深感受到了卫皇后的尊重。
于是,他立刻拜道:“皇后厚爱微臣,臣感激涕零,一切唯愿从皇后之命!”
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也是最为正确的选项。
不然,他难道还能说不行?
那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卫皇后闻言,终于露出笑脸。
就连太子刘据,也开心了起来。
整个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融洽起来。
公孙贺父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他们现在甚至觉得,似乎应该好好感谢一下陈惠。
在他们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该如何开口的时候。
詹事陈惠,以大无畏的精神,主动用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给他们父子解了围。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仁义忠勇的儒家精神啊!
公孙敬声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去送一个一吨重的奖章给陈惠。
救命恩人啊!
当下,丞相公孙贺立刻就拉着自己的儿子公孙敬声对张越微微拱手,道:“老朽公孙贺,久闻张侍中年少有为,贤能无双,早欲相见,以解往日误会,今日蒙皇后居中调节,幸甚!幸甚!”
公孙敬声更是立刻恭身道:“在下公孙敬声,往日与侍中多有误会,概因不孝子公孙柔跋扈,仗势欺人,在下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了,国法也必将给与他制裁”
张越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两个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丞相葛绎候公孙贺和太仆公孙敬声。
说老实话,公孙贺父子的卖相绝佳。
公孙贺虽然看上去已经七十多岁,白发苍苍,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但是
他的髯须修长,身形健壮,看上去颇为强壮,眉目慈和,仿佛一位温良长者般,说起话来更是带着些温暖,很有感染力。
哪怕就是公孙敬声,也没有想象中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样子。
相反,这位汉家太仆,仪表堂堂,行至有礼,看上去风度翩翩,很有些味道。
不过想想也对。
这位太仆,可是睡了好几位大汉帝姬的风流人物。
若没有几分卖相和实力,岂能如此?
就听着公孙贺道:“前时侍中曾让执金吾行文丞相府,请调长水隧营,丞相徽事王绘等人,以为侍中与吾有隙,就自作主张,搁置了侍中的公文,吾已经狠狠的教训了丞相府相关官吏,开革了自作主张的徽事王绘等人,命丞相长史星夜赶工,目前已经将侍中的公文下发到长水校尉处,相信用不了几日,长水隧营就能赶赴新丰,听命侍中!”
张越听着,嘴角一笑。
又是这一套临时工替罪?
他实在太熟悉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点破,毕竟,皇后和太子就在旁边看着呢。
于是拜道:“下官惶恐,安敢劳烦丞相?丞相厚爱、关心新丰之事,下官必定将之转告新丰上下吏民!”
公孙贺一听,欢喜的不得了。
新丰!
在过去或许不值一提,他连看都懒得看。
但在如今,随着张越与天子前日的对奏还形成了系统,可能变成政策后。
新丰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傻子都知道,只要掺和到其中,分润到功劳,那就是泼天的政绩!
特别是对于公孙贺来说,他迫切需要一个切入点,来证明他这个丞相确实是非常非常关心‘新丰建设’尤其是‘新丰三年小康治’建设的。
只是没有借口和理由啊!
如今,听了张越的话,他立刻就将所谓的面子、体统丢到了爪洼国,马上就打蛇随棍上,笑着道:“侍中言重了!本相受命天子,辅佐天子以治天下,一直以来致力于佐君致太平,新丰之治乃国之大事,本相重视非常,已经命令丞相府各司曹有司,在律法、制度允许的范围内,对新丰的任何事务,予以最大便利!”
“本相还将行文九卿有司,命各有司在律法制度范围内,尽一切可能协助新丰事务!”
公孙敬声也跟着马上道:“侍中足下,本官也已经下令太仆有司,对于新丰县提出的一切要求和问题,给与最大便利和帮助!”
在这一刻,曾经的仇怨与过节,都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公孙敬声甚至都忘记了,张越将他儿子搞进了执金吾的事情。
若有可能,公孙敬声甚至可以去船狱衙门杀了公孙柔,以换一张参与‘新丰小康事业’的门票。
没办法!
或许张越描绘的其他事情,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
但是
新丰三年内达到小康之治的初级阶段,却是板上钉钉,一定成功的事情。
甚至,小康之治的中级阶段,也未必不能达到。
集中全国力量来办大事的政策,可不仅仅只有后世人干过。
汉室也干过。
而且,年年干!
高帝有长陵,太宗有霸陵,先帝有阳陵,当今有茂陵。
都是集天下财富人力,建设一个地上太平世界的典范。
有了这些珠玉在前,新丰的事情就不可能失败!
公孙贺甚至觉得,都不需要三年,明年这个时候,新丰就能初步完成目标了。
三公九卿有司衙门一起使劲,天下支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什么事情办不成?
现在,公孙贺怕的不是新丰的建设失败,他怕的是张越不肯让他加入其中分一杯羹。
尤其是公孙敬声,哪怕现在张越让他学狗叫,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