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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些什么啊?
没有提及任何的道德仁义,甚至连掩饰都没有!
赤裸裸的宣告——在战争中,为了获胜,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
为了胜利,用一切手段都应当被鼓励!
若汉军用了这些思想来做指导,那么,与暴秦的虎狼之师有什么区别呢?
“残忍?冷血?”张越闻言笑了起来:“王兄难不成还想对敌人仁慈吗?”
“哪怕敌人是夷狄也要与之讲仁义道德?”
“为什么不呢?”王进说道:“张兄岂不闻: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乃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古代的圣王,以仁德远服夷狄,有三千里之国来朝……”
“三代的明主们,修德立生,所以海内安宁……”
“若我汉家修德立德,于远方之国,夷狄之民,也加以仁德,感化其心,使之弃戈从善,岂不美哉?”
“哈哈哈……”张越笑了起来,居然还有相信可以靠仁德感化敌人的人?这个王进真是单纯的可以。
看来,他家的教育,一定出了大问题了。
“张兄笑什么?”王进却是一脸严肃,在他的认知之中,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之中。
这个世界已经远离仁义道德很久了。
朝堂上的将军们,为了追逐军功,不顾民生,一次次的对外大规模用兵。
老师们曾告诉他,仅仅是在天汉年间,为了征发大宛。
国家一次性征发民夫十八万人,天子发天下七科嫡。
出少府内库黄金数万金,钱十余万万。
仅仅是为了支撑贰师将军的远征军,就一次性调拨牛十万头以供军需。
大宛之战,打了两次,前后数年,耗费无数民脂民膏。
最终国家却只得到了数千匹所谓的大宛马和一个大宛王的脑袋。
数以万计的士卒,埋骨西域。
他们的鲜血,只是染红了贰师将军等少数人的绶带。
国家与百姓,一无所得。
所以,停止战争,休养生息,才是对天下最有利的事情。
在他的意识中,甚至有只要停止战争,天下的事情就解决一大半的想法。
张越看着王进,想着那个老者,挠挠头,不应该啊!
虽然与那个神秘老者接触不多,但张越很清楚,对方绝对是一个现实的利己主义者。
而且,当日他所说的话,对方明显是认同和赞赏的。
但他怎么有这么一个孙辈?
这王进在张越眼中,已经可以堪比后世那些被公知们洗脑的单纯年轻人了。
想了想,张越就决定好好纠正一下他的想法,矫正一下他脑子那些不切实际的单纯幻想。
就当报答对方了!
于是,张越笑道:“王兄看过《诗经》吗?”
“嗯……自是读过……”王进虽不懂张越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头道。
“觉得怎么样?”张越又问。
“仲尼曰:诗三百,思无邪,自是真理!”王进颔首,无比自豪的说着。
“那《易经》呢?”张越又问道。
“圣王之经,万世之典……”王进昂首说道。
“然《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
“又云: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易云: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其匪丑,无咎!”
“无论是先王,还是圣王,都教诲吾辈:诛杀夷狄,宣扬王道,教化寰宇,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将被称颂,被歌颂,被纪念,被缅怀,被憧憬!”
“关中迄今依然有南仲之祀,有方叔之庙……”
“此乃明证!”
第四十章 曾经的屈辱()
“额……”王进一下子就被张越噎住了。
面对张越举出来的例子,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有效的反驳法子。
去质疑《诗经》和《易经》?
不可能!
方叔与南仲更是连孔子也赞不绝口,视为先贤的贤臣。
当日,王进也不可能就这样被说服。
他倔强的道:“可是战争,受苦的永远是百姓,是天下人!”
想着老师们与他讲过的民间疾苦,念着那些在战争中备受煎熬的人们,王进就激动起来:“自元光元年与匈奴交恶以来,多少子弟战死沙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仅仅是伐大宛之战,国家就付出了将近一岁的岁入和十万头,数万将士的代价……但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数千匹马而已……”
“错……”张越微笑着看着王进:“伐大宛之战,固然耗费良多,有些得不偿失……然而……”
“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因为,正因此战,汉家让乌孙人看到了汉军的威势和战力……”
“更让西域诸国,皆知王师之威……”
“就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王进摇摇头:“就让数万士卒埋骨他乡?”
“可能王兄还是不明白在下的话……”张越起身摇摇头,说道:“便让在下,为王兄介绍一下西域的情况吧……”
张越微微笑着,道:“自博望侯凿空西域以来,河西之西,便已然进入天下视野……”
“西域诸国大小不一,强弱不等,大者如身毒、康居、安息,大秦,地方三五千里,不亚中国……小者如楼兰、危须,不过弹丸之地……”
“而康居、身毒,与中国相距万里,暂时难以产生什么交集……但这乌孙却是西域诸国之中,最重要最强大的王国!”
“乌孙国国王自称昆莫,其先为《尚书》之中曾朝周天子之昆人,在战国末年,游牧于河西之地的乌孙人为月氏人所灭……”
张越侃侃而谈,将自己从史记与汉书回溯的乌孙国历史娓娓道来。
将乌孙王国与匈奴人之间复杂而混乱的关系掰开来,讲的很清楚。
“自乌孙先代昆莫猎骄靡去世后,乌孙国与匈奴在西域的矛盾就越发激烈起来,元封三年,乌孙甚至遣使来长安,天子以细君主下嫁,两年前,细君主去世,天子再以解忧主妻之,汉与乌孙关系日渐亲密……”
“而乌孙,乃是一个控弦十万骑的大国,且其在匈奴之西……”
王进与吕温,听到这里,却都愣住了。
西域?
张越还能知道西域诸国的情况?
这……
须知此时,莫说是寒门士子了,就是贵族列侯的子嗣,也未必能对西域有个什么印象。
除了军队的将军列侯们,以及那些曾经出使过西域的官吏外,很少有人会去研究这些东西。
但现在,在这南陵县的长水乡,却有一个人,将这些事情仔细道来。
这如何不让他们惊讶?
吕温甚至在心里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原来这位黄老学派的世兄,当日在太学所言非虚,其于地理历史,亦造诣颇深……”
张越却是继续说着:“贰师将军伐大宛,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展示了王师的肌肉与决心,使乌孙人知道,汉比匈奴强!若能拉拢乌孙,使之与我汉家为盟,则将彻底实现对匈奴的包围与围剿……”
“届时,王师在东,乌恒在南,而乌孙在西,三面夹击……”
“王师出星星峡,越浚稽山,乌恒骑出弓卢水,乌孙骑兵从西而来,匈奴必灭,而战争将结束!”
这正是历史上,太始三年,那场决定匈奴帝国衰落命运的战略大决战的情况。
匈奴人是死在汉、乌恒、乌孙三国的绞杀之中的。
王进听到这里,也不得不承认,倘若真的形成这种局面,匈奴人肯定没有生路。
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国家能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还能支撑下去。
只是……
“即使打赢了,又如何?”王进摇头道:“万里远征,耗费的粮草与金钱,皆是民脂民膏……”
“谁说的?”张越却是反问道。
“打仗怎么可能亏本?只要打赢了,就是大赚特赚!”
“难道王兄没有听说过,当年大司马在的时候,王师远征,素来不耗钱粮的吗?”
想当年,霍去病在世,汉军纵横天下,吊打一切。
这位不世出的名将,自第一次出征开始,就是走的以战养战的路子。
他率领的汉军主力,经常奔袭数千里,直捣匈奴腹心。
一路上就是吃匈奴人的,穿匈奴人的,用匈奴人的!
仅仅是河西战役,他就击垮和歼灭了数万匈奴主力,俘虏十余万人,更缴获牛羊战马多达百万之众。
那一年,汉室的财政收入,几乎都快爆棚了。
可惜,仅有一位霍去病,也只得一个霍去病。
自这位冠军侯身故后,汉军出征,就变成了赔本的买卖。
越打越赔,越赔越打。
终于陷入了死循环。
这让张越真是不明白了!
虽然,霍去病之后,汉军将领可能指挥和统帅方面赶不上这位天之骄子。
但学人家的皮毛总会吧?
打进匈奴腹心,专门挑那些孱弱的部族开刀。
这样来个几次,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况且,霍去病虽然身故,但是,他的旧部都在啊,怎么就没有人效仿?
“张兄难道不觉得,大司马的战法,太过伤天和了吗?”王进摇头说道:“匈奴虽是夷狄,但也是人啊!仁以爱人,君子之风……”
“夷狄的命是命,汉家臣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张越忽然冷冷的打断了王进的话,对于这个满脑子都是仁义道德的年轻人,张越已经失去耐心了。
“可是……”
“什么可是?!”
“需要吾为王兄念一下,高帝以来匈奴入寇的记载吗?”
“高祖七年,匈奴单于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