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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器械之事拜托了丁缓,张越重又看向贡禹、王吉等人,拜道:“器械之利,可以令民众自救,但欲成大事,还需有人心之利!”
“争取民心士气,关乎吾辈大业成败,长安联络之事,就拜托诸君了!”
宣传的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就会被敌人占领。
张越知道,要打赢这场战争,除了需要天时地利,还需要人和。
必须抢在长安城里的古文各派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抢先打响在宣传领域的战争!
向将道德高地全部抢过来再说。
这样,哪怕地主贵族们想要反攻倒算,却也将无力可借,至少在舆论上,他们会失去力量。
贡禹等人闻言,相互看了看,全部拜道:“请侍中公放心,长安舆论之事,就交给吾等了!”
现在长安城里,古文学派的学者和巨头们是挺多的。
但是,论论战、辩论和嘴炮,公羊学派还没有怕过谁。
哪怕这些渣渣绑在一起,也不是公羊一合之敌。
贡禹等人很清楚,张越嘱托他们的意义何在!?
外部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内部的人拖后腿!
第四百零九节 悲喜两重天()
长安,夜幕徐徐降临,这个宏伟的城市与往常一般,立刻就进入了两个世界。
一个寂静、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道姗栏落下,一重重门锁把上。
四分之三个长安城由此进入了沉默与孤独之中。
而另一个世界,则是灯火阑珊,恍若白昼,一个个舞女长袖联袂,在鼓瑟之中,一坛坛美酒被迅速消耗。
毋庸置疑,这个世界属于戚里、尚冠里以及环绕这两个勋贵住宅区的重重豪宅。
在这里,歌舞升平,在这里,纸醉金迷。
尽管刚刚有一个丞相自杀,一个太仆下狱。
但,几乎没有什么人受到影响。
歌照唱,舞照跳。
甚至,很多人的心情还很不错。
“岐山原一带八县之地,编户齐民将近六万户,三四十万人口!”一个微胖的贵族,举着酒樽,陶醉不已的道:“而当地亩产只得一石!只得一石!”
在坐宾客听着也都是双目赤红,呼吸急促。
任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岐山原地区,方圆数百里,三四十万人口,只能得到最多三百万石粟米!
平均分配到每一个人的身上,不到八石!不到八石!
若再扣除掉当地豪强大地主的产量,底层泥腿子可分配口粮,人均只有不到五石,甚至更少!
这么点粮食,这些农民连今年冬天都撑不过!
更不提,他们还需要缴纳田税与口赋。
由是,哪怕是他们再节省,再有计划。
最多在冬十二月,他们就要断粮!
到那个时候,嘿嘿
恐怕一石粮食就能换到十亩地!
再加十石,就能买下一家人!
盛宴啊,空前的盛宴!
仅仅只是岐山原,就可以让他们赚到百倍之利!
“可恨那张子重!”有人忽然说道:“错非此人横生枝节,竟惊动家上亲自救灾,不然”
岐山原一带,本来注定要颗粒无收。
偏偏那张子重横插一手,惊动了天子,坏了大家的发财大计!
只是想着这个事情,很多就感到心痛的无法呼吸。
“哎!”端坐在上首的主人翁却是举起酒樽,起身道:“侍中公忠心王事,也不能说有错且现在的情况也可以了反倒是岐山原颗粒无收,要大大不妙!”
听着他的话,众人连忙举樽拜道:“君候英明,君候英明!”
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倘若岐山原颗粒无收,那么势必会引起天子龙颜大怒。
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就像元封六年那次大灾,天子忽然出手,开放上林苑和北军军营用以安置灾民。
一下子就让很多人算盘落空。
还是现在这样好,岐山原虽然遭灾,但灾害的规模被控制的恰到好处。
只是歉收而非绝收。
这给了上上下下,无数人动手的机会。
“对了”主人翁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长安米价如何了?”
“至傍晚关市,已经涨到了百五十钱一石!”立刻有家臣报告。
“涨的真慢!”主人翁听着,有些不是很满意,吩咐道:“告诉下面的人,明日只许卖最多一百石粟米,多卖一斗,吾就拔了他的皮!”
那家臣听着,微微一楞。
昨日傍晚的时候,长安米价,粳米(没有舂过的米)还只要一百二十钱一石。
一天涨了三十钱,却还不满足?
但他却也没有多想,立刻点头道:“诺!”
而其他宾客,也都是纷纷点点。
现在的米价还是太低了!
必须尽快把米价提上去!
一百五十钱一石的米,有什么好卖的?
要不是顾忌京兆尹和执金吾,甚至是御史们干预,他们现在连一粒米也不想往外卖了。
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的米价,只是起点。
现在每往外卖一石米,就是在亏本!
而且是血亏!
这些粮食,留在手里,每多一天,其利润就能往上翻好几成。
只要留到十二月,甚至留到春三月。
一石米甚至可以卖到一两千钱!
当然,五铢钱是可爱,但众人的目标却并非是五铢钱。
而是人口、土地。
这次减产,保守估计,可以让长安贵族豪强们,将上百万亩的土地和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口,变成自己的盘中餐。
顺手还可以将其他阶级,特别是中小地主阶级几代人的财富与积蓄,洗劫一空!
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现在,长安勋贵大臣们,除了少数人,都在蠢蠢欲动。
甚至还有九卿悄悄的参与了进来。
“来来来,喝酒,喝酒!”主人翁举起酒樽,心情无比愉悦。
他甚至感觉这段时间,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了。
众人闻言,齐齐举杯:“恭祝君候福寿无疆,富贵万代!”
而就在这个灯火阑珊,金碧辉煌的豪宅五百步远,一片漆黑的,被重重门锁关闭起来的闾里中。
简陋的房子里,没有点起油灯。
孩子们挤在一张破旧的席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低低的呢喃着:“阿父,阿父,我饿”
李二咬着嘴唇,站在屋里,摸着手里的一个罐子。
这里面装着一千四百多个五铢钱。
是他几个月来,在长安城里辛辛苦苦赚到的工钱,也是全家人最后的积蓄。
“今天米价涨到了一百五十钱啊”李二喃喃的低语着。
这个价格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让他不敢买。
“希望明天米价可以跌一点一百四十钱一石,我就全买了”他叹了口气,走到家里的米缸前,看了看里面的存米,只有一点点了,最多两斗米,哪怕自己不吃,哪怕全部煮成稀饭,也不够家里三个孩子的吃食啊。
所以他知道,明天自己必须买到米。
买到填饱孩子们肚子的米,而他,或许可以再多找几份工。
李二是个木匠,靠着手艺,养活家人,在这长安城里小心翼翼的经营和保护着自己的生活与家庭。
像他这样的小工匠,只要有活,就能让家人过上远比农民更安逸和富足的生活。
可是,这几天来,米价暴涨,让他措手不及。
要知道,往年这个时节,因为关中收获,新米上市,米价都会跌落的。
故而他也没有买太多米在家里面。
哪成想,等到的不是丰收,而是歉收。
米价一下子就暴涨起来。
让他难以适应。
“或许天子会插手吧”李二在心里想着,他看向未央宫的方向,在这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祈祷未央宫与建章宫的主人站出来,为他撑腰,至少让他能买到比较便宜的米,让一家人都能继续生存下来。
而在此时,四分之三个长安城中,类似李二这样的人,数之不尽。
作为城市居民和依靠手艺或者技术、小买卖与佣工为生的二十万人口,都与李二一般,在高涨的米价面前无所适从。
暴涨的粮价,首先伤害和摧毁的是这些虽然手里有一点资金,但却没有任何保障的小民、中产之家。
只是,暴风已经刮了起来。
并且愈演愈烈!
第二天,李二带着满脸惆怅,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家里。
他的妻子见了,立刻迎上前去,问道:“怎么了?当家的,你不是去买米了吗?”
“今天米价涨到了两百钱一石了”李二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而且根本买不到”
妻子听了,手里的饭勺掉到了地上。
“两百钱一石还买不到?”她立刻感觉天崩地裂,眼前一片昏暗。
无边的绝望与无边的苦楚,浮上心头。
两百钱一石?
像她家这样的家庭,一个月起码要吃掉八石米!
这还是拼命节省和买了许多葵菜一起煮着吃的缘故。
若是全煮粟米饭,恐怕十石也打不住。
若按照这个价格,仅仅是在粮食方面,家里每个月就要开支两千钱以上!
而她与丈夫,哪怕累死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怎么办?
妇人想不到任何办法,一屁股瘫坐到地上,低低的抽泣起来。
家里的三个孩子,听到母亲哭泣,立刻走出来,围在母亲身边,哭着道:“阿妈,阿妈,我们不饿,我们不饿阿妈不哭,阿妈不哭”
望着懂事的孩子们,李二感觉鼻子一算,眼睛有些发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仰天长叹,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