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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以身作则,在老家自己的土地上种宿麦。
然后带头吃麦饭,哪怕牙齿都掉光了,根本嚼不动了,每餐也一定要在饭桌上见到有麦饭,弟子门徒都在吃麦饭,他才肯动筷子。
不然,那就不吃!
只是可惜,尽管他以身作则,极力呼吁。
然而
除了弟子门徒和子侄外,外人很少响应他的呼吁与召唤。
种麦子?
谁傻谁种!
但老人依旧固执己见。
因为他的老师,董子生前毕生所求,不过改制、更化、种宿麦而已。
他德才不够,才能不足,承担不起改制的重任,也做不了更化的事情。
唯一能为老师做的,只是推广和呼吁种麦子。
但哪怕这个事情,也是极为失败。
这让他很是颓废,也很是哀伤。
但在现在,在今天,在这新丰,他却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农民,在全新的器械与耕具的帮助下,以惊人的速度耕耘土地,播种宿麦。
这让他兴奋的难以自抑,激动的无法言语。
第四百一十八节 让人震惊的新丰(2)()
老人巍颤颤的在弟子的搀扶下,走下驰道,来到田间,更近距离的观察着这眼前的世界。
只是
弟子们鼻子都很灵,微微一嗅就闻到了空气中,好像有股怪味。
味道有些好似乡间农民家的茅坑里
循着味道找过去,很快大家就都发现了,似乎好像大概这怪味就来自不远处的田里。
这味道虽然不大,但却让人很不舒服。
反倒是老人,因为年纪太大,嗅觉、味觉都已经退化,所以根本没有闻到。
“老师,此地似有污秽您还是不要去了吧?”一直扶着老人的车夫低声劝道。
“哪里有什么污秽?!”老人瞪了一眼,道:“春秋他谷不书,至于麦禾不熟则书之,凡麦禾之田,皆圣人之所期!”
他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正在田埂边上休息的老农,笑着走了过去。
“老大兄,有礼了”老人微微作揖,拱手问礼。
那老农却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回礼道:“不敢,不敢!”
然后问道:“尊客何来?”
“长安”老人微微笑着,一点也不讲究的拉着老农的手,问道:“老大兄啊,小老儿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老农闻言,看着面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大,衣着紫贵,还有着如此多随从的‘来自长安’的老人,立刻有些受宠若惊,道:“不敢当尊客之请啊,尊客有事就尽管说吧”
老人轻轻笑着,拉着老农的手,坐到田埂上,一点也不管那田埂上的泥土可能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这新丰县,如今是在种宿麦?”老人轻轻问道。
“是啊”老农看着眼前的土地,有些得意的抚着胡须,道:“自从圣天子嘉恩,以长孙领我新丰,又命张侍中为新丰令,新丰百姓可算是有救喽!”
“又是免我田税,又是特诏无出口赋,真真是圣明天子,太宗之后啊!”说着老农就对着长安方向和霸陵方向拱手而拜。
对于关中人来说,对于太宗皇帝的思念与怀念,数十年来从未衰减。
在大部分的农民心里,那位已故的汉天子,几与圣王无异。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刘氏的统治之所以稳固,太宗遗德占了很大一部分缘故。
“如今,张侍中更是授我等农夫,种种耕作之术,还派了官吏来指导我等如何施肥、如何播种,如何耕作,更作了种种农具,以教我等!”老农说着,就笑了起来:“甚至还让官吏,与我等约法,保证明岁夏四月,宿麦收成每亩不低于四石!”
“四石?”老人听着,眉毛一跳。
宿麦的产量确实是高于粟米的,但是
亩产四石,这也确实太夸张了吧?
“可不是呢!”老农也是有些不太相信:“乡亭之中,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个事情,也有许多人都不信,但,乡中士绅与官吏,都说‘官府素来说一不二,与民约法,断无悔诺之可能’”
老人听着,暗自点头。
汉室在他这样的老一代士大夫眼中,有着无数缺点。
但有一个事情,却是没人能否定的——国家对人民的承诺,素来算数。
高帝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迄今是铁律。
太宗、先帝,除肉刑,去诽谤,更令田税三十税一。
哪怕当今穷的去搞告缗,玩口赋,也是不肯提升田税。
既然官府许诺,与民众约定,那么,只要当事人还在,这个约定就必定是算数的。
就听着那老农道:“俺听着士绅们都是如此说,加之新来的乡蔷夫、乡游徼等人,也都每日来乡亭宣讲种麦的好处,更与俺保证,每岁依然可以种粟,且可令地力不失俺就答应了下来!”
“能令地力不失????”老人听着目瞪口呆,左近随从弟子们,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作为公羊学派之中的经世派,他们这一系多出基层官员。
现在汉家天下公认的循吏,蜀郡太守张宽,就曾在老人门下听讲。
而老人门下弟子之中,两千石地方郡守和千石地方大员,足足出了三四十人之多。
故而,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汉室农业,最大的问题,就是土地地力不足的问题。
关中还好,土地只需要三年一休耕。
但在北方地区,却是两年一休耕。
借此恢复地力,让土地重新拥有活力。
倘若不休耕,那么种下的作物,将可能歉收乃至于绝收,甚至可能令土地从上田变成下田,乃至于盐碱地。
在某些贫瘠之地,土地甚至一休耕就需要三五年来重新恢复。
也正因为如此,在事实上来说,汉家天下在册田亩,基本上每年都有数百万亩处于休耕状态,这些土地上最多种些葵菜、大豆。
换而言之,倘若新丰果能令地力不失。
这恐怕,堪比河出图,洛出书,凤鸟来朝,是最好的祥瑞,更是汉室受命之符兆。
老人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老大兄,这新丰县是怎么说的?他们如何保证这地力不失呢?”
“俺听乡里来的农稷官说,似乎是用三个办法,其一曰:深耕,以侍中公所作之‘曲辕犁’深耕田地,令地力释放,其二曰‘代田’,于田中做圳垄,今年以垄为田,明年以圳为田,如此可以达到休耕之力,至于其三,则以肥水施之,令田增肥”老农笑着答道:“老汉俺是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农稷官们说的似乎确实有道理,而且,侍中公所做种种器械,着实厉害,想来应该是真的!”
老人听着,目光怔怔。
侍中公?
貌似就是哪个张毅张子重张蚩尤了。
自入长安,他就一直耳闻了此人的所作所为。
恨他的人,车载斗量,但喜欢他的人,同样多如繁星。
董越似乎想要将他作为先师董子的弟子,代父收徒
他留在太学的那二十八义自己也看过了,确实是发前人所未有,明述春秋之大义的巨著,哪怕是自己看了,也觉得获益良多。
就在这时,远方的田埂上,走来一个农妇,这妇人提着一个篮子,身后跟着几个孩子。
远远的喊着:“阿父,阿父,吃朝食了,今日俺给阿父和夫君做了张公饼”
第四百一十九节 让人震惊的新丰(3)()
老农听到妇人的声音,立刻就笑了起来,对老人道:“尊客,那是老汉囡囡来送饭了……”
“哦……”老人点点头,笑着拱拱手道:“就不打扰老大兄了……”
说着就要在弟子的搀扶下离开,但鬼使神差,却让他在转身的这一刻,看见了那妇人篮子里装着的一块块食物。
“那是何物?”老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种圆形的,看上去白里透黄的食物,他前所未见。
老农听着,笑呵呵的答道:“此乃侍中公教我等所做之‘饼’也,乡亭中号‘张公饼’,乃是以麦子磨粉合水上灶烙得,松软可口,远胜它物……尊客要不要尝一个?”
“麦子磨粉?”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对老农拱手道:“敢情老大兄,赐我一个……”
片刻后,一张还带着余温,冒着香气的所谓‘张公饼’,就到了老人手里。
这张饼摸着有些硬,但掰开来,里面却有着许多蜂窝状的结构,老人轻轻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俄而,不知为何,他竟热泪盈眶起来。
“董师啊!”老人颤抖着手,将剩下的饼都塞进袖子里,仔细的珍藏起来:“弟子要将此饼献给您的神灵!”
老师生前,无数次呼吁朝廷重视宿麦,重视宿麦!
甚至多番上书天子,乃至于去信给三辅大臣,强调宿麦的益处与好处。
可是……
别说当官的了,百姓也不信啊!
麦饭粗糙难吃,别说老人小孩,就是成年人也难以下咽,其口感甚至还不如豆羹。
故而长期以来,天下百姓,将麦子作为杂粮,种在山坡与荒地上,根本不怎么关心。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老人也心生怀疑,觉得是不是老师错了?
但在现在……
老人知道,老师是对的!
看似粗糙的麦子,竟然别有乾坤……
“改制、更化、宿麦……”老人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
因为他发现,似乎老师生前的追求与主张,都是可以连贯的。
看似不起眼的宿麦,却蕴藏着莫大的玄机。
改变了做法后,原本口感最差的麦子,却能做出比粟米口感还要好几倍的食物——更紧要的是香甜可口,哪怕是他这样牙齿都掉的差不读的老人,也可下咽!
也是在这一刻,老人知道,自己必须端正态度,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