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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望之只好跺了跺脚,道:“县尊有耳疾在身,总不能也有眼疾吧?此太常卿公文,请县尊过目!”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份帛书,塞到门缝里。
………………………………
听着杨望之的脚步声远去,原本假寐着的薄容,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个仆人将那份塞在门缝之中的公文,递给他。
薄容看了两眼,就将之公文塞到袖子里。
“派人去告诉江公子与公孙公子,就说吾也只能帮他们再拖三日了……三日后,若再没有结果,吾就只能按律从事了……”薄容对一个下人吩咐道。
“诺!”那下人领命而去。
薄容摇了摇头,他是这南陵的主人,薄太后的后人。
薄氏虽然失候,但终究是刘家的亲戚。
在他想来,这个事情,自己只要不牵扯太深。
便不会有事。
就算天子知道了,也只会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倒是,若做成了,讨得了公孙氏与江氏的欢喜,让他们在君前美言几句。
他的家族未尝不能复家为候!
………………………………………………
“混账!”公孙柔捏着手里的一份帛书,气的一脚踹开自己面前的那个家臣:“薄容这个废物,亏他还是薄家的人,就这么点胆色!”
“公孙兄不要气……”一个阴柔的贵公子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劝道:“薄容能帮咱们顶这几天,已经够意思了!”
“江兄说的轻巧!”公孙柔握着拳头,道:“那个庶民若是得势,吾的脸面就要丢光了!”
纨绔子最看重的是什么?
还不是面子!
“公孙兄请放心,这竖子必定翻不了天!”贵公子笑着道:“在这几日之中,在下已经差不多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拍了拍手掌,一个中年文士,就从外面走进来,见了公孙柔,立刻拜道:“骊山黄冉拜见明公!见过江公子……”
“嗯……”公孙柔看着此人,疑惑着问道:“这是何人?”
“此乃黄兄,骊山名士黄恢黄公之子啊!”贵公子微笑着介绍:“那竖子就是师从黄兄,盗黄兄之家书,偷黄兄之故智,以此扬名,沽名钓誉,着实可恨!”
“如今黄兄已经决定大义灭亲,在众人面前,揭露这庶子的真面目,叫天下人都知道,此子的真秉性!”
黄冉也立刻拜道:“家门不幸,至有逆徒,盗我家书,欺世盗名,以为一己之私,吾实不屑之,必令其身败名裂!”
公孙柔闻言大喜过望!
他怎么都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神转折!
这黄冉既然愿意出来,哪那个泥腿子岂不是死定了?
自己不用去负荆请罪了!
公孙柔立刻就道:“黄兄大义,吾实佩服!愿向家父举荐黄兄,为今年之贤良!”
黄冉闻言,大喜,立刻拜道:“公子恩义,如冉再生父母,贱躯从此就为公子牛马走!”
“只要黄兄能令那竖子身败名裂,区区贤良,小事尔!”公孙柔开着空头支票:“我可保证,黄兄三载之内,为两千石之职!”
“多谢公子!”黄冉立刻叩首,高兴的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至于自己那个师弟,已经被逐出门墙的张子重?
黄冉可是很熟悉的。
自己的这个师弟,不过是中人之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让黄冉无法想象的是——在那日之后,这个不过是中人之姿,还得罪了丞相家公子的师弟,居然就一飞冲天了!
先是传说,在太学门外,压服了太学诸生。
又在其家,广授经书,还讲起了数术之道?
如今,甚至还入了驸马都尉金日磾的慧眼,要被举为秀才???
这让黄冉真是又恨又妒!
在他看来,那张毅有什么才能?
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能如此威风?
最紧要的是,他威风是在被自己逐出门墙之后!
黄冉只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很清楚,此子未来爬的越高,他的脸就肿的越厉害!
若是被外人知道,此子是被自己抛弃的。
那就更糟糕了!
自己将彻底成为笑柄!
成为笑料!
往后别说什么贤良了,恐怕连个立身之地都要没有!
贵公子却是笑着,再拍拍手掌。
立刻有下人,捧着几卷竹简,走进来。
贵公子指着这些竹简,对黄冉道:“这些皆是那张子重这几日在甲亭所讲的数术之道的内容,以及他在太学留下的《春秋正义》,黄兄看看是否是贵府所有?”
黄冉连看都没有看,就斩钉截铁的道:“江公子,公孙公子,正是吾父一生心血啊!”
他说着还流泪道:“可惜不孝门徒张子重,竟盗而用之,以此欺世盗名,可恨!”
贵公子见了就笑了起来,道:“既是如此,那这些东西便完璧归赵,望黄兄明日前往长水乡,讨这竖子!让天下人都知道,此子何等奸邪,何等无道!”
只要坐实了对方盗书为己所用,那就是欺师灭祖!
别说什么秀才了!
便是连人都做不成了!
当然,贵公子很清楚,仅仅是一个黄冉,不够保险!
他得掌握主动,他必须坐实那个竖子的罪名!
所以,还是得上公权力!
这是他从他叔父哪里学来的。
凡事都得上一个双保险!
于是,他对公孙柔道:“明日,请公孙兄,与黄兄同行,吾则去长水乡中,找蔷夫、游徼等人,让他们出官吏,去甲亭弹压地方!”
贵公子负手冷哼道:“按律,无故五人以上聚集,官府就可以过问!“
“这甲亭聚集数百之人,依我看,这张子重是居心叵测啊!”
公孙柔听了,笑的脸都抽筋了。
在他看来,这贵公子的手段,真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啊!
用黄冉,作为借口,作为证据和证人,置那竖子于绝境,然后又动用官府,弹压那些敢异议和敢说话的士子!
这样一来,哪怕那个竖子能够口灿莲花,真的天纵其材,也是有死无生!
只要明日,将之当场斩杀,然后,拿着黄冉做证据,又有着自己和江家的力量来填补漏洞。
这事情就是铁案!
谁都翻不了!
“哈哈哈……”公孙柔大声笑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可恨的张子重的死状。
“哈哈哈……”贵公子更是得意洋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个娇滴滴的姐妹花在自己手里婉转低吟的场面。
“嘿嘿……”黄冉也悄悄笑起来。
此事若成,那他就不仅仅可以攀附上丞相家和江家,更重要的是,那张子重的一切名声和才学,都将尽归自己所有!
说不定,他还可以抢占此子的秀才名额!
第六十五章 恶客上门()
烈日高悬,万里无云,又是一个晴朗天。
刘进有些茫然的站在甲亭的路口,徘徊不前。
最近十来日,他感觉自己仿佛经历十年之久的时光。
整个人的三观,都快崩塌干净了。
先是心里面固认已久的‘和平’理念,分崩离析。
事实和历史都证明了。
他与他父亲的‘和平’之愿,只是一厢情愿,甚至,可能是农夫与蛇那样的愚蠢行为!
匈奴人,不可能愿意停手!
汉匈不仅仅是国仇!
刘氏与孪鞮氏还有家恨!
国仇都难消,别提家恨了!
反正,刘进知道,倘若有人挖了长陵、霸陵、阳陵,将历代先帝从陵寝里拖出来鞭尸,然后挫骨扬灰。
他和他的子孙,哪怕穷尽最后一丝气力,也是一定要报仇雪恨的!
而汉军,对匈奴人恰恰做过这个事情!
三十余年前,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在龙城驱使乌恒人,将匈奴历代先单于,包括冒顿、老上等匈奴人的英雄的棺椁挖了出来,挂在龙城的城头,鞭尸三日,然后挫骨扬灰!
又令乌恒人,策马践踏匈奴人的黄金王冠以及大纛。
这样的仇恨,哪怕匈奴人是夷狄,也必定不肯罢休!
现在,连他心里最后的净地,本以为是真理的一些东西,也崩塌了。
他的老师们的君子形象,更是一点点的剥落了下来。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呵呵……”凝视着远方,刘进忽然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太天真,还是笑他的那些老师们,太过于大胆!
“殿下,那张子重就要开讲了,您是不是早点过去?”一个侍从在身后轻声提醒着。
“也好!”刘进点点头,迈开脚步,在侍从们的簇拥下,朝着甲亭的中邑而去。
今天,甲亭比往日更热闹。
从上午开始,就源源不断的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加上之前的士子,现在几乎有三四百人之多了!
几乎整个南陵、霸陵甚至湖县、蓝田、丰县的士子都被吸引了过来。
还有十几位列侯之后,贵戚子弟,呼啸而来。
甲亭的路口,停满了马车。
村中更是,挤满了士子。
浩浩荡荡,热闹非凡。
到处都是嗡嗡嗡的议论声。
新来的士子,都忙着在张宅前面的墙壁前,抄录珠算口诀。
原来的士子们,则都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
刘进在随从的簇拥下,朝着张宅走去。
一路上,许多士子纷纷自动让路。
他这个‘太学生’的名头,还是很有力的。
走到张宅前,刘进发现,此地现在已经被人清理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搭起了许多供人乘凉的竹棚。
不用说,一定是袁常的手笔了!
这个富贾的儿子,今天早晨就带了几十个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