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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刘屈氂很清楚的知道,青州、徐州、扬州的问题,不可能简单的解决。
像韩说这样的,就是在捣乱,就是给制造麻烦了。
刘屈氂对张越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感。
总的来说,刘屈氂既不在乎张越有多威风,也不在乎张越载多大跟头。
他追求的只有一个目标——稳定。
现在,这张子重捅破了青徐扬的脓包。
刘屈氂知道,解决问题,才是当前的关键。
而作为始作俑者,那张子重必须承担所有责任。
所以,他目光灼灼,看着张越,拱手道:“还请侍中公为吾等明言:这青州、徐州、扬州,当前的困境,该用什么对策来解决?”
态度是显而易见的——谁搞出来的事情,谁去收拾。
不要指望他帮着想办法,出主意。
那是不可能的!
他刘屈氂也不愿意背这个锅!
张越看着刘屈氂,又看向韩说和其他人,微微一笑,拜道:“好叫诸公知晓,昨夜,下官已经连夜拜访了青州刺史隽不疑、扬州刺史张懋、徐州刺史阳唯……”
“以及齐郡太守王豫、千乘太守刘遂、会稽太守杨德等十余位两千石……”
昨夜,在离开王豫的宅邸后,张越索性就搂草打兔子,连续拜访了其他入京述职的地方两千石。
包括了隽不疑等人提供的地方良吏代表以及几位两千石郡守。
本着对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心理。
面对那些还有意愿做事和愿意做事的人,张越大谈理想、道德与宏伟蓝图,描绘基础建设的前景。
而对那些和王豫一样的官僚,张越则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先是敲打、威胁和恐吓了一番指出问题的严重性,国家已经有决心要改变当前局势。
吓得他们魂不附体,然后就趁机伸出橄榄枝。
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有什么人敢继续顽抗和不听话呢?
所以,基本上,这十几个两千石,都已经被张越所说服了。
众人听着,都是抬头,满脸惊讶的看着张越。
一个晚上,搞定这么多人?
有些夸张了吧?
但考虑到对方是张蚩尤,大家又心照不宣的低下头来。
以现在张越的名声和威势,他确实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面对这样的一个随手就能打灭无数贵戚和大臣的新贵,地方上的郡守们,恐怕也没有能力反抗。
就听着张越道:“现在,地方郡守两千石们,皆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迫切性!”
“群臣一致认为,当前局势,已经十分危急!”
“正所谓治乱世当用重典,非常之时,用非常之策!”
“故而下官斗胆,提了一个愚钝的建议……”
“于青州、徐州和扬州,设置数个大型隧营,收容地方无地人民,由官府组织起来,进行水利渠道运河的建设,具体是以打通各地水路交通,同时,加强对黄河堤坝的加固和维护工作,此事下官已经写好了奏疏,列好了具体的事宜条陈……”
张越从怀里取出一份写好的奏疏,递给刘屈氂,道:“还请宗正卿与诸公斧正!”
刘屈氂接过那奏疏,打开来一看,就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奏疏内容不多,不过数百字而已。
但所提的建议,却是吓得死人。
首先,就是要建立一个足以收容两百万以上人民的隧营组织!
仅仅是这个提议,就是旷古烁今,从未有人敢设想的恐怖建议了。
收容两百万以上的人口,并将他们组织起来?
反正,刘屈氂是不大相信,现在的汉室地方,还有这个组织能力的。
但,若是做成了……
其利益之大,恐怕足以制造数十个两千石和好几个列侯了!
其次,则是建立国家成立一个负责统筹和协调内河水利、防汛和抗洪的机构。
这个机构,将跨州郡,负责整个黄河流域的统一规划和组织,并制定各种防汛抗洪政策,实施防汛工程。
只是看到这个提议,刘屈氂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数年前,黄河决口馆陶,冲出了屯氏河后,整个天下的士大夫,都是议论纷纷。
每一个人都在思考,黄河下次再决堤怎么办?
而这个建议,无疑是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
从青州、徐州、扬州的无地人民之中,挑选和组织起一支数十万人的隧营部队,并由他们来负责和参与整个黄河流域的防洪防汛工作。
并建立一个,由天子直接领导和指挥的黄河防汛抗洪衙门。
这事情,很显然很有搞头,也很有前瞻性和战略眼光。
但是……
刘屈氂将奏疏递交到霍光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张越,拱手问道:“敢问侍中官,青徐扬的盗匪问题,侍中打算怎么解决?”
第六百五十五节 共识(1)()
盗匪问题?
张越听着,呵呵一笑。
他是故意,不在奏疏里提及盗匪问题的。
因为,倘若在奏疏里提及盗匪问题,那么,沈命法怎么办?
仅仅是青州,就有十几万的盗匪!
这意味着整个青州,从上到下,所有官员,不分青红皂白,统统有罪。
而且是死罪!
但,盗匪又必须解决。
不解决盗匪问题,就算组织起隧营来,也很难进行水利建设和开发。
毕竟,你不可能在地方治安混乱,到处都有做无本买卖的人的情况下,深入荒山野岭,进行开发。
人民也会被混乱的治安所吓坏!
张越拱手对刘屈氂拜道:“宗正卿明鉴,下官以为,青州的盗匪问题,不能再简单的用暴力来解决了!”
“暴力,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何况,青州盗匪,早已经习惯了官府围剿,其所用之策,乃是‘官进我退,官驻我扰,官疲我围,官退我追’,即使调集大军进剿,怕也是无济于事!”
事实上,古代的劳动人民,早就学会了在统治阶级力量强大的时候的应对之法。
譬如,青州的盗匪,特别是最大的那几股。
每一股的首领,都是人才!
深谙游击战的基本方略,加上他们比汉室官员更亲民,更得民心。
基本上,官府的围剿,是不可能成功的。
想要围剿一些有民心依附,在本地作战的游击队。
问问米帝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遭遇,就知道,这有多么困难了。
况且……
张越看着刘屈氂,长身拜道:“宗正卿,乃是自涿郡太守升迁,想必也当知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的道理!”
“以下官之见,青州盗匪问题,不能用军事解决,而应该以政治解决!”
“下官愚钝的以为,大部分盗匪,其实都是忠良臣民,奈何地方豪族、官吏,横征暴敛,官逼民反,迫不得已,只能行盗匪之事而保己身!”
“而且,下官敢保证,大多数的盗匪,都是忠君爱国之士!”
“只要,行善政,施仁政,令其有出路可走,大部分人必不会与国家社稷天子为难!”
青州盗匪,或者说关东为什么治安糜烂?
张越前一段时间的京畿之行,或许可以给出答案。
官员横征暴敛,地主豪强敲骨吸髓,百姓根本没有活路。
为何不反?
讲道理,青州的人民,还只是占山为王,还只是用暴力甩开官府,自行其是,真的已经是很克制了。
真的是刘氏历代先帝,特别是太宗皇帝遗德保佑!
不然的话……
呵呵!
这天下早就烽烟四起了!
要知道,张越回溯的史料里,甚至有出土的汉简表明,此时关东的郡国,一年居然能收十次人头税!
很多官员,将自己的生辰、父母寿宴乃至于自己纳妾的成本,都摊派给了农民。
甚至就连自先帝以来就恒定的田税三十税一都已经被官僚贵族地主豪强们玩坏了!
名为三十税一,实际上已经是十税一的情况,现在已经屡见不鲜,甚至五税一的事情,都在关东发生过。
更可怕的还是徭役!
自秦以降,人民服役,其实是固定规定的。
就像汉律,自五大夫以下或者秩比六百石以下的人,每年要无偿为国家服役一个月。
假如不去,那就要缴纳践更钱两千钱(秦代是三百)。
但是,就是在关中,这个情况也早就被人玩坏了。
张越当初刚刚上任新丰时,进行考察的时候就发现了,官府对农民的政策,简单粗暴。
在徭役上,不管你去不去服役,都要缴纳践更钱。
关东这个情况,恐怕只能更普遍,甚至更严重!
所以,人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杀官造反,真的是很给刘家面子了!
也正是基于此,张越不会主动去激怒和扩大事端。
刘屈氂听着,呵呵一笑。
地方上的事情,他当然知道。
就像涿郡,虽然是在边郡长城脚下,很多事情,不能和内地相比。
涿郡的地主豪强们的吃相,也要比内地的好的多。
甚至很多人,还会主动赈济和接济乡党,甚至于主动免除乡党的债务。
但这些人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这些人,为自己家的子弟出生入死,为他们家的富贵,拼死作战而已。
即使如此,涿郡的百姓负担也很重!
各种苛捐杂税和摊派,常常让他们破产。
要不是那些地方上的军功贵族和想要成为军功贵族的地主豪强,主动出手,借贷和帮助他们度过难关,涿郡的农民早就破产了!
连有地方贵族和地主们帮助、帮衬的涿郡农民,都只是将将走在破产边缘。
青州那边的农民的日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