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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烂就派一个酷吏过去。
一刀切,统统杀光,就可以暂时解决问题,平息民愤!
张汤、王温舒、义纵、咸宣,都是这样踏着无数骸骨,爬到了九卿两千石的位置。
只是……
这样做,也不是没有代价。
特别是汉室控制相对薄弱的齐鲁吴楚地区,酷吏一时爽,却使得当地地主豪强,对长安反感日增。
不满的种子,积蓄已久。
而公考选吏,却是釜底抽薪!
一旦推广全国,效果恐怕远胜酷吏!
更可收权与中央,祸福自任。
唯一的问题是,首倡者肯定会受天下之咎。
不过……
司马安耸了耸肩膀。
这与他们武人何干?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爱子,问道:“敬,汝害怕了?”
司马敬低着头,老实的说道:“不敢瞒大人,小子确是心有忐忑……”
天下豪杰太多,英雄太多。
特别是新丰,那些官吏今日的箭术,让司马敬深感忌惮。
司马安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轻声道:“汝因何忐忑?可是害怕竞争?”
司马敬轻轻点头。
“哼!”司马安冷笑道:“为父年十八,便投笔从戎,追随贰师将军,远征大宛!”
“彼时军中,猛将如雨,战将如云!英雄豪杰,数之不胜,为父怕了吗?”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的道:“大汉武人,即使刀斧加身,亦无惧色,何况与他人相争?”
“大汉武臣,也从不惮与他人相争!”
“盖唯与英雄争,方能长进!”
“与英雄争,便是败,也有所得!”
“虎豹之率牛羊,可败牛羊之率虎豹!”
司马安的眼中闪出一丝精芒,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从小悉心教育的儿子,将自己一生戎马的经验,细细道来:“汝可知,当初,为父在贰师将军麾下,不过是中人之姿,不如同僚多矣……何以,当日为父营垒同袍,如今大半,不过军候、校尉之职,而独为父这个昔年的队率,如今为汉将军吗?”
司马敬摇摇头,表示不解。
司马安轻声笑道:“盖为父比其他同袍更加知耻,更加知进而以!”
“孔子曰:见贤思齐,为父见英雄豪杰云集,未有胆怯、畏惧,反而以英雄豪杰为师,师其长、者而学之、用之……”
“而其余同袍,见英雄而畏之,遇豪杰而夺志,故驻足不前,为为父所乘之!”
“这就是荀子所说的: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司马安深深的看着自己的爱子,当头棒喝:“汝可明之?”
司马敬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露出坚定之色,拜道:“大人教诲,小子铭记于心!”
“现在,汝还忐忑否?”司马安轻声问着。
“不敢!”司马敬长声道:“唯豪情万丈而已!”
父亲说的没错!
与英雄豪杰相争的只有英雄豪杰!
哪怕是失败,也能学习到弥足珍贵的知识,知道自己的不足,有改正的地方。
反之,若是畏惧、忌惮和害怕。
那么就不用争了,必定失败。
而且是一败再败!
哪怕乃父是大汉的轻车将军,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盖汉军不信关系、地位、出生,只信实力!
没有实力,休说是将军之子了,便是列侯之子,元勋后人,也是废物,也是辣鸡,肯定会被淘汰!
到了军队里,上了战场。
士兵们会用脚投票的!
自霍去病后,大汉帝国的军队,便是英雄豪杰的军队。
便是靠着胜利说话的军队!
列侯、勋臣、将军?
不能带来胜利,就会被军人抛弃!
连长平烈候的嫡子,也被人从九原赶回了。
何况其他人?
第七百二十八节 宁为汉犬,不为夷王()
夜已经很深了。
来自乌孙的泥靡,却在塌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来汉差不多五十天了。
五十个日日夜夜,所见所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缠绵不绝。
“汉,我大人也!”犹记得,这是他刚刚走出蒲类海,遇到的一个楼兰贵族说的话。
彼时,泥靡不屑一顾,只觉得那个楼兰贵族脑子坏掉了。
汉?
算什么?
匈奴又算什么?
当时的泥靡,虽然觉得匈奴和汉,都不是现在的乌孙可以比拟的强国。
但,两强相争,乌孙可以渔利。
这种念头,在他从玉门关进入汉朝的河西领土时,更加强烈起来!
河西之地,碧草悠悠,青山郁郁。
清澈的冰河水,从高山流下,汇入黑水河之中。
巍峨的祁连山,在天际隐隐出现。
到处都是肥沃的草场!
比乌孙人的牧场还要肥美、丰盛!
哪怕彼时已是晚秋,但草原的风光依然秀丽、壮美。
养得肥硕无比的牛羊,在牧民的驱赶下,沿着河流山川,向前迁徙。
辉渠人、昆邪人、浑邪人、羌人,混杂在一起。
他们按照着汉朝人的规定,彼此和平、有序的在各自的牧场中生活。
就像他们放牧的牛羊马匹一般温顺、勤劳。
当时,泥靡就只感觉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这些人,这些曾经的引弓之民,如今已经收起了过去粗犷、豪迈的性格,将原本的尖牙利爪,变成了满脸的笑容。
即使是过去桀骜不驯的羌人,现在也变成了顺民。
他们在汉朝骑兵和城塞的保护下,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勇武,放下了过去的刀剑与弓矢,转而过上了与牛羊为伴,山川为邻的生活。
泥靡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忘记了如何拿弓?更忘记了如何战斗!
这样的孱弱之人,一个乌孙万骑,足以镇压十万、二十万!
让他们变成奴隶,让他们乖乖献上部族的牲畜、女子和皮毛,恭敬的匍匐在伟大的狼神与乌鸦之神的子嗣脚下。
泥靡记得,自己曾在汉朝的迎接官员的陪同下,到访过几个部族。
记忆里的,那些部族,已经没有了引弓之民的样子。
从部族首领,到部族牧民。
他们已经忘记了祖先髡头辫发的荣光,而是系上了布帻,穿上了汉朝的常服。
要不是部落中,依然牛羊成群,人民也依旧逐水草而居。
泥靡都要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一群汉朝农夫。
泥靡也曾经问过一个辉渠人的部落首领:“引弓之民,自古以湩乳为食,以万物为灵,天神奖赏勇士而惩罚怯懦之人!辉渠过去也是草原的勇士之族,连匈奴单于也要敬重!何故阁下屈服汉朝,敢于平庸?乃至于被一二汉朝官吏震慑,小心翼翼?”
潜台词其实就是——你们为什么不造反?
结果,那个辉渠首领,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仿佛在说:“你在开玩笑嘛?”
泥靡记得,当时,那首领过了很久,才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了一句话:“宁为汉犬,不为夷王!使者不知汉之伟大,所以胡言乱语,待使者从长安回来,便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为汉天子爪牙、鹰犬,是何等光荣的事情?”
“更何况……”那个辉渠首领骄傲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光,再次在泥靡耳边轰鸣起来:“光荣的辉渠,乃是与汉骠骑将军、冠军侯订立盟约的勇者部族,伟大的冠军侯曾经亲口许诺,为汉效忠之辉渠人,可以为汉天子养马!”
“那是多么伟大的奖赏啊!”
“我之父亲,就曾得到这样的荣誉,为汉天子养马十余年!”
“可恨我没有遇上好机会,若能追随一位强大的汉将军,立下功勋,就可以去长安拜谒伟大的天子,为天子养马……说不定还能娶到一位汉朝的贵女,生下几个真正的汉朝人物,带领我的部族,融入汉朝,成为汉人!”
不止是辉渠人如此。
昆邪人、浑邪人,甚至羌人……
似乎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宁为汉犬,不为夷王!
辉渠、昆邪、浑邪也就算了!
那些羌人!
那些曾经让匈奴头疼了几十年,哪怕是乌孙也闻名已久的刺头。
河西羌、渠羌、谷羌,曾经最爱造反,有机会就破坏一切的羌人。
也被汉朝人驯服,变成了受控制的部族。
曾经在河西土地上‘wwaaaaaal’了数千年的三羌,放下了武器和信仰的神明。
有些羌人,甚至开始在汉朝官吏的控制下,建立起村落,开垦土地,播种作物。
泥靡就到过一个名为乐豢的羌人居住地。
亲眼看到了,此地的羌人,家家户户都供奉着汉朝的兵主蚩尤神像。
他到的时候,正好是当地羌人认为的‘兵主’圣诞,为了庆祝这位神明的生辰,整个村镇都弥漫在节日的气氛中。
羌人的女子,穿着艳丽的服装,围着篝火堆,尽情的欢唱着他们为那位神明创作的歌曲。
男人们,则在首领的带领下,将一头牛宰杀后,献祭给那位‘兵主’。
而当地的羌人首领,在听说泥靡一行,是要去伟大的长安城朝觐汉天子时,激动无比的拉着他的手,向他请求,回程时务必带一捧长安未央宫的土壤给他们。
因为,这位羌人首领打算在明年庆祝兵主圣诞的时候,将这捧‘神土’作为最神圣的祭品,供奉到兵主神像前。
他觉得这样的话,伟大的兵主就一定会保佑全族安宁,说不定还能感动伟大的天子,降下诏命,准许他们在当地建立一个乡。
这样,他们就可以摆脱‘羌人’的束缚,变成一个受人尊敬的汉人。
当时,泥靡的感觉是莫名其妙,也觉得这些羌人似乎智商有问题。
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