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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乌恒呢?
败于汉朝,匈奴甚至还可以存续。
败于乌恒的话,就真的是亡国灭种了。
所以,在匈奴内部,与汉朝谈判,没有人有意见。
但与乌恒谈判,却没有人敢做。
即使是单于也不行!
现在,卫律为了集中力量,对付先贤惮。
打着和汉朝谈判的名号,暗地里与乌恒的九部头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这事情,已然犯了匈奴的忌讳。
更严重侵犯了涉离的利益。
他是右贤王,漠南本是他的地盘。
真被卫律谈出了成果,他这个右贤王,岂不是一辈子都得是个傀儡?
当然了,涉离相信,狐鹿姑和卫律,都只是想要对乌恒行缓兵之计,为解决先贤惮争取时间。
等到将来,若有机会,肯定会打回漠南,夺回故地。
但将来是多久?
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到那个时候,他涉离早已经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疙瘩了。
即使没死,也垂垂老矣,没有了能力了。
所以,涉离一直在匈奴国内,兴风作浪,上跳下蹿。
如今,更是亲自带人来了漠南。
说起来,也是搞笑。
匈奴与汉、乌恒媾和、谈判。
这种事情,不止匈奴内部有人不同意,汉朝内部有人有意见。
连乌恒人内部,也有许多人反对。
涉离此行,就是靠着几个乌恒贵族的掩护,顺利潜入了漠南腹心,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这距离汉朝上郡不足五百里的故匈奴龙城遗址,接近了汉、匈、乌恒三方谈判的边境榷市。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涉离就举着手中的小刀,对着面前的这数十名勇士高声道:“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如今单于庭有奸诈小人,蛊惑单于,欲行骨肉相残,而与外敌媾和之事!”
汉匈百年交往与战争使得匈奴内部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汉文化。
贵族阶级,穿汉服,说汉话,读汉书,早已经不是新闻,而是日常。
汉家价值观,也渐渐渗透,如今,很多匈奴人都已经接受汉朝的忠君思想。
这也是匈奴能撑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所以,涉离的话,数十名骑士大都都能听懂,也能接受。
闻言,各自看了看,然后纷纷振臂高呼:“愿从屠奢,拨乱反正!”
“很好!”涉离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已经打探清楚,汉朝使者任立政,将于明日抵达据此百里外的乌恒营地,与单于庭奸贼的使者会面!”
“与会的还有乌恒的两个使者!”
“我们决不能让他们达成协议!”
“更不能让他们顺利回国!”
“所以……”
“汉使任立政,奸贼使者,都必须死!”
只有他们全部死了,才能破坏这次和谈,才能逼得单于庭,将重心从西域转向漠南。。。
对涉离来说,单于庭打击日逐王先贤惮,只会让单于庭得利。
还严重侵害了他的利益,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转正。
反之……
他恐怕得当一辈子傀儡!
众人听着,却都是群情激愤。
本来,他们目睹匈奴龙城废墟,又见了自己的主子,以匈奴传统的仪式宣誓,就已是亢奋不已。
如今,又被涉离鼓动,一个个都觉得,先祖和天神在注视着自己。
自己将追随主子,完成一项旷世重任!
就像当年冒顿大单于鸣镝夺位,带领匈奴崛起一样。
他们深信,自己也将成为传奇的一部分。
于是,都跟了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的吼叫起来:“必从屠奢,斩杀汉使、贼使!复兴大匈奴,雪龙城之耻!”
第八百二十一节 异变(2)()
早春的夜晚,依然寒冷、孤寂。
建章宫中,格外清冷。
张越找人做了张躺椅,然后就躺在上面,仰头看着西元前的星空。
在他身旁,炉火滋滋的燃烧着。
几张烤饼,在高温炙烤下,很快就散发出沁入心扉的香味。
早就已经等在旁边的,等待开餐的赵充国见状,马上就不问自取,从炉壁中夹出一块焦黄的烤饼,然后裹上鱼子酱和肉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一脸满足。
“贤弟,这厨艺真是独步天下!”赵充国一边吃,一边赞叹着。
可惜,张越入宫值班的日子,真的是少的可怜。
哪怕他在长安,最多也就是七天入宫一次。
剩下的时间,全在忙活着太孙宫的事情。
叫他能够享用这等美食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恐怕未来,会越来越少。
想到这里,赵充国就不免有些遗憾。
“对了……”张越侧过身子,看向正在狼吞虎咽的赵充国,问道:“听说大司农昨日上奏陛下,欲在朝鲜四郡,开设鱼盐署?”
“然!”赵充国也不隐瞒,点头道:“陛下已经诏许大司农之议,于朝鲜四郡、辽东、辽西,设置鱼盐署,专责鱼盐事务,除鱼盐署,禁官民私与鱼盐事务……”
“此事,让许多大臣颇为不忿,弹劾大司农与民争利者,恐怕又要多上许多了……”
张越听着,暗自感慨。
桑弘羊虽然搞经济厉害,赚钱也很在行。
但终究,还是有局限性啊。
盐铁官营、平准均输,让他尝到了国家专营和垄断的甜头。
故而,这些年来,他不遗余力的将国营业务,向着其他任何暴利渠道推广,几乎就是一个西汉版的国进民退政策。
只是……
这么做,招人恨。
特别是在汉家前期,其实是民进国退的大背景下,尤其如此!
要知道,当初黄老学派主政之时,别说盐铁了,金融也开放给私人。
到现在,老百姓连捕鱼,国家都要干涉了。
想想看,天下士绅贵族地主,谁不恨桑弘羊?
而且,张越也不看好桑弘羊的这个鱼盐国营政策的前景。
因为,天高皇帝远。
更因为,不会有人答应!
即使张越,也会反对这鱼盐国营政策。
因为……
鱼盐国营,会大大挫伤人民的冒险精神,阻止一些传奇人物的诞生。
只是,张越也不好明着反对。
毕竟,他是不可能傻乎乎的跑去桑弘羊面前,告诉你——你做错了,应该听哥的!
那不是弱智吗?
所以,只好是在心里感慨两声,只希望桑弘羊别输的太惨。
就在此时,一个值勤宦官,急匆匆地来到张越和赵充国身边,禀报道:“启禀两位侍中公,尚书令张公和大鸿胪戴公,紧急求见陛下……”
“嗯?”张越立刻起身,问道:“何事如此急切?”
“上郡急报,天子钦使、侍中任立政,于数日前在乌恒榷市之中遇刺……”那宦官禀报道:“事态紧急,故而大鸿胪星夜入宫报与张令君,张令君不敢怠慢,连夜求见陛下……”
这是大事!
赵充国立刻亢奋起来,眼中闪现着小星星。
上一次汉使在境外遇刺,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还得追溯到太初年间,宛王杀汉使,引发李广利远征了!
自那以后,汉使就成为了夷狄的禁忌!
持着天子节旄的使者,哪怕是单枪匹马,孤身一人,也可以直入夷狄王城,在千军万马面前面不改色。
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杀汉使,等于挑衅汉家。
是自取灭亡,是自招灾祸!
纵然是匈奴人,也只敢扣押,而不敢杀戮汉使。
就连汉家商旅,也非是一般人可以得罪的。
玉门关上,每年都会挂上一批新的为汉军铲除的夷狄贵族、马匪首领的脑袋。
甚至有些脑袋,还是乌孙人从万里之外,送来汉家的康居盗匪首级。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曾杀害、折辱汉商的夷狄。
故而,在白龙堆这丝绸之路的要冲,经常出现怪事。
车师、蒲类诸国的军队,与楼兰骑兵,对峙之时,一支打着黑龙旗的汉家商旅,大摇大摆,穿过战场。
而敌对双方,皆偃旗息鼓,退避三舍,不敢弯弓相对。
哪怕是车师人,也没有胆子伤害汉商。
因为,无数事实证明,汉家一定会报复那些伤害自己的商旅的人。
无论他在那里?躲在何处?
太始三年,西域扶乐王自以为与汉有万里之远,且又得匈奴僮仆都尉保护,就骄横跋扈,拦截汉商,杀掠汉家商旅。
于是,两个月后,汉校尉续相如率三十余骑,引乌孙兵直入其王城,斩其首,破其国,灭其社稷,获其臣民归于玉门关。
从头到尾,匈奴人都作壁上观。
不是因为匈奴人怕了续相如的那区区三十余骑和几百乌孙酱油。
而是在事前,汉贰师将军海西候李广利,亲笔写信给匈奴日逐王先贤惮,以千金、丝绸一千匹,楼兰美人三十为贿,更许诺‘若大王许之,本候承情也’。
于是,在黄金丝绸美人和汉贰师将军海西候的人情面前。
匈奴日逐王亲自下令,不许干涉汉家行动。
毕竟,扶乐王,只是一条狗,还不是家养的,只是跑来讨食的野狗。
而汉贰师将军海西候,则是汉家重臣,将帅之首,更有千金、丝绸、美人之贿。
先贤惮用屁股都能做出选择!
如今……
一位正牌的天子钦使,持节出外的侍中官,在边境之外,出了意外。
赵充国,只觉得热血沸腾,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一个词语:战争!
汉家钦使,持天子节旄,使于中外。
节旄所至,如朕亲临!
其若万一不幸,等于有人一巴掌,扇在了大汉帝国的天子脸上。
汉家朝堂,对此只会有一个态度: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