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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鸱骨……”屠各走过来,轻声说道:“我感觉有些不对……”
他望着远方的山坡,神色凝重:“你派去善无城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而那些人,也一直没有下山……”
“会不会……”屠各严肃的道:“这里是一个圈套?”
“不可能!”鸱骨低声笑道:“雁门郡的卫延年和马原敢做这种事情吗?”
“我们被抓了,他们能好过?”
“这些年来,光是我帮他们杀的人,就有好几十……”
“更不提,他们暗中私运去幕北的东西,哪怕只是被查出一点,就够他们掉脑袋的了!”
雁门寒苦,又远离战争,为官之人,想要发财,想要维持酒池肉林的生活,就只能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且,必须是暴利的事情。
再没有比走私军械,利润更高的事情了。
匈奴手里的连弩、强弩、大黄弩,都是些易磨损、损坏的武器。
他们必须得到汉朝制造的零件,才能让那些武器继续发挥作用。
屠各想着,也是点点头。
但内心却依然不安。
“可那些人一直不过来……”屠各道:“你打算怎么办?”
“再等一个时辰,实在不行就撤……”鸱骨阴沉着脸道。
没办法,对手占据了险要的地势,强攻的话,损失会非常严重。
他是马匪,不是军人。
硬碰硬,正面强攻控扼险要地势的敌人?
傻子才做!
…………………………………………
马原比屠各与鸱骨还要急躁。
“那两个混蛋,怎么还不动手?”他焦急踱着脚步,内心之中,全是不安。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不安越发强烈。
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回禀大人,那人带人,在参合坡上扎营,就是不肯下来……”一个男子在马原身边道:“估计,他们是害怕伤亡,不敢强攻吧?”
马原听着,却根本没有半点理解,反而是咆哮着道:“吾与韦太守出了那么多钱,可不是叫他们来这塞下游山玩水的!”
“去告诉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截杀那人,不然的话……”
“他们就休想活着走出这塞下!”
那人听着,唯唯诺诺,只好低头去办。
马原看着他远去,心乱如麻。
因为,并州刺史昨天传来报告,玄甲军已经从晋阳北上。
居然,军容鼎盛,光是玄甲之士就有两千。
此外,还有大批投军士民追随。
而那已经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天知道,现在玄甲军是不是已在雁门郡外了?
若是等到玄甲军入境,那就真的是一切休矣。
…………………………
鸱骨与屠各,很快就得到了通知。
从南而来,秘密进入废墟的信使,用着极为严厉的口吻,要求他们不惜代价,必须马上行动。
“不然,汝等休想生离这塞下!”使者态度坚决。
让鸱骨和屠各听着都是一屁股火。
但……
却又没有办法。
因为他们知道,倘若真的彻底开罪了这雁门的马原与韦延年,那么……
他们就会彻底失去一个安全的藏身地。
说不定很快就会被仇家追杀到死!
没有办法,鸱骨只好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们要加钱,必须再加两千金,做抚恤之用!”
这却是废话了。
当马匪的,死了也就死了。
那里还需要烧埋抚恤?
天葬地埋,甚至任由野兽啃食,暴骨于野,这才是马匪们的归宿!
鸱骨和屠各,能逍遥至今,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异数、奇迹了。
“没有问题!”使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要汝等能杀了那人,太守与郡尉,愿意在将来,让汝等入塞,做一个塞下之民……”
“带着汝等的财富,过安稳的生活……”
“郡守官邸,会为汝等制作相关竹符、名籍!”
这话一出,屠各和鸱骨都是猛然抬头。
左右的马匪们,更是一下子全部站了起来。
作为马匪,没有人愿意,拥有干这一行。
因为,青春会远去,体力会下降,身体也会逐渐退化。
马匪是一碗充满了危险的青春饭。
在过去,几乎所有的马匪最终都是死于马背。
他抢掠的财富,被深埋地下,连花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可以携带财富,回到塞下,当一个富家翁,谁不乐意?
“当真?”屠各恶狠狠的看着使者,问道:“你可知道,欺骗我们的代价?”
“怎么敢骗诸位呢?”信使低着头,道:“幕南双凶之名,吾岂能不知?”
“那就好!”
鸱骨站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对信使说道:“你去告诉马郡尉,人!我们一定会为他杀掉!”
“请他为我们准备好,五百张入塞的竹符名籍和黄金五千金!”
鸱骨很清楚,对方开出来的这个全新条件,他是不能拒绝的。
也不敢拒绝!
不然,他的手下会将他撕掉!
所以,尽管明知,对方开出如此优越的条件,其中必然有问题。
但……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入塞起,事实上就没有退路了。
鸱骨明白,只要他敢拒绝,即使手下依然追随,也走不出这长城。
汉朝的官,可比匈奴的贵族狡诈多了。
送走信使,废墟之中,所有马匪都知道了,汉朝的郡尉和太守,开出了给他们制作一个身份竹符,让他们可以退隐塞下的条件。
立刻,一片欢腾。
人人士气高涨!
先前的烦闷与空气里的臭味,更是彻底化为对那山坡上的敌人的仇恨!
每一个人的脑子里,都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们,拿他们的脑袋,来当垫脚石,让自己得到那张宝贵的竹符!
没办法,大部分的马匪,都没有什么文化,除了杀人在行,其他方面一窍不通。
就连屠各,也沉浸在兴奋与亢奋之中。
只有鸱骨,看着这个情况,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但他知道,他不可能劝得动其他人。
在现在这个关口,财富与诺言,已经冲昏了所有人的头脑。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见机行事!
“但愿,那些人比较好对付,没有什么强弓硬弩……”鸱骨在心里祈祷着。
不然的话,今天肯定是一场血战!
第八百七十二节 十面埋伏(4)()
就在马匪们乱哄哄的亢奋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人惊呼:“那些人下山坡了!”
鸱骨闻言,立刻上前观察。
果然如此!
视线中,原本一直待在山坡上和河湾边的人,正在陆陆续续的下来,甚至已经有些人出现在了南岸的桥梁上。
几辆马车,正在通过桥梁。
“好机会!”鸱骨兴奋起来。
“这些人终于肯下山了!”屠各也凑过去,看着这个情况,高兴的说道。
其他马匪,更是欢呼起来。
若是不用强攻,自然是最好的。
………………………………
坐在马车上,张越轻抚着腰间的嫖姚剑。
此时,太阳已经升至了最高点,正是未时。
而他传给司马玄的命令是酉时之前,必须抵达参合口。
在汉军中,军令如山!
失期者死!
这一条是铁律,从未有失期者不受惩罚的例子!
所以,至迟在酉时,司马玄必定率军抵达参合口。
考虑到他很可能会提前到达,所以,张越就毅然决然,率领随从,踏入这险地。
为的就是以身为饵,钓出这整个雁门池塘里的鱼虾!
不如此,他是很难彻底清洗雁门的。
最多,只能将韦延年与马原绳之以法。
那对他来说,是很不爽的。
雁门的官场、豪强,都已经彻底烂掉了。
就像当年的定襄郡一样,烂到了骨子里。
唯有铁与血,才能洗干净!
故而,他才卡着这个时间,亲入险地。
“我倒要看看,句注军,是否还是汉家之兵?”张越握着剑柄,在心里想着。
马车缓缓前行,左右跟随的随从与骑兵,则护卫在两侧。
在车队后面,是跟随张越一起入塞的上百名塞下氏族首领、代表。
不过,这些人只是酱油党而已。
甚至说不定,其中还有些插刀教的教徒,就等着关键时刻在张越背后插一刀呢。
毕竟,张越此来,伤害最大的,除了雁门的那些渣滓。
就数这些旧日在塞下作威作福的氏族首领了。
一道编户齐民之策,就要夺走他们的大部分既得利益。
不满是肯定有的。
怨怼与不服甚至仇恨,也是肯定存在的。
但……
他们不服、不满,与张越何干呢?
若有人想要趁机作乱,张越并不介意,捏死他们。
“侍中公,参合废墟快到了……”车外,独孤当屠的声音传来。
张越闻言,掀开车帘,向前望去,却见在河湾的尽头,一座已经连城墙都已经崩塌了的废墟,出现在了视线中。
残垣断埂,散落在方圆数里的地区。
许多地方甚至长出了杂草与树木,曾经的塞下名城,如今已是无人之地。
就在此时,忽然,隆隆马蹄,从废墟北侧响起。
瞬间,尘土飞扬,足足有上百名骑兵,从中冲出。
他们绕着河湾,迅速直插到了道路的北端,控制住了北向的桥梁。
几乎是在同时,从东、南两侧,各自冲出一支骑兵。
他们环绕着张越一行,从东、南两个方向,包抄过来。
“敌袭!”独孤当屠立刻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