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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吏很年轻,但谈吐不俗,不卑不亢,只听他轻声禀报“回禀陛下,臣等平时,按侍中公所编之农书,指导百姓耕作……”
“以赵都尉所授之代田法,教百姓于耕作之时,将田以圳垄分之,又用曲辕犁,深耕土地……”
“其次,便是堆肥、施肥,新丰民间,人畜粪便、尿液,皆有用途……”
“最后便是除草、捉虫,须得勤快……”
“如今,蒙陛下圣德,太孙殿下嘉恩,新丰百姓,村村有渠道,三户之中便有一牛之耕……故一夫一日能耕数十亩之地……”
话虽说的低调,但听者却无不竖起耳朵。
更有无数人,已经将主意打到了这些即将收获的麦子上面。
不知多少贵族,已经打算在下个月新丰小麦开始收割后,就来这里购买麦种。
亩产六石起步的麦种,谁不想要?
价格再高,他们也要吃下!
而官员们,则都对新丰的官吏虎视眈眈,觊觎不已。
因为……
新丰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的成功。
很多人都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自己的辖区,复制这新丰的奇迹。
而从新丰这里,请一批能吏良吏回去辅佐自己,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要能在自己辖区,获得一半像新丰这样亩产和地方政绩,何愁自己不能高升呢?
甚至说不定,可以如李冰父子、西门豹、儿宽一般青史留名,垂于万世……
只是……
这些人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又想了想那位如今远在雁门的张蚩尤,都有些忐忑。
这样挖他的墙脚,会不会惹怒对方?
但想了想以后,这些官员坚定了决心。
不学新丰,不复制新丰的模式,怎么成功?
若不能成功,何以升官?
再说了……
为了黎庶,为了天下,那位张蚩尤就算恼火,又能如何?
尤其是公羊学派出生的官员,已经下定决心,马上就行动起来。
……………………
张越此时,当然不知道新丰的事情。
他现在,正笑意盈盈的端坐在高堂之上,看着下方的数十对新人,对他集体行礼,谢其保媒之恩。
过去两天,善无城中,民族融合、团结、和谐之乐,响个不停。
短短时间内,张越就为长水校尉、护乌恒都尉以及句注军的单身未婚军官们,解决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桩婚姻。
虽然,大部分都是纳妾。
但乌恒各氏族首领们,却是喜笑颜开。
能将女儿嫁给汉家贵族、军官,这是他们的荣幸。
乌恒的淑女们更高兴,因为她们嫁的人,都是汉家英雄。
无论身材、样貌还是见识、谈吐与个性,都不是她们接触过的塞下男子可以比拟的。
军官们更高兴,就这样抱回一个美娇娘,还一毛钱不花,反而得了许多嫁妆,谁不欢喜?
当然,在这喜庆气氛中,也稍微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主要是来自已婚军官与士兵们。
他们看到同袍、上司们,纷纷抱得美人归?
自然心里面有所嫉妒、羡慕。
不过不要紧……
张越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雁门郡塞下各氏族之中,还有无数待嫁妙龄少女。
此外,上谷郡、上郡、代郡、甚至渔阳郡,也都有着许多选择。
实在不行,塞外乌恒六部里,还怕挑不出合适的佳人?
总之,这一次,张越是打算争取让每一个长水校尉、护乌恒都尉与句注军的将士,都如愿抱回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只要你情我愿,多娶几个也没有关系。
反正,别人乐意,自己也欢喜。
更有利于国家、民族,张越自是欣然乐见。
他甚至打算让续相如、司马玄也娶上几个回家。
这是他的理念。
民族融合、团结,若不通婚,那不是在放屁吗?
“通婚是开始……”
“接下来就是经济搭台,贸易唱戏了!”张越笑意盈盈的接过了新人们奉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甘甜无比,舒爽至极!
。
第八百八十六节 你居然用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
听着城中此起彼伏的鼓瑟之声,周严却陷入了一个无比尴尬与纠结的境地。
身为刺史,他在这善无城中,却已经被全城孤立了。
陷入了一种名为‘社会性死亡’的境地。
没人愿意和他或者他的随从说话,也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食物、饮水的获取都很困难。
甚至需要随从们去城外的乡村,假装成旅人才能买到。
更麻烦的还是住宿。
所有居民与商人,都拒绝为他们提供任何住宿服务。
哪怕给钱也不行!
至于官府?
无论是使者所在的太守府,还是乌恒将军行辕的郡尉府或者新来的长水将军续相如。
都将他当成了空气。
送去的拜帖,直接丢在了门外。
以至于他如今连认怂都没有地方!
“刺史,听说使者打算在明天,公审一批官员、豪强……”王源急匆匆的找到周严,对他道:“不能再等了……”
周严听着,立刻就站起身来,神色严肃,道:“竟真的敢公审!?”
一旦公审,那么整个雁门官吏、豪强的罪行都就要公之于众。
届时,将再无翻身之余地!
而他和这些来到善无城的名士们,更将遭受此生最大的挫折。
不止可能要落得灰头土脸,更将丧失掉从前积累的一切。
成为这出蚩尤戏中的反面人物。
而他这个刺史,说不定下场更惨。
不止官位难保,名声尽丧,说不定还会遗臭万年。
变成类似西门豹治邺,李冰治蜀的故事里的那些阻扰的小人、蠹虫。
万世之后,人们依旧能知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想到这里,周严终于彻底放下忌惮,下定了决心,昂首正色道:“此岂国家善待士人、良绅之政乎?”
“吾闻贾长沙曰:履虽鲜弗以加枕,冠虽弊弗以苴履。士人、良绅、贤臣,即使有罪,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安能以此辱之?此令天子圣德置于何地!”
“如此恶政,吾为刺史,安能熟视无睹,必阻之!”
周严义正言辞的下令:“来人,起我仪仗,树我幢盖,行于道上,直趋太守府,今日吾周严就算拼尽此身,也要力阻使者行此乱命!”
众人听着,终于欢呼雀跃起来。
之前,他们一直劝周严,打起刺史仪仗,去那太守府与那长安来的使者硬刚。
奈何周严一直顾忌,害怕直接碰撞,惜身爱命,不肯舍得此身。
如今,他终于放下顾忌,肯去硬刚!
这样一来,他们至少就能争取到足够时间,让长安丞相及时插手。
“刺史高义,吾等谨代雁门士民谢之!”大家纷纷长身而拜。
王源更是说道:“刺史此举,救民于水火之中也,堪称拨乱反正之壮举!”
………………………………
太守府中,张越审视着自己眼前的文牍档案,嘴角轻轻嗤笑,眼带杀意。
自他入善无,如今已经过去十余日。
第一批被捕的官员豪强的罪状,也已经初步审结了。
总共涉及三十多名官吏、贵族、豪强,牵扯命案上百起,其他大小案件数百桩。
这还没有包括韦延年、马原两人在内。
本来这样大的案子,若按照正常流程,在法律框架里处置。
光是厘清案前,审结真相,起码也要一两年。
算上审判、堪合与宣判、执行,三五年都打不住。
张越怎么能等这么久?
雁门百姓又如何忍得了这么久?
夜长梦多,万一中间出些变故,让这些人逃出生天,岂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张越也就不跟他们客气,直接下了一个命令给邓爽,命令邓爽按照‘首罪勘定’的原则来处置。
所谓‘首罪勘定’,这是张越的发明。
乃是从后世米帝司法系统的‘判例法’基础上逆向而来。
只要有人,有某一个类型的罪行被确认,那么之后所有他涉及的同类型罪行,只要没有大的疑点,统统以有罪推定。
无须调查、无须审核,无须审讯,只要有人告,且提供一定证据,既可认定罪名成立。
这个命令一下,审查、侦查工作,自然是迅速加快。
只要有一点突破,就是全面突破。
一罪确凿,所有罪名成立!
而随着长水校尉到来,随军而来的执金吾能吏们,也加入了审查、审讯工作。
有了这些专家的协助,审讯工作自然加快无数倍。
每时每刻,都有人招认。
到得如今,最初被捕的豪强官吏贵族,都已经审结,只待宣判。
张越便命人在善无城外,搭起一个大台,腾出一块至少可以容纳数千人的空地。
打算从这些人中,选出民愤极大、罪行恶劣的一批人,进行公审公判。
当然,他这样的做法,多多少少有些犯忌讳、冒险了。
若是在长安,他还真未必敢这么做。
但在这塞下,却是无所谓了。
事急从权嘛。
作为持节全权使者,他有权力也有资格,代表天子,做出这样的决定!
“侍中公……”续相如走进来,对张越拱手拜道:“那并州刺史与诸位‘名士’又在闹腾了……”
“哦……”张越微笑着道:“不必理会……”
这几日来,那个所谓的并州刺史与那些所谓的‘名士’们,在善无城中上跳下蹿,向苍蝇一样嗡嗡嗡的乱叫。
可惜,他们连一点波澜也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