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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学派是霸主,可以号令天下,可以左右舆论。
但谷梁、思孟、齐诗、毛诗等学派,也不是易与之辈。
更因为,公羊称霸,所以各派纷纷合纵连横,共同对抗公羊。
此刻,看到左传一系愤怒,谷梁诸生,自然是感同身受,纷纷起身声援。
“家上,张侍中可能是太年轻了……”有谷梁学者说道:“不如家上送侍中几本书,让侍中好好读书……免得说这等贻笑大方的话来……”
这话虽然看似平和,但实则,杀机四溢。
张侍中太年轻,送书……
加起来不就是说张越年少无知,不学无术吗?
这人一开口,其他谷梁学者纷纷说道:“是极,是极……”
甚至有人笑着调侃起来:“张侍中,这史书艰深,非有大智慧大机缘者不可知……左丘明先生所著《左传》,便是在下读了,也甚为惊叹,真乃君子之书也!”
在诸生眼中看来,这个所谓的张子重,不过一个南陵的寒门士子,所修的也是落伍过时的黄帝四经。
一无资源,二无背景,如何可以知晓史书?
要知道,当此之时,普通人别说史书了,连《尚书》恐怕也没有读过。
知识和话语的解释权就掌握在学阀们手里。
想当年,济南伏生能解《尚书》,太宗皇帝甚至遣使求教。
鲁申公为浮丘伯弟子,便为当今视为国老。
这所谓的张侍中,大抵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敢在历史一科发难。
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诸子百家之中,历史就是儒家的地盘。
一个黄老学子不过陡然幸进而已,居然也敢班门弄斧?
一时间,整个殿中,皆是讥讽和嘲笑之语。
谷梁诸子得意洋洋,在张越面前极尽鄙视和羞辱之语。
而《左传》诸生则同仇敌忾,跪在刘据面前,义愤填膺,大有假如刘据不给他们主持公道,就要撞死在刘据面前的架势。
听着这些人的话,刘据也有些皱眉,感到头疼不已。
心里面更是后悔起来。
“不该召张侍中来博望苑,孤应该私底下召见的……”刘据揉了揉太阳穴,在心里面叹着气。
如今,却是有些难以收场了。
张子重是天子的幸臣,更是侍中,还是自己长孙的臣子。
其实,在得知了张越被天子受命辅佐长孙的消息后,刘据是特别开心的。
因为这意味着十四年来,第一次有一个可能倾向于他的天子近臣出现。
而现在……
这事情却是麻烦了!
诸生群情激愤之下,搞不好要出事情。
万一再把这个侍中也逼到反对他的那些人的队伍里,那他这个储君恐怕就……
而且,宫里面谁不知道,张侍中是天子的宝贝,是天子的小留候。
诸生如此鄙薄和羞辱于他,要是出了事情,天子震怒之下,别说诸生了,就是他这个储君恐怕也讨不得好!
但若帮这个侍中,去强行压制《左传》一系。
这种事情,他做不成来,也不肯做。
正想着,该怎么把这个事情圆场,两边和稀泥。
就听着那位张侍中说道:“家上,臣的证据有很多……不知道家上是否愿意听?”
话音不高,但在这殿堂之中,却落地有声。
“唉……”刘据生无可恋的揉了揉太阳穴。
好了,现在别想着和稀泥了。
这事情,恐怕今天不分个对错就没完了。
“侍中请说……”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容,刘据叹息着道:“诸君也请安静,听听张侍中所言,再辩驳不迟……”
听到刘据的话,殿中诸生方才渐渐住口,但眼中的鄙薄与蔑视之情,却是呼之欲出。
而王宣等人更是咬着牙齿,死死的盯着张越。
“家上《左传》之上,青史列书,所言所述,皆从圣人教诲,以君子之道述之,如今侍中张子重满嘴乱言,以妖言惑乱视听,臣请家上将此子逐出博望苑,宣告天下,明示世人,以慰先贤!”王宣重重的顿首拜道:“至于张侍中之言,臣以为不听也罢,左右不过小人之语,盖以虚张声势,诽谤先贤之书罢了……”
“小人?君子?”张越听着,笑的都快抽筋了,他扭头对刘进道:“长孙殿下,现在知道,什么是公知的嘴脸了吗?”
“只要是不利于彼者,与其不合者,皆小人也!”
“而独其为君子而已……”
“这样的人……”张越起身,弹了弹自己的衣冠:“何德何能,敢自称曰‘士’,臣虽卑鄙,却不屑与之为伍!”
刘进听着,瞪大着眼睛看着王宣等人。
他想起了方才,张侍中对自己说过的话。
何为公知?
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而其他人尽皆小人,倘若当政者不听其意见,就是暴君、昏君,若他人有不同意见,就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诋毁、打击、污蔑。
如今看来,这《左传》学者,还真是如此啊。
张侍中还没有发一言呢,就直接打为小人,要逐出博望苑。
就算官府抓了杀人的罪犯,也要审问之后,得到证据才能定罪。
《左传》诸生,究竟何德何能,竟然不需要审判,也不需要证据,甚至都不需要听别人的话,就将他人斥为小人。
这是君子吗?
刘进摇了摇头!
这不是君子!
真正的君子,和而不同。
真正的君子,不会随便指斥别人为小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同气连枝()
王宣等人此刻的脸,涨到都快滴血了。
自从进了博望苑以来,哪个敢这样当面指斥他们?
至于博望苑之内,更是一派和气。
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家相互吹捧,在太子面前营造出一副其乐融融,互相谦让的君子形象。
若有可能,王宣肯定不会当这个出头鸟的。
他会选择在旁边旁观谷梁诸生与那个所谓的张侍中之间的冲突。
最多当个摇旗呐喊的小卒子。
但哪成想,这个张侍中居然直接将炮口对准了自己等《左传》学者。
你是以为吾等好欺负?还是觉得《左传》是软柿子?
嗯?!
如今,这个张侍中又在长孙面前,说什么左传是公知?
公知是什么?王宣不懂。
但从对方的言语上来听,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宣何曾受过这种气?
哪怕当年在河东郡被公羊学派打压,也未遇到这样的情况。
“竖子污蔑!”王宣咬着牙齿,起身看着那个可恨的张侍中,握着拳头,问道:“敢问张侍中,侍中若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左传》编造伍子胥鞭尸楚平王,该当如何?”
王宣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也有些发虚。
因为……
《左传》是古文经学的派系。
什么叫古文经学?
其实就是在汉家建立以后,才开始出现的学派。
在之前历史上,从未有闻的。为了凸显己身,所以就自号古文经学,托古说今。
譬如说,数年前,赋闲在家的临淮太守孔安国与鲁王报告朝廷:臣等于曲阜孔子故宅壁孔之中得《尚书》残篇凡二十六篇。
只不过呢,因为这些文字啊,是类似蝌蚪一般的古文,常人难以解读,唯有孔安国这样的孔子嫡系方能解出。
孔安国以今文解释,这就是儒家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大骗局——古文尚书!
其实只要稍微懂点历史常识的穿越者都可以轻易而举的揭穿这个骗局,不需要考证,只需要知道一个事实——诸夏文字,自古以来就是象形文字。
远古先王造字,就是以物像字,什么字母文字,楔形文字,从来没有在中国出现过。
就这一个证据,就可以彻底推翻整个骗局。
而几乎所有的古文经学派系,都存在着自我编造、中译中、山寨等情况。
尤其是《左传》学派。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王宣的心里面也有些发憷。
但看着眼中的那个年轻侍中,王宣就给自己打气:“区区黄口小儿,哪里读过许多书?能知道我派漏洞!”
张越听着王宣的话,哈哈大笑,反问道:“若本官可以证实,那《左传》诸子日后如何?”
张越的胸有成竹,让王宣内心又开始敲鼓了。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他没有理会张越的话,反而是面向刘据与其他诸子,拜道:“家上!张侍中胡言乱语,请家上明察!”
但这番做派,立刻就让谷梁诸子嗅出了点什么味道。
看着王宣等人的眼神都变了。
“难道,左传真的编造了伍子胥鞭尸的弥天大谎?”就连江升也在暗自思考着。
作为谷梁学巨头,讲老实话,江升是没有仔细读过《左传》的,更没有去研究《左传》。
只是因为公羊学派打击左传一系,敌人的敌人就朋友,江升才拉了一把左传。
但谷梁学派从来没有将左传一系视为什么平等的盟友。
在谷梁的定位中,左传与思孟都是小弟。
留着他们,只是为了在将来咬公羊的时候,多几个摇旗呐喊的。
但现在……
倘若左传学派闹出了这样的丑闻……
那谷梁学派,恐怕也少不得被人笑话。
自己等人的君子形象,怕是也要失分。
本着同舟共济和团结的精神,江升咳嗦了两声,在两个孙子的搀扶下,微微起身,对刘据拜道:“家上!老臣以为,不妨先听听张侍中所言……”
“至于左传诸生嘛……老臣还是信得过的……”
江升笑眯眯的道:“毕竟,左丘明先生乃孔子所称赞的君子……”
却是闭口不谈,张越所言的事情。
意思也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