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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道这里,唐武宗心里已经打了个大问号,义昌公主府也不小,怎么连个清静的地方都找不到?当即断定这里面定有隐情。
马公儒也适时加一句:“只是奴婢听到些风言风语,不敢说。”
胃口已经被吊起来,心思全在原因上,唐武宗哪还有心思再跟他打葫芦语?当即让他直说无妨,漏掉一字便要治欺君之罪。
这般威逼之下,马公儒只好实话实说,将他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添油加醋的吐露出来。
“奴婢特意找人问过,那人说驸马走的那天正是陛下第二次宣旨,褒奖李玉和驸马锻造铁锅之事。不少太学学生去公主府闹事,说是驸马偷了李玉的功勋。还好相爷在场,这才将危及化解。”
闻言龙颜大怒,怒斥道:“这些学生怎么这般不知轻重?铁锅之事文饶已经与朕说过,李玉不过是机缘巧合,而真正的机巧全是义昌驸马功劳。如此闹事若是不与惩戒,再有下次岂不是让忠良蒙冤?”
唐武宗也算是个赏罚分明的皇帝,国子监那边学子骚动正常,每逢国家大事这些学子总要弄出点风声,以示忠诚,公正。平时也就算了,毕竟这些学子都是好心,以后治理国家少不得他们。可是这次不行,若不加以惩戒,养成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的习惯,指不定惹出多大祸。
略微思量一番,转身吩咐另一个管事太监王公长:“传朕口谕,国子祭酒柳公权驭下不严,致使门下学子无法无天,险些使忠良寒心,罚俸三月。”
说完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沉声斥责:“这鱼恩怎生这般不知轻重?文饶既然已经把事情处理,为何还要搬出公主府?是在给皇家脸色看么?小小年纪便居功自傲,朕定要将他惩戒一番,不然以后还得了!”
眼看着就要帮成倒忙,马公儒急忙解释:“陛下莫要冤枉驸马爷,这里面似乎还有隐情。”
耐心已经被耗尽的皇帝大声斥责:“既然有隐情还不快说?”
作为太监,见风使舵,添油加醋是必备本事。唐武宗越是着急,马公儒越是要表现的为难,这样才能让陛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把事情重视起来。
脸色一连变几变,最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将所有隐情道出来。
“怕是驸马爷在公主府住的不如意,想远离些时日,静静心。”
“驸马爷身份特殊,多被人唾骂,公主殿下的地位也因此受到牵连,殿下对此多有微词。臣听说驸马爷要考进士,多半也是因为公主殿下嫌他无用的原因。”
听到这些话,唐武宗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有些为难,有些理所应当,更多的是尴尬。
憋了半天,唐武宗也只憋出一句:“这鱼恩心眼也是太小,皇妹不过是唠叨几句,居然还和皇妹置气。也罢,也罢,等科举过后,朕下一道圣旨,让皇妹去上柱国公府风风光光给他请回去,也算是给足他面子。”
柳公权感觉今天是他最倒霉的一天,先是驸马爷在考场上吐血,让他这个监考跟着提心吊胆。紧接着皇帝陛下训斥的口谕到了,正是华灯初上收卷的时候到的。
身为国子监祭酒,全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迎接圣上训斥的口谕,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就丢这么大一个人,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最让他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现在还不能找那帮学生出气,因为他们都在参加科举。只能等明天考试过后,国子监再开课的时候,再寻他们晦气。
一想着这口无名火还要在心里憋两天,祭酒就大人更上火了。
第50章 一只老狐狸()
圣旨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至少在鱼恩看来有些莫名其妙。还好鱼弘志当时在场,回来后将事情大致给他陈述一遍,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李德裕举荐,在皇帝面前露脸。
“谁给你出的骚主意?你可知道四处讨好,可能反而四处都得罪。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弱势的人绝对会吃亏。”
鱼弘志看问题的方向有些特别,在他看来那篇文章就是在四处讨好。用赈灾法讨好皇帝,用封侯封王讨好节度使,用民役讨好门阀,再画一张美丽的大饼讨好天下百姓。
只是每个人看问题的观点不同,就注定他看到的结果也不同。也许在更多人眼里,那真是一篇解决问题的良策,至少在鱼恩看来是双赢的办法。
“叔父何出此言?”
实在弄不明白老狐狸为何会这么想,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夜色虽已深沉,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鱼弘志的眼神不好,书房里的灯光稍微暗一些就如同瞎子。就算是这般灯火通明,火红的烛光还是让他看东西模模糊糊,在桌子上下翻找许久才拿出一本奏疏。
这本奏疏很新,写成的时间离现在绝对不远。一脸疑惑的接过奏疏,鱼恩终于发现自己错在哪里。
奏疏上写道:臣自感年迈,未能为大唐开疆拓土,有幸得以保全承德一镇之地已是上苍恩德,大唐之幸。然此并非臣无能,只是权力被过于束缚,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无数良法不得施展。臣斗胆奏请陛下,封臣以王侯之爵,准臣行封地之事,届时臣必将换陛下一个民富兵强之承德。承德节度使刘从谏。
听调不听宣的节度使确实想要王侯的爵位,但是他们却不想放弃手上的权利。鱼恩这篇文章正中他们下怀,到时候各路节度使都在自己的地盘上捐出一块封地,他们便是名副其实的土皇上。至于封地的大小可不是朝廷说的算,强龙从来压不过地头蛇。
看完这封奏疏,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鱼弘志,他不明白,大唐王朝怎么脆弱到这种地步,连节度使交出的些许地方都控制不住?
“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以为那些人精都白给么?就算交出些地方,他们也不会给朝廷连成一片的机会,他们只会像洒豆子一般,你交这一块,我交那一块。等朝廷去接收的时候就会发现,东边节度使交出的地方,恰巧被西边挡住,西边交出的地方又被北边挡住,根本不可能与朝廷现在控制的地方连成一片。到时候匪患横行,他们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再收回去。”
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只需三言两语便让鱼恩犹如醍醐灌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只是还有一点他不明白,朝廷为何不驻兵?就算是连不成一片,只要驻军便能打通。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人上了年纪,经历的事情多,许多事情只需拿过来一看,便知道和原来那些事情相仿,少走原来的错路。一脸疑惑的表情被老狐狸看在眼中,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先不说朝廷积弱,拿不出那么多兵,就算朝廷拿得出,可是朝廷还能相信谁?还敢相信谁?把兵将都派出去,没有绝对的力量来讨伐不臣,大唐将瞬间分崩离析。”
自安史之乱后,朝廷衰微,四方节度使拥兵自重,对朝廷时反时从,这便是唐王朝的结症所在。因为一次次的反叛,朝廷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可信任的武将。生怕今天领出去的兵,明天回过头来再打自己。
至于鱼恩说的趁机撤掉节度使,改成郡县制,哪个节度使是傻子?没有兵权在手,哪有他们的逍遥王侯?到时候就是一边收下王侯的封号,一边找各种借口推脱交权。
如果真如那般,他还真是弄巧成拙,皇帝付出许多爵位,却没收回权力,鱼恩还能讨得好么?
当然也可以想让节度使进京收权后再封王,只是这样的空头支票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账。估计买账的,充其量也就是朝廷还能控制的地方。
让鱼恩感觉欣慰的是,老狐狸说了句:“还好陛下深知这些人的秉性,对这一点并未应允。”
事情到这里,鱼恩才发现自己真的大错特错,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急忙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叔父指点,鱼恩险些酿成大祸!”
“得了,得了,你也不用谦虚,你那些骚主意也确实有可用之处,不然咱家也不会任由陛下降旨。”
说完话又拿出一本奏疏,与上一本不同,奏疏已经泛黄,一看就是陈年旧物,老太监能保存至今,显然也是认为它颇为重要。
鱼恩也不客气,直接翻看起来,随着目光移动,鱼恩的脸上也跟着冷汗之流,如果说刚才的计策是他异想天开的笑谈,那么这个计策连笑谈都算不上,简直是帮倒忙的猪队友。
奏疏上写的是门阀士族如何利用天灾兼并土地,如何将百姓变成家奴,如何逃避赋税,如何成为大唐最大的蛀虫。
每逢天灾,百姓缺粮之际,门阀士族便哄抬粮价,将本就虚高的粮价抬的更高,让百姓买不起,只能倾家荡产以求糊口。门阀士族要做的,就是在百姓倾家荡产之时收购他们手里的土地,再等到他们难以为继之时,伸出援手,将他们变为家奴。
还未等他看完,鱼弘志忽然问道:“太宗贞观十三年,大唐有户三百余万,人一千两百多万。武周神龙元年,大唐有户六百多万,人三千七百多万。玄宗天宝十四年,大唐有户将近九百万,人口五千多万。而至文宗,只剩不足五百万户,你可知这些人口都哪里去了?”
面对这个问题,鱼恩的第一反应就是土地少了,战争多了,国家衰落,人口自然就会锐减。只可惜他想的远没有老太监多,更没有些奏疏的人全面。
继续往下看鱼恩才恍然,原来人口少这么多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失去国土与土地,而是黑户。
奏疏上写的明白,百姓土地被兼并过后,为养家糊口只能去门阀士族家里做客户。可是客户需要缴纳高额租金,一旦年景有个风吹草动,田地未能丰收,家里仍旧难以为继。
反而那些甘愿变成家奴的百姓,无论风调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