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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你骑惯了马,这陆上的风吹草动,怕是没我的耳目灵敏。这三个小子,从昨天夜里就跟着我们了。我也想看看,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
慕容兰看着正中间的一个,年纪应该是最大,也是第一个从地上站起来,穿着一身蓝布衣服的少年,说道:“这位小朋友,你们是哪儿人,为何一路跟着我们?”
那蓝衣少年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刘裕,眼中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惊恐之色,他沉声道:“这大道谁都可以走得,你们可以走,我们也可以走,怎么能叫跟踪呢?”
刘裕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可是,我们昨天夜里在汜水关前打那二十几个胡人马匪的时候,你们就一直跟着我们了,即不上前,又不离去,我们走大道,你们走草丛,这又是为了什么?”
蓝衣少年身边的一个身着褐布衣服的少年,看起来与这蓝衣少年有七八分相似,开口道:“好奇不行吗?你们两个人有本事,可以两个人打败二十几条大汉,这乱世之中,我们几个少年自然想跟着,没啥问题吧。”
慕容兰仔细地打量着这三个少年,最右边的一个,看起来比这两个少年要小了不少,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表情上也是一副害怕写在脸上,毕竟,昨天亲眼见到自己和刘裕杀了几个人,对一个孩子来说,心理上的刺激,也不小了。
慕容兰看着最右边的这个身着白色布衣,却是有不少破口窟窿的少年,说道:“孩子,你这么小,为什么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乱跑,你的父母和家人呢?”
那个白衣少年咬了咬牙,说道:“我,我父母都死了,我是要去青州投奔亲人的,这两位大哥,路上碰到,一路带我走,他们是好人。”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看向了那个白衣少年:“你父母不在了?真可怜,你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有乡人邻居吧,怎么不跟着他们呢?”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这个少年开口说话的腔调,他有点熟悉,因为以前从到彦之那里听过,感觉挺象:“你不是中原人吧,听你口音,倒象是彭城人。”
黄衣少年睁大了眼睛:“这个都给你听出来了呀,你也是彭城人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不过我有个兄弟是彭城人,成天听他说话,所以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小兄弟,彭城离这里有千里之远,你是怎么到这儿的啊。你的父母不在了,就没别的邻居亲戚收留你吗?”
白衣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秦军南下,我父母和村里人,不是给他们杀了,就是给抓走了,我娘临死前把我藏在柴堆里,我才躲过一劫,爹娘他们说,要是他们不回来的话,就让我去青州投奔刘固叔叔,那是我爹的结义兄弟。”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这秦军真的是畜生,还说什么苻坚是仁义之师,我看就是些披着人皮的野兽。”
为首的蓝衣少年不忿地说道:“不是这样的,那些不是秦军,而是穿着秦军军服的散兵游勇。而且,我听他们说的是鲜卑话,他们是慕容垂的兵马。”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们几个小子懂什么,你们能听得懂鲜卑语吗?”说到这里,她突然用鲜卑语说起话来,“你们几个小子懂什么,你们能听得懂鲜卑语吗?”
蓝少衣年和黄衣少年相视一眼,突然也都用鲜卑语回道:“说一遍就行了吧,何必用鲜卑语再说一遍呢?”
这下轮到慕容兰吃惊地张大了嘴:“咦,你们不是汉人吗,怎么会说鲜卑话?”
那个白衣小孩子笑道:“我这两个兄长可厉害了,鲜卑话,丁零话都会说呢。”
蓝衣少年得意地笑道:“我们都是中原人,就是这荥阳城中的,天王南征,我们随军出征,后来大军溃散,我们认不得路,只有一路换了平民的装扮回来,幸亏在老家的时候认识一些鲜卑和丁零人,也学会了说他们的话,这才逃了回来,上次路过那个村子,只剩下刘兄弟一个人了,我们看他可怜,就一路带他回来。你们说我们是跟着你们,真的是误会了,我们本就是要回家,只是,能跟在你们后面,多少也安全点。”
刘裕点了点头:“你们叫什么名字?”
蓝衣少年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叫王睿,字元德。那是我兄弟王懿,字仲德。这个小兄弟叫刘钟。你们都很有本事,到底是什么人啊。”
刘裕微微一笑:“我们是行走天下的商人,我叫阿巴斯,他叫铁木真,结伴而行。跟你们一样,本来是跟着大军而行,想要做点生意,结果大军溃散,我们也只好结伴而逃了。这荥阳是中原重镇,本来人口繁华,四通八达,怎么会变成了这般光景呢?”
王睿恨恨地一跺脚:“都是慕容垂这奸贼做的好事!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天王兵败,全是此贼在后面搞鬼,他不仅害了大军,还在后面谋反,屠掠我河南之地,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在,一定要把姓慕容的碎尸万段,报此血仇!”
第七百一十一章 兰心蕙质终柔肠()
刘裕看了一眼慕容兰,只见她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在自己面前,这个倔强要强的姑娘总是要为了维护本族的尊严而与自己争个是非曲直,但在这几个家破人户的孩子面前,她本性中的善良让她再也没法违心地为自己一族军队的暴行,作任何的辩解了。
刘裕看着王睿,说道:“燕军虽然凶暴,但是毕竟不会长期地祸乱这里,他们已经走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
王懿恨恨地说道:“除了燕军中的鲜卑人,那些丁零人更坏,四处打劫,屠村放火,这一带的乡村,都给这帮强盗抢光了。”
王睿叹了口气:“不过丁零人本性就是这样,他们天生就是强盗,以前在秦国的时候,有苻天王压着还经常扮成强盗来抢劫,更不用说现在无法无天了。但是,这回不一样,他们是得了慕容垂的军令做这些事的,仲德(王懿的字),你忘了吗,这可是我们亲耳听到的。”
刘钟的眼中泪光闪闪:“这么说来,杀我爹娘的,是这个什么慕容垂下的令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也未必是他直接下的令吧,你们也参了军,应该知道,军中有时候会有人假传军令的,慕容垂,慕容垂不是那种凶残暴虐的人,应该,应该不会下这种命令吧。”
刘裕嘴上想为慕容兰开脱一二,可是说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去了。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一说起来,连神情都变得不自然了。
刘钟越说越悲伤,但他没有象一般的孩子那样,嚎啕大哭,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拳,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淌,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这时候显出了远超年龄的顽强和成熟,也许,眼见父母死在面前的惨剧,以及一路之上亲眼目睹的这些可怕的景象,早就让这个少年成熟了吧。
刘裕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家兄弟,你们的家在城里吗,那先去看看你家父母是否还在。方便的话,也叫一些乡亲们出来,咱们先把这些尸体给掩埋掉吧。”
王睿摇了摇头:“阿巴斯大叔,我们自小就没了父母,是我们兄弟两相依为命长大的。所以,本来苻坚征兵是十丁抽一,我们只要去一个就行,但就是我放心不下仲德一个人在城里,所以才带他一起去,幸亏如此,要不然可能我们兄弟就阴阳两隔了。”
说到这里,王睿看向了城头,眼中顿时就是泪光闪闪:“我看到了,李奇六,梁更子,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想不到,想不到现在却是脑袋给挂在城墙之上!”
慕容兰久未开口,看着王氏兄弟脸上的泪水,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兄弟,我,我也是鲜卑人,我,我为燕军对你们造成的伤害和痛苦,深深地道歉。”
他说着,郑重其事地以手按胸,向着王氏兄弟深深地弯腰一躬,再一躬,再一躬,连续三下,才直起了身,而她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眼泪的流下,他马上转过了身,但是仍然让刘裕看到,那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王睿讶道:“铁木真大叔,你,你又不是慕容垂,也不是屠杀我们朋友的燕军,为什么要向我们道歉啊。”
刘裕看着王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铁木真大叔心底善良,也是看到这场战乱,对你们这些孩子造成了这些苦难,于心不忍吧,毕竟,他也是鲜卑人,所以,当着这些亡魂的面,要道个歉,希望这能让你们多少好受点。”
王懿点了点头:“谢谢二位大叔。我们这就进城,我想,如果是看到我们回来了,应该会有不少街坊邻居,只要还活着,会跟出来的。”
王懿和王睿对视一眼,飞快地跑进了城,他们的声音开始在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响动:“城东平胡坊的王家兄弟回来了,老少爷们有还在的吗,出来应个声啊!”
渐渐地,随着话声的回荡,甚至这兄弟二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面铜锣,刘钟手里提着,可劲地猛敲,即使是在城外护城沟外的刘裕与慕容兰,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兰的头一直低垂着,自从三个孩子进城之后,她就一言不发,低头不语,刘裕也是抱臂站着,二人这样奇怪地相对而立,久久,慕容兰抬起头,看着刘裕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她轻轻地说道:“谢谢你,刘裕,为我在孩子面前圆了场。”
刘裕点了点头:“是啊,在这些可怜的孩子面前,你刚才说的那一套又一套的霸道之术,没有任何意义,再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作为军人,应该除暴安良,为这些孩子和平民们打一个太平天下才是。人心所向,只怕这里永远也不会向着你们燕军了。”
慕容兰咬了咬牙:“这事不谈了,我想问你的是,你接下来打算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