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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茅杉摆了摆手,声音沙哑,连几个字都说不完整。她想要自己起来,却发现不光是让自己站起来,连说话的时候,五脏六腑都如撕裂了一般疼。
习惯了现代茅杉的身体,回到自己这副常人的身体里,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茅杉自嘲着,露出了一个苦笑。
“果然是个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老妇将茅杉扶起来,打量着她那身衣不蔽体的男装。
茅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站了一会儿,身体已经能够独自支撑站立了,她才挣开老妇的手,“谢谢。”说罢就要离开。
“诶,小姑娘,”老妇从手上的竹篮里取出一件叠成四方的白色布衣来,“这衣服你若不嫌弃便拿去换上吧,你这样。。。。。。可不太妥当。”
茅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那件貌似价格不菲的长衫,现下已经被雷劈成了破布条缠在身上,黑漆漆的胳膊和大腿都暴露在外面。
茅杉接过了布衣,再一次谢过老妇。
老妇冲她笑了笑,又从篮子里面摸出一块饼,“这个也给你,看你这样子,该是有些时辰没吃东西了吧。”等茅杉接过了饼,她把篮子往手腕上提了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回去晚了家里人担心。你也快些回去罢,莫要让家里人着急。”
家?回家?
望着老妇离去的背影,茅杉又一次被伤心到绝望的情绪包裹。长鱼在她怀中一点一点消逝的情景犹如一个噩梦一般,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感官神经,她想逃避,想忘记,可那种歇斯底里到绝望的窒息感让她永远也挥之不去。
如果真的是噩梦,那该多好。至少,噩梦还会有醒来的一天。
街道已不再像前些天夜里的那般冷清,左右来来往往赶集的人,他们有说有笑,讨价还价,可这一切都与茅杉无关。任由两条腿本能的往前迈步,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经从正空开始倾斜,也许是记忆作祟,她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高门大院,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上方竖着的门匾上三个篆书大字:太守府。
多么讽刺的地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地方,如今却不费吹灰之力。
金色的大字苍劲有力,上好的紫檀木用黑色漆底,彰显了它应有的威严大气。
茅杉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这时,咯吱一声,朱红色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三个人来。两女一男,因为光线的缘故,只能依稀看个身形。
望着那三个人,当视线落在其中一抹清瘦修长的身影上时,茅杉的心脏那一瞬陡然停滞了。
“长鱼道长,你真的想好了?”男子的声音传入了茅杉耳里。
“已经等了两月有余,师妹怕是不会跟我回去了。”熟悉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动听,一下子就把茅杉的心魂牵扯了过去。
暗淡的眼底,似乎晃过了一抹微光。
“哎,青杉道长她。。。。。。”又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些时日,多亏了二位的照顾,师父的遗命我已经完成,若是以后二位还有什么需要,传信与我便是。”听着这个声音,茅杉知道,她不是她,可心还是止不住地疼了起来。
“对了,”刚刚说话的女子从包袱里取出一卷黄色的帛书,递到男子跟前,“这是师父要我交给二位的,之前因为师妹的事,险些忘记了。”
男子接过帛书,小心地收好,又对身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将手里用黑布裹着的东西打了开来,一把宝剑赫然展现在眼前。
“这是青杉道长的宝剑,听管家说被她拿去当了,我便差人替她赎了回来,现下还是交给你罢。”男子道。
“师妹。。。。。。竟连剑也当了。”
“长鱼。。。。。。”茅杉再也忍不住了。
听见呼喊声,门口的三个人齐齐回头。
“师妹,你。。。。。。”师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还有几分狼狈的人。师妹怎么又回来了,是银子使光了?
“长鱼。。。。。。”茅杉叫得让人心碎,暗黑的瞳仁里,流出了两行清泪,再也没有了那熠熠夺目的光斑。走神了好一会儿,茅杉才猛然发现自己叫错了人,心口又像被剜了一刀,只好赶紧改了口。
“师姐这是要回曲山?”茅杉有意避免去看对方那张精致的脸。
那张她深爱,却让人绝望的脸。
“走罢。”茅杉伸手欲帮师姐拿过包袱,却在师姐惊奇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师妹,你这是要跟我回去?”师姐愣了好一会儿,试探地问道。她只觉得茅杉怪怪的,虽然她自被雷劈晕醒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可不管是晕之前还是晕之后,她从来都不曾主动帮自己拎过包袱。
茅杉双眼无神,一时间并未作答,转身想走。
“你,”师姐却在原地打量着茅杉,“好了?”
“恩。”茅杉答道,她已经疲惫不堪,连嘴唇也不想动一下。看来不止是自己占用了现代茅杉的身体,现代的茅杉也占用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竟让师姐这样看自己。
师姐又盯着茅杉看了一会儿,便不再多说,“走罢。”
方走出几米,茅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茅公子。”她叫住了将要进门的男子。
“青杉道长可还有事?”
“方才师姐交与你的帛书,可否借我一用?”
男子不说话,把帛书递了过去。
茅杉展开帛书,看着满篇的篆字,想了想,咬破手指在帛书的最下角写上了几个简体汉字:万事接天命,切勿太执着,但凡身外物,失者莫自责。
男子接过茅杉递还的帛书,扫了眼那些个陌生的字符,不明其意,正想开口问问,茅杉却当先开口道:“茅公子无须多问,只管将这帛书收好传下去即可。”
茅公子看不懂简体字那是正常的,只要两千年后的茅大山能看懂就行了。这二十个字,其实是想劝诫茅大山不要因为祖宅的事而活在自责中,毕竟祖宅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师姐,前些日子,我可是干了什么荒唐事?”两人在一小亭歇脚,茅杉沙哑着声音打破了沉默。这一路上师姐除了问茅杉累吗渴吗饿吗,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你自己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
“我。。。。。。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醒了,一切又回到原点。”茅杉看着远方,眸中似有水光在闪烁。
师姐望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良久,她叹了口气,“罢了,事情已然过去,就不要再提了。这是你的剑,收好。”
回到曲山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那后山的塔亭,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让茅杉觉得不习惯了。
长鱼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她的眼前出现,就连睡着了,梦里也全都是她。
梦境里依然是烟雾缭绕的曲山,茅杉带着长鱼,东山高卧,练剑游湖,粗茶淡饭,与世无争。她曾经想要给她的人生,如今却只能在梦境里一一兑现。
她悔恨,自责,绝望,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茅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开始明显地回避师姐,只因为,不想面对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每一次看见,心里的难受便舔上几分。她觉得再多看几眼,自己就会崩溃。
天又黑了,又是一天。茅杉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出神。
敲门声响起了。
“放门口吧。”又是小师弟送晚饭过来了,前日才跟他说了放门口就好不用敲门,这会儿怎么又敲上了。
“师妹。”轻柔的声音穿透了房门,落入茅杉的耳际。
茅杉有一瞬的微愣,这才反应过来,去把门拉开了,“师姐。”
“我路过这里,见你房门口的饭菜都还没动过,就进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你是怎么了?”
“我没事,师姐不必担心。”
“对了,这一年的离花酿下月便可以喝了,到时候你尝尝,看看今年的味道如何。”师姐柔声说着。
茅杉听得出神,面对着眼前的师姐,与心里的长鱼是那么的相似,却又是那样的不同。
茅杉每日都吃得很少,有时一日日的不进食,为了缓解伤痛,她整日在后山练剑,一边练剑,一边回忆着与长鱼的点点滴滴,心疼得厉害了,会在石头上躺一会儿,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想哭,却是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有时候一练就是几日,茅杉会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好起来了,正当她以为自己慢慢走出阴霾的时候,结痂的伤口又会猝不及防地撕扯开,决堤一般蔓延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回忆,疼得她痉挛不止。
茅杉并不担心自己反反复复的状态,她反而珍惜着这样的状态,她知道时间会抚平一切,但是她更希望在这样的境况里,牢牢记住与长鱼的甜蜜美好,深深复刻着这千刀万剐一般的心。
除了练剑,茅杉不是呆在自己房里,就是呆在藏书楼里翻阅着各种古籍,她深信,既然能过去一次,就一定能过去第二次。也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她在失去长鱼后的每一天里,才能咬牙坚持。
因为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像是末日一般的窒息。
估算着日子,差不多快到了长鱼的生日,她便下山去集市上给长鱼挑礼物,第一次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白瓷花瓶,第二次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挂画,最后,是一支通体透亮的白玉钗。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茅杉的心伤没有愈合,想要回去的办法,也是一点也没有。惊雷也好,满月也好,能想到的,她都试过了,却都是徒劳。
人生最难过的不就是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回忆苟延残喘吗。
这三年,师姐看着茅杉的状态,却束手无策,每次想要关心她,都被拒之门外。茅杉不想伤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