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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求秋娘一笑。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我得到的,远比我想到的还要多。第二天晚上,秋娘竟一个人带着些贴身衣物细软前来找我。原来,那年的中秋,我眼中只看到了秋娘一个人,而秋娘也只看到了我一个人。她的美丽只为美丽给我看,我的文章也只为她而做。”
仙道听得也是眼中闪耀光芒,深深为自己的恩师高兴和骄傲:“这才是慧眼识英雄,师父以前讲的红拂女投李靖也不过如此?”
流川澜惨笑一声,又饮尽一杯酒:“秋娘有红拂之才,我却无李卫公之能啊。秋娘出身大家,这样的人家虽爱结交我们这些文人名士,却绝不肯将女儿许给我这无有功名的狂生。秋娘心中明白,所以毫不犹豫就决定和我天涯飘泊,无论受什么苦楚也不在意。名门官府不肯将家丑外扬,倒也不便明着捉拿我们,只是这样一来,许多官家都不肯再买我的诗文字画。便是想去求取功名,也不会有人给我机会了。我以往自负才高看不起功名富贵,也从不以穷苦为意。可是自从身旁有了秋娘,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说什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连妻子的温饱也保证不了。秋娘是大家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哪里吃过苦,又哪里吃得了苦,只是她一心只是为着我,便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不肯让我知道。她原是个九天仙女,却因着恋上我这无知狂士,而受了无尽折磨。她病亡之时,犹含笑拉着我说一生不悔与我相遇,说她爱的就是我这股子不为世俗折腰的傲气。可是这股子傲气,却只是害得我最心爱的人死去。到那时,我才恨我平日里的狂放懒散,我但肯放下一点骄狂,取功名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到那时,我可以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名正言顺为我的妻子,不要处处受人冷眼看待,让她一生一世,不受凄苦。可我终究错失了她。没有了秋娘,便写尽了传扬千古的诗词文章,还有什么意思?”
仙道听流川澜言语之间无限凄伤忧愤,心头暗惊。平日里总觉得自己是很苦的,怎么今日听先生酒后之言,竟似比自己要凄苦百倍。或许人间真正最最痛心伤情之事,根本不是如今年少的他可以想象的。
他看流川澜边说边喝酒,忙着伸手要抢那酒杯:“先生莫要伤了身子,莫忘了,先生还有小枫呢?”
闻得流川枫之名,流川澜呆了一呆,任由仙道将杯子抢走,轻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枫儿,我早已随秋娘去了,只是我已错过一次,不想再让枫儿受苦,不想再由他随着我天涯飘泊。我这狂生之名倒也还值几个钱,也顾不得少时的傲气,得了这么一个安定之处,可以保枫儿生活无忧就好。只是……”他心中似有千万忧愁苦楚难言难诉,到头来,只剩得一声叹息。
仙道千请万唤,好不容易半拖半扶把他送回房,服侍他洗漱安息。
流川澜迷糊地看了看一旁,笑说:“枫儿在你房里吧?”
“是!”
“我原知枫儿必在你那儿。今儿晚上,他是断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过的。”
仙道微微震了震,想要问话,见流川澜已闭目要睡,又是不敢打扰,想了一想,便要退出去。
流川澜却不知是否还清醒着低声说:“枫儿,枫儿,我最担心的就是枫儿。”
仙道忙至他身旁,低声问:“先生担心什么?”
“枫儿这孩子一身傲骨比我年少时犹胜,这原本就要吃亏。他的性子又比她母亲更倔犟,认定了的事,百折不回。如今还有我护着他,可我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枫儿他可怎么办才好?”
仙道静静望着睡梦中喃喃说着的流川澜,这位多才多智的师长心里竟也有这么多的苦痛担忧,也许只有在酒醉之下,才会不经意说出来吧。
他一边深思,一边轻轻退出来,关上门后,也无心再去偷酒,一径回了房。
上了床,却又睡不着。起了身,借着窗外月色,呆呆看着流川沉静的睡颜,就这样整整一夜都没有再合眼。
以前听人讲些读书人考中功名一步登天的故事有时也想着要中状元,但也只是小孩子心性,想想就算,并不真的十分放在心上。可是这个中秋之夜,小小的仙道彰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考中状元,当一个大大的官。这样就有了钱有了权,可以保护小枫永永远远也不受欺负不受苦,可以让先生放心了。他永远永远不会再犯先生犯过的错,他绝不会让小枫象他母亲那样死于贫病饥寒。
决不!
功 名 误
之八
仙道守在流川床旁不眠不休已经有三天了,虽然是书生之身经不起这等辛苦,但发觉流川的呼吸渐渐平定悠长,每日来看的医生们都说他有好转之象,再加上这两天在晕迷中还勉强喂些食物给他,知他已开始脱离危险,也许不日就要醒转,仙道心情振奋之下,倒也并不觉得辛苦劳累了。
守在房中关切注意流川情况的还有另一个人,藤真健司。
仙道虽不知藤真是如何与流川相识,为何如此替流川呼冤的,但感激他刑场出头,使自己不致犯下大错。自然不能令他身在牢狱之中受苦,就令彦一去找田岗要人。
田岗现在只求息事宁人,本来藤真又不是有案在身的人,当即放了出来。
藤真这几日也一直把全部心思放在流川身上,仙道虽不喜旁的人进房来扰他与流川独处,对藤真这位恩人不得不让上三分,亦知他对流川关情,所以也由他随意出入房间。
藤真在知道流川已脱离危险后也同样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去想这仙道彰。
万万想不到,这样的风姿俊逸,有着如此深情眼眸的人就是流川为他苦苦等候,受尽一切磨难犹自不悔的人。
对于仙道,藤真实有许多好奇。想他藤真俊美无双,虽是伶人,却无论台上台下都能吸引旁人的目光,可是这个仙道,这几日来,几乎就不曾多看过他一眼。事实上,仙道的目光从来就不曾从流川身旁移开过。
他一直在等仙道盘问他与流川之间的事,似他这般人,虽俊美动人,一身实已染了不知多少肮脏污秽。虽是个伶人,在世人眼中,却也和娼妓差不多。每每出入于豪富之门,惹得多少人冷笑叱骂,便是与些清贫之人交往,若相交的人稍为清俊,便要背起不知多少流言冷语。素来不为正经人家所喜,这仙道难道就不生疑,难道就不想问他与流川是什么样的交情,为何要为流川不顾生死地呼冤。
可是仙道没有问,一直没有问。仙道只想流川能安然醒来,只要他能醒来,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可以不去计较,不去动问,只要流川能醒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相信流川。如果一定要知道,他愿是流川亲口对他一一道来。
藤真低声轻问:“你知不知道,自你上京以后,他一个人所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仙道目光不曾移动分毫,依然注视着流川苍白的容颜:“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枫,我知道你受过多少苦,我知道你心中有多痛,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知道我能给你什么。一切一切,我都知道,不必去问,我都可以知道,此时此刻,我只求你能够醒来。
藤真凝眸望向仙道心中暗叹一声:“你若真的知道,倒也不枉他为了你……怕只怕,你不是真的知道,你何尝真的明白,只有我,这个冷眼旁观的人才……”
默默地望望仙道,无言地退了出去。无论如何,这还是他与他所共有的世界,不要再有旁人插入了,今早大夫来看时,断言流川快要醒了,仙道必然希望,流川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只他一个人吧。
藤真退出房去,独坐在花园中,细思自己一生唱过多少风花雪月恩深义浓,只怕皆不如流川沉静的容颜,仙道那不肯移动分毫的眸光。
那一分深深依恋,便是穷尽胸中所有的缠绵戏文只怕也唱不出万一来。
心中这样想着,情不自禁便随口轻轻唱了出来。
“可叹千里赴京都,历尽风霜万千苦,饥寒冷暖无人问,独自餐眠独自行。身体可会蒙伤损,可曾风尘屡受惊”
房中仙道正全神凝望流川,耳旁忽然听到那样一句句说不出地幽怨婉转,缠绵动人的戏词,一时怔了怔,才想起,藤真原是个名伶。那是他在用句句戏文,诉说着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流川的思念牵挂。一思及此,心中一痛,耳旁唱词,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直传入心深处。
“细想当日怨犹深,生生鸳鸯两分离。去时陌上花犹艳,而今楼头柳又青。海棠花开,我等到如今。”藤真从来没有唱地如此动情伤怀过,直似要将一生凄苦从中唱尽,又似要代流川,把所有的情怀一字字从心中掏出来“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终日如痴又如醉,独对孤灯坐到明。”
仙道微微一震,低唤一声:“枫!”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枫到底是怎么过的。
耳边的轻唱声调忽变:“毕竟世间多薄幸,误人二字是功名。甜言密语真好听,青云路上早忘情。”
不,我没有忘,我永不会忘。枫,请你醒过来,听我说,好吗?
“人生岁月如梭度,富贵功名总云烟。请君怜惜眼前人,莫负春光觅封候。粗茶饭远胜那黄金印,紫蟒袍不如那布衣衫。茅屋瓦舍长相伴,我须怜卿卿怜我。”
仙道心神震动,默然无言。
枫,这才是你想要的吗?这才是你一直不肯说而他坚持为你说出来的吗?我一直所追求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你所在乎的,对吗?
一时间,仙道心中一片茫然,忽然不太明白自己拼尽一切,执着追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