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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江与春笺丽走在外头的园林中。
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宁江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春笺丽说着话,心中却是冷笑。
原本以为春笺丽命大,真的会离开京城,现在看来,她竟是自己找死,跟她的同伴一起,把主意打到了鸾梅身上。
看来,没有趁早将她解决掉,果然是一个失误。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着她。
阳光挥洒在园林中,远处的竹林,那原本盎然的绿意,仿佛蒙上了无形的气罩。假山边的小溪,无精打采地流动着,几处蝉鸣,枯燥而又单调的交响,此起彼落,单是听着,就已经让人昏昏欲睡。
宁江只是随便应付,此刻的春笺丽,似乎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毫无营养的聊了一些东西,不知不觉中,将整个园林逛了一遍。
虽然在藻海之上,留了人监视,但宁江并不想让司徒蕾与方访晴,与鸾梅待上太久,于是又慢慢的往阁楼转了回去。
就是在这个时候,春笺丽忽的将他拉住。
宁江回过头来,此刻的春笺丽,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再是刚才那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她看着宁江,低声道:“宁公子,你和长公主殿下已经是情投意合,太后和圣上早晚会将她许配给你……对是不对?”
宁江装作疑惑的样子:“笺丽姑娘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春笺丽略抬着头,认真的看着他:“宁公子,反正殿下早晚是你的人,不如……不如你早点与她行完周公之礼。”
宁江讶道:“周公之礼?这个……姑娘的意思,小生不太理解,姑娘说的周公之礼,难道指的是……”
“房事啊,笨蛋!”此刻的春笺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低声道,“宁公子,请相信我这一次,早点与殿下行房……越早越好!”
说完之后,看到另一边有侍女走来,也不敢再留,匆匆的就往前去了。
宁江在她身后,一声冷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动……这妖女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深信,春笺丽必定是在鸾梅身上,下了某种术引,就像那个时候她想要对小梦下术引一样。而术引一般来说,都是需要发动条件的,莫非,让男子与鸾梅行“周公之礼”,就是发动术引的条件之一?
他知道,在西岭有一种蛊虫,就是需要通过那种事儿来发动,“蛊”实际上也是术引的一种。
又或者,这是陷害他的另一种手段,等他真的按着做时,就来个“捉奸捉双”,败坏他的声名?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她去得这般匆匆,生怕被其他人听了去的样子,却又是怎么回事?
回到了阁楼,看到了鸾梅,也不知司徒蕾与方访晴对她说了什么,此刻的鸾梅,看上去,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一般,脸庞带着光彩。这种光彩,就如同被拉入传。销群的新人,在经过不断的“谈心”之后,看到了一夜发财的希望。
然而,正常的情况下,以鸾梅的身份背景,功名利禄,对她早就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很难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她说动又或是洗脑。
看到宁江随着春笺丽一同回来,司徒蕾与方访晴停止了与鸾梅的交谈。
然后,鸾梅的目光仿佛又陷入了迷茫。
他们在这里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三个少女一同站起身来。
宁江道:“我刚好也要走,就与你们一同离开吧!”
四个人一同告辞,往府外走去。途中,春笺丽微笑着与宁江交谈,犹如与他不是太熟。
到了府外,少年与三名结伴的少女正要分开。就是在这个时候,仿佛突然间想起一事,少年蓦地看向那红衣的少女:“笺丽姑娘,抱歉,虽然不知道刚才笺丽姑娘为何让我与长公主殿下,及早行周公之礼,但是小生是读书人,有道是非礼勿动,男女授受不亲,除非圣上真的将殿下许配给小生,否则小生绝不会做那种苟且之事。”
在他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司徒蕾与方访晴极是震惊的扭过头去,同时看向了春笺丽。
仿佛陡然失血一般,春笺丽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宁江拿着折扇,向她们拱了拱手,转身往远处的街角行去。
他故意说出这番话的本意,其实是一种试探,试探刚才春笺丽对他的“建议”,到底是拜火教的安排,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试探的结果很有趣,至少,司徒蕾与方访晴根本不知道……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想到,春笺丽会对他作出这样子的建议。看来,要么是这三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芥蒂,又或者是,拜火教的内部,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团结。
当然,虽然试探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是……其实也无所谓了。
既然我还没有开始动手,你们就先一步,把主意打到我身边的人身上,那么,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自寻死路!!!
***
白日里积累下来的热气,到了天色渐黑的夜里,并没有消退。
前些日子,不知名的怪物在夜里肆虐京城造成的恐慌,倒是慢慢的被人选择性的遗忘。屋子里的闷热,让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河上张灯结彩的花船,路边挂着灯笼的小摊,桥上乘凉散步的人们,构成了看似宁静而又祥和的夜晚。
染水河边,那处无人关注的宅院,手持折扇的少年,阴沉、而又冷漠的吩咐着什么,过了一会,前前后后,一共有三人先后离去。
刷,一道刀光在院落中斜斜的飞起,手持双刀的少女,在昏暗的星光下舞起凛冽的冷光。
青晖湖上,一个个自诩多才多艺的小姐,争相弹奏着名为《水调》的、古曲的头章,所唱的,自然是今科会元,那位铜州第一才子……此刻也隐隐为京城第一词人的新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青晖湖的一隅,一个醉酒的青年,在甲板上狠狠的把空了的酒坛砸进了湖中,几名仆人惊慌的涌上去将他拉住,生怕他掉入湖中。
与此同时,青年的妹妹,某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正与另外两个同龄女孩,在皇城的深宫中,一同趴在华美的大床上,兴奋的读着那充满想象力的句子,仿佛不读上几遍,就无法睡着。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与皇城的上苑,只隔着一座高高的城墙、一条御道及一面高墙的启圣坊中,那美丽的长公主,在沉睡中翻来覆去,时而犹如陷入梦魇,时而露出甜甜的微笑。在她的上方,藻海与屋檐之间,某个能够藏身在狭小的空间里的侏儒女,从缝隙中往下看了一眼,然后趴在那里,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干粮,一边抱怨着老爷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同时暗地里下定决心,如果有下一辈子的话,绝不再学这能够摆出好多姿势的缩骨功。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
眉妩台的后院,喜穿红衣的少女,焦灼不安的,在自己的屋中来回走动。
她那本是粉嫩的脸蛋,极是苍白,床边黄铜烛台上的烛光,轻轻的摇曳着,屋子里的家具,倒影斑驳。
外头的街面上,能够听到热闹的人声,有几名公子哥儿,结伴前来邀她游湖,又被外头的舞姬打发了回去。屋子里没有风,然而那闷热的感觉,并没有能够消除她心中的冰冷。
直到天色愈发的黑了,京城的夜里,渐渐变得安静,唯有那枯燥的蝉鸣,随着其它各种声音的沉寂,而趋向响亮。
红衣的少女静静的定在那里,在她的前方,已经打开的窗户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大约三四十岁左右,颇为美艳,梳的是堕马髻,虽然出现在窗边,却又犹如身处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让人看不真切。
红衣的少女,心中莫名的一紧,原本是自己朝思暮想想要见到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几乎坠入了更绝望的深渊。她轻轻的走上前去,在这美艳的女子身前,伏身施礼:“幻月大人……”
迅捷的风从左侧陡然间卷来,啪的一声,先是耳鼓的震动,紧接着整个脑袋都在轰鸣。身体往侧面跌撞,嘭的一声,脑壳撞上了墙壁。旁边的小书柜,砰然倒下,书本、纸页哗啦啦的飞舞。
少女捂着那火辣辣的脸,倒在墙根下,右手向后撑着地,看着冷冷的向她逼进的女子,惊恐的向后退却。瞳孔无神的放大,右侧的秀发,血水染红了一片。那发颤的声音,透着仿佛在不断的往深渊处坠落的战栗:“娘……娘……”
美艳的女子,犹如在雪峰的高处,即将往山脚下席卷,吞没一切的雪浪,阴阴冷冷的表情,仿佛是亘古永存的冰川、积累了千年的寒意:“小春……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嘭的一声,少女的后背撞上了倒下的书柜,双腿在娘亲逼视而来的目光中,依旧在往后蜷缩,颤动的嘴唇,发出的是惊恐到极点的声音:“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拜火教四位祭司之一,那唤作“幻月”的女子,冷冷的弯下腰来,强行抓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小春,你难道忘了,在你小的时候,娘是怎么对你说的?我们是圣凰派到这污浊的尘世间,拯救这个世界的使者,这个世界太过丑陋,太过肮脏,唯有用圣凰的火焰让它浴火重生,才能够将它拯救,我们就是为此而来。当年,娘没有能够被圣凰选中,成为善女神,这是娘生命中最大的遗憾,娘原本是希望,你能够做到娘没有办法做到的事,但是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要叫我娘,为什么你就不明白?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全都只是过眼云烟,这个世界生自于火,也终将在圣火中灭亡,唯有被圣凰拯救的人,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