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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昨日皇兄说出“当初看不起本太子,现在还想娶我的妹妹”这样的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疑惑。
如今想来,皇兄曾经提亲被拒的事,整个皇宫,除了她之外,恐怕也是无人不知的。只是她毕竟是公主,谁也不会在她的面前提起这事。
“其实这件事,并不只是你皇兄心中有此心结,就是那宁江,恐怕也未必就真的放下了……这其中,朕也有些过错。那个时候,你皇兄想要娶宁江之妹为正妻,前来向为父提起,但是那时,宁江不过是一介布衣,你皇兄好歹是个王世子,两方根本谈不上门当户对,朕自然是不允的。结果你兄长自行跑去提亲,保证先娶作妾,日后必将宁江之妹扶正,那时的宁江虽是布衣,但一身傲气,却又如何肯让自己的妹妹给他人作妾?”
天子叹道:“如今,你皇兄已为太子,太子妃也早就已经娶了。那宁江是个有才之人,且有功于社稷,朕本意让他进入朝堂,为朕之肱骨,协助朕一同,匡扶神州,我看那宁江未尝没有这个志向,但是你皇兄之心胸……的确是狭窄了些,待朕百年之后,他又迟早会继承朕的江山。宁江纵然有心入朝为相,然而,他先前受神宗重用,神宗皇帝驾崩之后,马上就被新皇问罪之事,历历在目,你哥是否会是另一个宋乾……他怎么可能没有顾忌?”
事先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子的内情,宝桐的眼睛睁得更加的大了。
天子继续说道:“其实上一次,朕派甘卿前去,向宁江提亲,想要将红蝶赐婚给宁江,就是希望能够化解这个心结,可惜未能成事。这一次,宁江前来临安,恐怕还是有为朝廷效力之心的。但是他人还未到临安,就有风言风语,说朕要害他。这流言传得极快,分明就是有心之人刻意散布。朕志在收复失土,北定中原,以宁江之才,若是能够如同相助先帝神宗一般,为朕之助力,则天下何愁不定?社稷何愁不安?”
无奈的道:“但这虽是好事,却也不是人人都乐见其成,这流言蜚语的传出,分明就是蛮胡潜入中原的细作故意散发,挑拨离间,更有一些暗中早就已经被蛮军收买的江湖败类,借机生事,他们怕的就是朕重用宁江,君臣一心。而宁江虽然入了临安,却始终未来见朕,恐怕也是多多少少,受了流言蜚语的影响。”
宝桐低声道:“父皇的心意,以宁公子之才,应当知晓……”
天子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般简单?宁江以往与朕并无接触,如何知晓朕的为人?心中有顾虑也是正常的事,更何况还有与你皇兄的过节在前。朕有心将你许配于他,就是希望能够以此向他说明,朕对他的爱才之心。只是没有想到,事还未成,反引起了你皇兄的心结。况且,这事终究也不曾问过你的意思,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宁江,朕也并不知晓。”
女孩低下头来,有些难为情:“女儿、女儿……女儿全都听父皇的。”不知不觉的,就红起了脸。
天子点了点头,却又道:“只是朕虽有此意,但要让宁江信朕,却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朕意欲,让你与他见上一面。一来,可藉此转告他,让他知晓朕欲重用他之决心,打消他入朝为相的顾虑。二来,你们彼此相见之后,若情投意合,朕也好当着百官之面赐婚。宁江之顾虑,首在于与你皇兄之心结,你与他成亲之后,他便是朕的女婿,朕总不会去害自己的女婿吧?如此一来,他也可以放心助朕,救亡华夏……”
皇宫深处,秋寒露重,绽放的烟花,脸红的女孩,侃侃而谈的天子,在秋天最后一股暖流消散后的冷意中,织就着一丝温暖的亲情,然后又被吹打而来的北风,刮得四散了……
第37章 秋意如刀:外忍内残!()
在江南终于开始转冷的时节里,北方的一些地方,已经下起了雪。
凛冽的北风,刮向了江南,寒风呼啸,带去了刮骨的冷意,也带去了死亡的气息。即便在猛查刺称帝之后,出于对长治久安的考量,蛮军已经逐渐收敛,然而那漫山遍野的尸体,依旧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从寒冷的天空落下的第一场雪,已经开始将这些随意扔在荒山野岭之间的尸体掩埋,到了来年,它们将不复存在,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而此刻的昊京,却是随着虎尊的登基而张灯结彩,处处彩带飞舞,给人一种万象俱新的感觉。
对于国号,蛮军的高层,实际上也是考虑了许久的。所谓的“蛮”,多少存在着自我矮化和鄙夷的意味,只不过在近千年的时光中,生活在北面万里银川的人们,始终都在羡慕着华夏人的生活,以及他们那肥得流油的土地、仿佛永远也用不完的金银,而自己相比起那些有着冠服之美的华夏人,的确是有如野蛮人一般。
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坐拥中原,虽然还未一统天下,然而龟缩在南方的周朝,也已不怎么放在他们的眼中。再称自己为蛮,就有些妄自菲薄了。
于是,最终,在一通计议之后,由虎帝从神册宗倍献上的几个字中,选定了那个“新”字,于是,新朝……就这般凭空而现。
对于这样的国号,那些被迫屈服于蛮军的华夏文人,大抵都在心中暗骂着“没文化,真可怕”,然而就算如此,他们也不得不开始引经据典的,大赞此字的气魄,以及新朝终将彻底取代周朝的必然性和正义性。
皇宫的一隅,六十四口大大小小的钟磬悬挂于四壁,这些钟磬,合称宫悬,它们属于华夏自古传承的周礼的一部分,六十四口钟磬一同奏鸣,原本是天子才有资格享用的大乐,然而此刻,坐在殿中听着它们的,却是那驼着背的老人。
在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后,新朝里的一些蛮将,已经开始过上了靡烂的生活。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部落的首领,苦惯了的日子,突然过上了花天酒地的日子,金钱,美女,奴仆,田地,要什么有什么,这般奢华的生活,是他们以往所不敢去想象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华夏也好,蛮夷也好,人的本性便是如此,纵然也有一些首领,开始努力尝试着扭转这些不良的风气,然而整个趋势如此,也不是他们所能够轻易改变的。
此刻的神册宗倍,正微眯着眼,倾听着奏响的乐曲。他的手上,拿着一封奏折,这是有关于新朝即将实行的军功制的推行。既然上层已经开始出现腐化的迹象,那就用军功制来激励底层的兵士。军功制的实施,必将打破原本以互不统属的部落为曲部的蛮军的整体构架,必不可少的动荡将会出现,有人会就此崛起,却也必然的,将有人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在他的身侧,八抬的大轿落了下来,鹘后一粒一粒的剥着葡萄,血色的葡萄,一如她此刻涂抹的唇红。
“你看起来很闲的样子?”神册宗倍抬起头来,看了看她。
“是么?”鹘后淡淡的说道,“哀家倒是很想找些事做,不过也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哀家两个字,在华夏是死了丈夫的太后才会自称的?你这样自称,把尊上置于何处?”
“的确是有人这样跟我说过。”
“然后呢?”
“我告诉他尊上没文化,他也不懂这个。然后就把提醒我这件事的那个读书人,扔到了火坑里。”鹘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也是在提醒我么?”
神册宗倍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去纠结这种事的好。
“你在做什么?”鹘后继续吃着葡萄。
“听……我在听……我在听风的声音。”驼背的老人,发出神秘的怪笑。
“风是往南方吹的。”鹘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安排在南方的棋子,准备发动了?”
“你说的是那个姓吕的?呵呵,”驼背的老人说道,“他也不是什么棋子,只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废物用得好,也能够起到相当不错的作用,虽然废物终究是废物。”
“那么,你从风中听到了什么?”鹘后抬了抬头,稍微有些兴趣的样子。
“长跪不起的华夏人……或者是明年春天的大战。”神册宗倍的面容,稍微有些扭曲,“不知道你期待哪一种?”
鹘后没有说话,大约是觉得他的回答很无趣,于是继续吃起了葡萄……
桑林馆中,宁江抬了抬头,面对着北面,同样在聆听着北方吹来的风声。
“公子,天凉了,到屋里避避风吧?”孙紫萝来到他的身边,为他加了一件风衣。
盘膝坐在屋檐下的青年,将风衣紧了紧:“紫萝,你有没有在这风中闻到什么?”
孙紫萝摇了摇头:“公子说的是……”
“腐烂的味道!”青年淡淡的道,“树叶开始掉落了,许多事物,也都开始腐烂了。北方在腐烂,南方也在腐烂。有的刚刚开始烂,有的从根子里就已经烂了。有的人腿烂了,跪了下来,看到别人站着就觉得分外的刺眼。有的人心烂了,看到反而在冬季里结出花蕾的梅枝,就觉得分外的碍事。”
“但是,不管怎么样,冬天总是会过去的,春天总是会到来。”孙紫萝说。
“是啊,不管怎么说,春天总是会来的,而那些看不到明年春天的人,到底是幸运的,还是可悲的……我也不知道了。”
“明年春天……会发生什么?”
“战争……再也停不下来的战争,要么蛮夷灭,要么我们亡。”青年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正要进入屋中。
“公子!”高大的蛮族女子,就在这个时候踏了进来,“宫中来了一名宫女,说是宝桐公主身边的,这是公主派她来,给公子的请柬。”
“宝桐公主。”青年微微的,有些错愕,但还是转过身来,接过了请柬,打开了看了看,“明日午间……芜山九曲阁?”
“公子,怎么了?”孙紫萝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