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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眼间,二人都看到皇上实际上是紧繃的脸神情顿时一松,凌厉审视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似乎是大大松了口气。
莫非皇上如此憔悴的原因就是因为沧赵家族又搞出了什么可怕的事?
二人心里嘀咕着,对这段时间内朝中发生的事不了解,甚至一无所知,陷入被动,不禁暗暗叫苦,悬着的心越发忐忑起来,就由薛弼这个钦差为主,急速斟酌着小心翼翼一边观察皇帝的反应一边把此次梁山之行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薛弼有心缓和朝廷与沧赵家族紧张的关系,希望皇帝能改变对赵公廉的冷酷态度,不要再抱着耍着利用完人家最后一点价值然后翻脸铲除的心思一步步逼迫得沧赵人更愤怒而铁了心绑架沧赵走上和朝廷对立甚至直接反叛的糟糕后果。
因而,他已经刻意把梁山人对周围官府对钦差队的嚣张无礼与近乎敌视的强硬态度尽量弱化了,尽量往轻里说。
但皇帝聪明得很,怎么也能听出来梁山人对朝廷不恭与心怀怨愤的恶劣态度,能听出梁山在随时准备和朝廷翻脸。
二人以为皇帝知道了这个会勃然大怒,会义正辞严斥责沧赵家族忘恩负义,如此狂悖忤逆是蓄意想造反,会立即召集重臣商量剿灭梁山和立即拿下赵公廉抄家问罪的策略,再然后就是相关一系例的针对沧赵家族的圣旨与兵马紧急调动。二人怕的就是出现这个结果,也已经周详准备了为梁山做解释和安抚皇帝稍安勿躁的理由。
谁知,皇帝却坐在御案后一直静静地听着,虽然时不时眉头皱起,脸闪怒气,但却并没有做出二人预想的那些事。
二人很是奇怪,很不理解。
按理说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的。
神圣皇威容不得臣民一点挑衅,稍有一点都可能招来雷霆闪电,打到万劫不复,何况是梁山这种直接打脸的狂悖。
薛弼不是什么政治大才,其它才能也没什么突出的方面,但有过人的敏锐和灵活。
他感觉,皇帝如此作派怕不是涵养好气度高,或是对收拾沧赵胸有成竹而不必怒急紧张去做什么应变。
他更敏锐感觉到皇帝的心态似乎是对沧赵家族的一种无奈。
到底应该怎样对那个边境落魄了的家族,皇帝在犹豫不定,在徘徊,应该不是心软了,而应该是忌惮甚至畏惧。这种心态反应到情绪上就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彷徨与无奈,不是不恼恨沧赵家族,而是被挤兑住了的某种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薛弼不知沧赵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判断出绝不可能是沧赵家族在这段时间里和朝廷已经对立起来甚至造反了,否则皇帝不会还这么关心梁山对朝廷的态度以及疑惑梁山到底有没有兵备情况。再者这种大事也不可能在路上一点没听说。
一定是沧赵家族,或者是聪明绝顶的文成侯做了什么举措拿住了朝廷的软肋,让皇帝在内的朝廷再怒也不得不考虑退让妥协。
他心里暗喜。
这就好了。
只要皇帝在事实上不再自大地拿沧赵当傻子耍着用并逐步弄死人家,那么,双方的关系就有可能缓和为和睦相处。沧赵不弃朝廷,大宋江山就不会那么容易倒,至少是不会那么快的崩溃倒塌。总还有翻盘的生机能指望。
由此,薛弼大胆强调了梁山人本质上只是群喜欢悠然过小日子的农夫,从根本上讲没野心没反意,不想当逆贼。
只是梁山和周围官府的关系确实相当紧张,已经是事实上的敌视和对立,稍有点火星,双方就可能暴发你死我活的战争;梁山的处境很恶劣,对朝廷对待沧赵家族的态度又很愤怒,认为太不公,心冷了,想绑着主家不能再一味效忠朝廷,再加上压得喘不上气来的高额外债,梁山人的富足幸福安宁自在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人人都有强烈的生存危机感,人人心中都充满了怒气,如此种种原因加一起才导致梁山人对东昌府对钦差队做出一系列狂悖的举动。
他在隐隐约约告戒皇帝,人家并不傻,就连沧赵属下小民都认清了朝廷的真面目,何况是聪慧绝顶以远见著称于世的文成侯这样的政治奇才。沧赵属下不愿效忠你了,正在绑架和支持家主脱离大宋官场,不伺候大宋了,并准备随时应对朝廷翻脸无情,人家人人不怕死,根本不惧和朝廷撕破脸一战,也未必没招对付你,你这个皇帝就别再作美梦玩人家了。
说完了这些,他负责的报告实际已经完成了,其它的由秘谍司头目单独向皇帝汇报才合适。
皇帝赵佶果然聪明,听明白了薛弼的意思,脸上的恼怒神情更强烈了一些,但仍然没大发雷霆,而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立即追问:“既然梁山没什么庞大兵力,那么,他们到底是凭什么一举剿灭了桃花山上万贼寇的?”
薛弼说这是不可对外人道的秘密,请皇帝屏退左右。
皇帝并没拒绝,挥退了随侍的太监与宫女,但显然对出使了梁山的薛弼二人也不是那么信任,立即有个罩在黑衣中的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侍立在皇帝身边戒备着二人。
这个人遮着脸,面目模糊,但没胡子,应该是个武功不凡的皇帝贴身太监护卫。
薛弼不以为意,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布袋,双手托着说:“一切就在此物中。”
在他的讲解下,那黑衣人亲自动手用老虎钳子剪断了铁链,皇帝明白了梁山人取胜的关键,点头明显轻松了许多。
“圣上,梁山把防守水泊抵挡外贼大规模以木排入侵梁山的绝秘利器给了臣带回京城让圣上知晓,这说明梁山人并不想和朝廷为敌。至少是他们还想着朝廷能对梁山公平些,对陛下还抱有一些希望。”
这话明显是赵佶喜欢听到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笑纹,随后就表扬了薛弼忠君爱国勇于任事,也能干事,着由从七品升六品上,赐钱一千贯,布五十匹,粮食若干石,酒水一宗,说薛卿辛劳有功,先回家好生休息休息,不必急于上差,休整好了再做事不迟。还说若是不喜欢当御使,等他和大臣们商量一下,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缺再具体安排。
这是很大的恩赏了,也是打发薛弼走。
薛弼叩谢龙恩,立即离开了这个让他胆战心惊又倍感压抑的皇宫,留下秘谍司头目接着皇帝质询。
没受没顶之灾,还升官得赏,算是初步脱离了梁山这趟差事的凶险后果,薛弼出了宫,却没有轻松感,仍心事重重。
秘谍司是皇帝的家奴。
皇帝质询家奴那些敏感问题就犯不着遮遮掩掩了,直接问梁山到底有没有造反势力、沧赵家族是不是想造反等等就行了。留下来单独汇报的头目承受着露出真面目的皇帝的汹汹威压,在死亡线上徘徊,更紧张,滋味更难受。
但久经险恶又心生异志的头目还是抗住了浩瀚的凶戾威势,表面诚惶诚恐,内心实际涌动着那股怪劲头,很亢奋很镇定,他也不傻,傻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薛弼能敏锐察觉到些什么,他也能感觉到皇帝对沧赵态度的微妙变化,对皇帝说了梁山如何虐待东昌府知府田师中,皇帝的亲信大将以及负责刺探梁山的探子又是如何死在梁山的陷阱的。
面对皇帝恼怒中掺杂着许多不明情绪的怪异神态,他鼓起勇气试探着解释说:“陛下,梁山周围官府根本没有参与围剿桃花山贼寇。那股贼寇当初从青州顺顺利利来到梁山泊,一路未受到沿途官府任何阻拦打击。这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海盗正闹得猖獗,各地官兵大量叛逃,军心陷入崩溃,官府虽迅速有力重组了忠于朝廷的人成军,但并没有真正的战斗力,只能守城。而桃花山贼寇却是经历了青州军围剿后杀出来的悍匪,有上万之多,贼首祝家叔侄又异常骁勇狡诈凶悍。沿途官兵不是对手,不敢出战,情有可原。但贼寇也并没有沿途壮大兵力。他们只要能打敢战的凶残精锐,不要充数的游民增加负担还拖累行军速度。贼寇打的就是突袭梁山的盘算,想在朝廷调动大军围剿前就迅速打下梁山以为新据点,顺便也狠杀梁山人报了早想报的灭家之仇。”
梁山周围的官府果然利用了梁山的血战成果虚报战功撒谎了。赵佶确认了此事,有些被欺骗的恼怒,但此时无心计较这方面,更关心的是别的,不禁疑虑中夹杂着好奇,审视着头目问:”贼寇和梁山有何灭门大恨导致如此仇恨梁山?“
头目恭恭敬敬道:“禀报圣上,这是数年前的旧事了。”
“当初,梁山生意兴隆,但也面临着不少麻烦隐患甚至危险,为帮助官府维护治安也就是维护梁山周边的商道环境,曾组建过一支人少却相当精锐的商卫队。他们无意中察觉东昌府独龙岗祝家庄明为良民地主实为贼寇,近处开黑店,远处扮强盗,抢劫杀人无数,罪恶累累,也积累了众多钱财购置了数万良田,拥有了庞大佃户数量,势力越发强大,只骨干匪徒就有上千,加严格控制精心训练的庄兵,有兵力不下五六千之众,兵多粮足,已经有了攻城掠地划地造反称王的潜力。祝家三子人称三杰,个个武艺高强,尤其以三子祝彪最为厉害,擅长使枪射箭,行事也最凶残嚣张,当时当地官府都不敢正眼相向。也正是祝彪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根本不把朝廷与律法放在眼里,才露出马脚让梁山人发现了,报于官府。东昌府确认后决定剿灭祝家。梁山积极参与了,帮着破了祝家庄,灭家之仇由此而生。但祝家三子骁勇狡诈,当时杀出重围,带着几十个最得力的亲信成功逃走,流窜到青州落草,火并了当时的桃花山贼首王伦霸占了山寨,从此成了青州地面最嚣张凶残的强盗,并与被通缉的叔叔祝万年汇合,尊祝万年为老大。那祝万年文武全才,武艺更有万夫不当之勇,在老家曾突袭破了泰安县杀了通缉他的县官并大肆抢劫,然后才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