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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与她携手而立,风簌簌而过,远方天际无涯,万里苍穹,独他二人遗世独立。
皇帝纵然不喜皇后,立她为后也多半是不愿忤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意思。
只是这时,他侧首望向皇后的目光依然是无限柔和,几乎真的像是极喜爱她一般。
是了,王娡微微冷笑出来,帝后和睦,朝廷方才能安稳。
若是帝后不睦,落了朝臣的话柄不说,于四方安定,都是极为不利的。
这样的蠢事,皇帝怎么会做?
只是皇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纯良如斯,当真是喜爱皇帝的罢。
她看着笑意温婉的皇后,诚挚期盼能够长久的让她沉溺在这样美好的画面中,但愿长睡不愿醒。
朝臣,妃嫔等人高呼昭成仁佳皇后千岁,郑重行三拜之礼。
每个人脸上都是似乎真心的喜悦,王娡错眼望过去,竟是分不清真假,辨不出悲喜。
即便连粟婉容,也是那样圆满的笑容。
是啊,这样的大喜之日,怎么能容得下一个人的伤悲?
接下去便是封太后及各位太妃。
太后自不用说,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后宫之中唯她最大。
纯贵妃被封为纯贵太妃,惠妃晋封为惠太妃,此外还有许,张,吴等太嫔。
名为太嫔,只是既无子嗣又无家世,不过是选一处华丽冰冷的宫殿熬日子等死罢了。
殉葬了的沈经娥,李充衣,孙七子,被依次追封为沈哀太妃,李悯嫔并孙贞嫔,如此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只是,到底是那样锦绣年华的女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芳魂早逝,徒有哀荣又有何用?不过是做足了活人的场面功夫罢了。
太子府中诸位女子,犹需待至举迁入宫后方才可安排位分,因此太妃晋封之下,便是朝臣。
本朝以三公九卿为朝廷统领。
三公便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分管行政,军事及监察。
如此安排,便是高祖曾曰:“弥各司其职,则朝廷相安。”。
宫中前朝旧臣,颇有才干者众多。
其中以周勃最为享有赞誉,便是:“聪颖知礼,学富五车。”,且年轻力强,皇帝有意培植亲信,便不顾众人反对,立他做了丞相。
又以北平文侯张苍为御史大夫,取其“公正严明,断案明晰。”。
如此,分赐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人青绶带并官玺,以正其名,以监其行。
此外,九卿便是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各一,分管教人,门房吏僚,卫兵,车马,法律,礼宾,族谱,经济手工等。多是选择在各个领域有所长者。
王娡留心看了,都是些年纪不过中年之人,也算得上可称作青年才俊。
心下明白,皇帝莆一登基,自是希望提拔青年者,已为己用。
虽是年轻者经验不足,办事难免有不周道之处,却贵在年轻血性,未曾受朝野荼毒,最是省心可塑不过的。
如此,皇帝又封了大匠,执金吾等人,大长秋的择选却着实让王娡吃了一惊。
大长秋者,以辅佐皇后处理后宫事务为己任,多是由年长的皇后亲信女官担任。
只是如今的大长秋,却是太后身边的榘允。
她换了宫女服装,作了女官打扮,倒也是颇为利落干净,眉目之间自有威然之气。
如此看来,这个榘允竟是比自己想的还来得体面尊贵,实实在在是宫中太后的亲信。
王娡不敢有所纰漏,只想着要让容芷好生探听一番才是。
如此一来,已是两三个时辰过去了。
帝后新祭了天,亦是率领众人跪拜了祖先。
万里长空,碧空如洗,一轮红日金光生辉。
王娡想着,徐徐微笑起来,倒当真是有新帝登基,一派新气象的意思呢。
待到各诸侯国依次上太庙祭天台送完贺礼,已示臣服之后,登基大典方才结束。
随后便是当夜的宫宴。虽是宫宴,却是王亲国戚,诸侯命妇,公主列侯均会赴宴,更是兼之歌舞不休,一派纸醉金迷,盛世之景。
想来离开筵还有约莫一个时辰,王娡跪了半日,连腿都没了知觉,站起身来几乎踉跄了一下,幸而她极是好强,断断不肯在人前显出弱势来便罢了。
如此一路艰难回到明光宫,预备着重新洁面匀妆,更衣束发,参加晚上的筵席。
青寒心疼王娡跪了半日,脸色苍白,脂粉被冷汗冲洗干净。
便急急忙忙煨了一碗安胎定神补气的桑椹红枣柏枝汤,看着王娡一气儿喝下去了,方才放下心来。
王娡卸下头发上沉重的钗环,脱下束缚地有些紧的外裳,换上家常的藕荷色刺绣织银线寝衣,方才觉得身心舒畅,整个人都松快了。
然而她犹自觉得膝盖酸痛不已,便让着容芷静悄悄去打了一铜盆热水来擦身,嘱咐她必得悄悄儿去,防止被人看见了,说她乔装作致。
青寒替她褪下鞋袜,将白绸内裙撩上去,却低低惊呼出声,倒抽一口冷气。
第七十五章 宫宴(一)()
宫宴设在长年殿,自日沉起,日夕落。
一两个时辰内,皆是歌舞不休,佳肴美酒,端的是一片繁华富贵之景。
王娡换了浅红色的家常服饰,只以通水玉装饰,既是不减贵重,却也是有几分如常的和气。
长河落日,夕阳西沉,午时还是那样明亮刺眼的日光,如今也有了几分温和暗沉之意,几乎可以直视了。
若是还在金府,今日对于自己不过是寻常一天的日出日落,并无什么特别之意。
只是自己如今身在长安皇宫,今日种种,几乎是改变了自己从此以后几十年的命运罢。
最道不过是,人间世事无常。
走了一炷香工夫,长年殿便已遥遥在望,落日流金,长年殿在日光之下,犹如神明之地,端的是数不尽的富贵华丽。
王娡收拾好万千思绪,露出极明媚欢悦的笑容,扶着青寒的手,缓缓拾阶而上。
膝盖虽是以药酒揉捏许久,仍旧有微微的刺痛,走起路来几乎要出冷汗。
她无法,只得紧紧抓着青寒的手,试图减轻疼痛。
脸上一丝一毫也不敢露出不豫之色,在这样人人皆是真心假意微笑的时刻,一张凄苦的面孔,该惹来多少厌恶,她不是不知道。
殿内欢声笑语,帝后端坐在最高的凤梧台上,含笑看向下面的众人。
所谓凤梧台,取了凤凰栖息梧桐木上之意,以梧桐木并赤金锻造,台身便是凤凰的羽翼。纤毫毕现,尽态极妍。
皇帝仍旧是明黄色的服制,王娡忽的意识到,从此以后,这个男子身上,便永远是这样威严明亮的黄色了罢。
作为太子之时,他多穿天青,乳白一色衣裳,气度娴雅,尔今帝王之威,竟是一件衣裳,就可以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后穿着一件天水碧色的百里长裙,眉目间皆是满满的笑意,含情脉脉望向身旁的皇帝。
她是真心的高兴,于她而言,今日是自己心爱之人夙愿得偿的一日,譬如苦读十年一朝为官的寒门子弟之妻,皇后此时不过是一个爱慕丈夫,为他的荣耀欢愉的女子。
帝后身边左侧,便是坐着无时无刻不含了端庄笑意的太后。
数月前温柔敦厚的女子,而今突遭重重变故,也是一夕之间,迅速老去,如玉的眉目间已是有了点点岁月的痕迹。
只是如今在玄色衣裳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气度华贵,叫人不敢小视。
到底是在这深宫之中生活了数十年的女子,一举一动,都深深烙刻下皇家的威仪。
王娡笑盈盈地,面向帝后深深拜倒:“臣妾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金安。”。
皇上见她来了,眉眼之间笑意愈甚:“如今你即将临盆,一举一动都该小心,便去你妹妹身边坐着罢。”。
王娡恭敬答道:“皇上厚爱,臣妾不敢不遵守礼制祖规。”。
她转向太后,复又行大礼:“臣妾恭祝太后,凤体康健,福寿绵延。”。
太后见她如此,笑意深深舒展开来,对皇帝道:“哀家常常夸娡儿这孩子懂事知礼,如今皇帝可也看见了。”。
她虽是声音平和,似乎只有笑意,王娡仍是极敏锐地,从她的气息之间听出些许不顺之意,便转念明白过来。
自己并不是来的最早的,万静田,吴若叹,粟婉容皆已是早早落座。
可是从太后这样不顺的语气看来,她们倒是疏忽了太后的礼仪,难免惹得太后颇有微词。
皇帝声音温和:“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也时常觉得,娡儿守礼知进退,是个最明白不过的。”。
王娡面色红了一红,低低道:“臣妾谢皇上称赞。”。
皇后爱怜道:“快去你妹妹身边坐下罢,这样总站着说话,也是该累得慌。”。
王娡闻言,方才静静走到姁儿身边落座。
如今皇帝登基,权倾天下,人人都是现实的,自然百般奉承讨好新帝,以期获得些许圣宠。
如此这般,难免冷落了太后。而暂且不说太后与皇上母子情深,便是她的身份,也断断不容人忽视了她去。
这样处于巅峰的人,若是觉得自己因为年老权柄下移,得不到众人昔日的尊重,那该是怎样不甘的恨意,即使太后性子再平和,也无法容忍这样僭越的事情,王娡心里十分清楚。
而如今,自己场面与情面都做足了,自然是能得到太后的怜惜。
宫中的时日,日久天长。太后的权力也并未如外界传言那样完全下放,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是有了自己调度后宫前朝的能力,如今能得她的怜惜,日后宫中之路必是更为畅通无阻,任自己浮沉。
想到此节,王娡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笑容。
姁儿眉眼之间皆是三春桃花般的笑意。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