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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丛嘉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问候几句,赶紧溜之大吉,直奔周府而去。
周宗,做为跟随李煜爷爷烈祖李昪的老臣子,其实此时年龄并不大,五十多岁,拈着长须,站在内门里,看着李丛嘉被人领了进来。
他拱手示意,前头带路,二人很快转到一处碧玉小亭里。
这可是纯粹的翠玉雕琢而成,柱、盖、脊之间转承接合,由十块颜色有细微差别的玉石制作,十分精妙地镶嵌在一处,如栩如生。
真是奢侈啊!这么大块美玉,如果留传到后世,恐怕会超过十亿人民币吧?
一面猜测和羡慕着,李丛嘉一面迎接着这个老者的审视!
“殿下那首词叫什么名字?”
突出其来的问题,竟然直接问起李丛嘉在长江边上顺嘴改编的《沁园春。长江》,让李丛嘉有些措手不及,猜不准这老头会不会让自己再当场做一首?
他摇头:“一时戏作,也是被冯季昌逼急了,加上被令女小小年纪忧国忧民情怀所感染,才脱口而出的,还没想名字呢!”
周宗长捋前胸胡须,轻轻颌首:“娥皇所作,是我由江淮报奏之事引起的伤感之作,她稍饰修改,所以显得文不对题,殿下不要见笑!至于你所作之词,体例上是词牌‘沁园春’,我南唐之地还真是第一次听人用此词牌做词。”
“那就叫‘沁园春。长江’吧?”
“可以,你的词,当然你命名字!近期我将会把它收录到唐诗之中,让它名传千古!”说到这儿,周宗转身轻拍三掌。
不明所以的李丛嘉放眼看去,周娥皇提着一纸卷轴,正缓缓走来。
“这卷轴写了你的这首词,是小女记忆下来的!既然你命名了,不如填上可好?”
李丛嘉微微一乐:这老头是要考较自己的字啊!
从盛唐以来,人如其字。观字知人,是许多长者考察未曾谋面的晚辈的重要手段。
难道,这周宗准备把娥皇许配给自己?自己的桃花运不会如此之快吧?
周娥皇抖开长卷,流畅的欧体字铺满纸面,如烟云升腾,股股翰墨之香萦绕亭间。那严谨工整、平正峭劲正合欧体字特点。字形虽稍长,但分间布白,整齐严谨,八面玲珑,气韵生动,恰到好处。
“好字啊!周大人果然是一代大家,文章天成,妙笔生花,这幅大作我要好好收藏,将来一定值大钱!”李丛嘉做为书法爱好者,深知这幅作品的珍贵,因此一把接过就要卷起带走。
“六殿下慢卷!此轴是陛下要的,我刚才所问,也是想将其补完整!我知殿下有些失忆,但写字深入骨髓,绝不会忘记的!请殿下撰写题目,也让陛下欣然!”
啥?是自己皇帝老子要的?那老周让自己写词名,是何用意?失忆不忘字?
难道自己表现太抢眼,引起了李璟的怀疑?
极有可能!
写毛笔字李丛嘉还真太害怕:前世家贫,母亲文化程度低,只知道督促自己练字背书,因此自己的书法水平名震县城内外。
可是,李煜写什么字体?
脑筋急转,灵魂中无半点李煜书法痕迹,根本无法得知他学习过哪些帖子,更难知道他书法水平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自己真是失误啊!清醒之后,第一件事情就应该详细了解李煜的这些生活习惯。话又说回来了,他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人去问啊!
李丛嘉盯着周宗明亮的眼神,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神一点点在变幻,知道不能再推脱,微微笑笑:“老人家觉得写哪种字体好呢?此词周大人用正楷书写,秀外而惠中,恰如娥皇之性情,当需豪杰之士相配,不如我用行书吧!”
说完,他提笔在手,仿王羲之的行书如行云流水般落在纸面左侧:沁园春。长江李煜于保大七年感怀
“妙!大妙!六殿下的笔墨功夫几日不见,竟然有如此大的进步,真是可喜可贺啊!”周宗哈哈笑着,轻拂胸前长须,“娥皇,去取殿下的墨宝来比对一下!”
周娥皇应声向后宅而去。
李丛嘉脑袋里满是一团浆糊:自己蒙对了?虽然他前世对王羲之的行书摹过数千遍,但与纸上的字迹相比,相差绝不是一点半点!
难道真如周宗所言,写字的功夫已经深入骨髓?这么看来,李煜的书画功底可不是一般深厚啊!要知道现在李煜的身躯才十一岁,离他艺术成就巅峰还有三十年光景呢!
一下子,李丛嘉都无法判断如果李煜活着,三十年后能写出如何字迹了!
难怪他被称为历史上最有文才的帝王?名不虚传啊!
这样看来,自己绘画水平一定也不低啊!
正想着,周娥皇兴奋地跑了回来,手中捧着一摞旧宣纸,打开后,行书数十行,明显模仿“王羲之”字体的痕迹。
长出口气:自己总算蒙混过关了!
正在暗自庆幸,周娥皇忽然笑道:“父亲,煜哥哥上次和我一起画的画还没完成呢,不如我们去接着画完……”
啥?李煜和这位大美女不是第一次相见?难道二人早就有一腿,暗生情愫?
古代人成熟早,十一二岁已经有了男女意识,或许他们……
李丛嘉正幻想着,耳边传来周宗的呵斥之声:“六殿下时间宝贵,天黑前还要回宫呢!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来要辅佐明君,为国效力,哪儿还有时间和你儿戏?”
李丛嘉看着那铺开的白色锦宣,有些苦笑:“老人家,我要着急回宫去,不如改天……”
周宗微微摇头:“小女一番心意,不如殿下就勾一对鸳鸯,让小女慢慢着色,如何?”
李丛嘉暗暗叫苦:鸳鸯,没见过,怎么去画,更是没有一点眉目!
怎么办?他忽然一乐:“一笔笔描画太耽误时间了,我新近正试验一种新式画法,不如我演示给娥皇看看,也请周大人指导一下?”
周娥皇脸色大喜,迅速把笔墨画彩准备好!
李丛嘉心中暗笑:我就画两只小燕子应付过去得了!这个题材应时应景,想来周宗无可挑剔吧?
他故作东张西望,然后指着远处柳树下呢喃的两只小鸟:“春草韧如丝,折柳话离别,两燕相呢喃,纸鸢飘远天。多好的春光啊,不如就此入画吧!”
(本章完)
第24章 诗画理语动周宗()
毛笔一握在手中,他忽然有一种得心应手之感,“刷刷”几笔皴下去,重赭色略点枯墨,勾勒出柳干,斜着从宣纸左侧边探出,虚实结合,明暗相宜。
李丛嘉提笔略沉吟,轻蘸淡绿,略添朱色,中锋行笔,细如铁线,在纸面中渐行渐提,丝丝柳枝飘扬,寥寥数片绿叶,将画面摇曳得极其唯美。
将笔洗净,略调重墨,侧锋行笔,平推变捻。几笔之间,活灵活现的两只小精灵诞生:
黑黑身体,淡朱之睛,红色下颌,剪刀双尾,两只燕嘴里破笔略点上一抹,如细草沾着微泥,整个画面整洁而素美!
看着周娥皇一副陶醉的样子,李丛嘉心头大动:不如就此向周宗挑明求女之意?
这个想法如种子一般,借着春风在李丛嘉心底发芽,一发不可收拾,渐成一片芳草。
他转头看向了周宗:“老人家,剩下的不如您来完成,牧童也好,纸鸢也罢,再添一丝生机更佳!”
周宗盯着李丛嘉看了好久:“果然是真正的才子,长江赋词、太学对联、挥毫泼墨、以诗入画,一切都是原来那个李煜!没变,真没变!老天保佑,娥皇的命不错!”
说着,他也不管李丛嘉疑惑的眼神,转向周娥皇:“你来补充完整吧!”
周娥皇十分不习惯直接用“没骨法”作画,不过她绘画功底极深,在闲纸上轻拭几次,渐渐掌握笔墨浓淡,笔画渐渐轻灵,忽急慢缓,几笔下去,两个可爱小娃出现,牵着一缕线,远方是半面纸鸢斜掠在画面最边处!
留白恰到好处,与燕、柳相映成趣,整个画面充满春天的趣味!
看周娥皇放下笔,李丛嘉又提笔在手,手腕灵巧翻转间已经出现两行字:新燕啄春泥,雄垒雌啾哜。
说着,他看向了周宗,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宗脸色一变,盯着李丛嘉看着,似乎不认识一般。好半天,他转向周娥皇:“能看懂吗?”
周娥皇脸色早就红如胭脂,捂着脸向后退着,都快逃回后宅了!
周宗微微颌首:“娥皇,你接着写吧?”
周娥皇执拗不肯,却见周宗不言语,她只好走上前,走到李丛嘉身侧,狠狠踩了他一脚。在李丛嘉龇牙咧嘴时,她挥笔用正楷欧体字写道:孩童慕东风,孤鸢羡燕嬉。
周宗哈哈大笑:“好!好!一对小儿女,我心爽亦!”
李丛嘉拱手就要告辞:他终于猜出周娥皇恐怕与李煜早就有亲事在身,周宗怕自己被打傻了,所以才不断试探自己呢!
“煜哥哥,不如把上次未完成的画作画完?”
看李丛嘉连连摆手,周宗有些奇怪地盯着他:“到了自己家里,还客气什么呢?陛下那里我去说!”
李丛嘉怔忡一下,马上道:“周老误会!我不是不愿和娥皇共画,只是我真的有事情要忙!你也知道,家母有两家铺子,生意都不太旺,宫女们赏钱没着落,她火上大了!我这不正要找人……”
周宗摆摆手,气愤道:“满朝上下,一身铜臭,如何治国?不摒弃这些浮夸之道,不以耕战为本,怎能复兴大唐?明日我就向陛下进本,重农罢商……”
李丛嘉一下子就急眼了:这老头怎么忽然就激动了?如果真像他说的这样弄,恐怕南唐几年就土崩瓦解啊!
他急忙拦住周宗话头:“周老大人但听我一言!士农工商军,如人之头脑神经、五脏六腑、肌肉骨骼、血流体液、肱股四肢,缺一不可!岂能因一而废其他?”
周宗瞪大了眼睛:“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