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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里的这个事情可以办,毕竟我来了。
我不知道,这没有办法;既然我知道了,不办,这就是我的错。
各家炊烟四起,搅得我嗓子带着肺都甚是不悦,一路掩口咳嗽,直看到薄薄烟雾中一个十五六的小女孩拉着一个十二三的小男孩并排笑嘻嘻互相说着话走出来。似乎这也是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的景象,而每次看见了都会让我有一丝笑意。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小女孩的另一个臂弯里挂着个麻布袋,这个小男孩也显得很是伶俐,还主动说着些什么。可惜口音有些重,加之声音有些小,耳朵如我这般好的居然都听不清。
往常我都是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我的视线,或者躲离我的视野。而这次,这一对小孩子看见了正不停咳嗽的我竟然主动走近问今日是否会有运粮草的车进城。
看了他们的表情,知道他们希望得到的结果,但我也只能说这几日可能还没有。两个孩子都有点失望,眺望了西边城门一会儿,还是转身回去了。
我心中一动追了上去问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个。他们说每每有粮草车入城,城门翻检一番再装车后,一路总会洒下些谷物。往日自秋日起到第二年初夏隔三差五都会有运粮车往来,他们每日一路去捡些洒落的谷粒回去,不消半个时辰一日两顿米粥便有了着落。
有些心酸,问他们住哪里。他们指了城西南的一个角落。那里一片院落,看不清楚,便跟着他们,还宽慰他们道:若有消息,即刻去你家通知。
他们很是高兴,小男孩很是有礼的带着他的姐姐与我行礼,仿佛一个小大人似的。心里感叹,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只会跟在银铃后面。待到要与别人行礼说话,还需银铃先说,我才照做,常被她在家批作算筹珠子——不拨不动。绝无此小男孩这样似乎已能独当一面般从容洒脱,更何况这家还如此窘困——不过说不定,清苦之家就是能出早立之男。而我虽然自小和父母分离,但是日子过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路过市集门口时,小男孩还看了看有些萧条的街,竟说了这么一句:如果额(我)爹还没回来,等额(我)大些,便先在这里谋个活计,自不须娘亲和夫人跟着额如此劳苦。
小女孩有些感动地贴近男孩,两个人对望一眼,忽然一起笑了。注2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和我其实一样,他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是他的妻子。我忽然很具恶趣味的遥想当年自己也能如此,不过和我的银铃佩儿二人早早在一起作夫妻或许对我更不利。从银铃提到的种种情况来看,这两个小丫头小时候对他们的夫君似乎都缺乏必要的尊重。
又想到要是我和他完全一样,或许佩儿十四岁的时候就带着十岁的我在襄阳大街上走了,而银铃亦可能在我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永远离开我。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那个十八年之约,我和银铃可能真的就会天各一方,惟宇茫茫了。
在他们家门前稍远处停下,看着他们在门口转身向我致谢,最终进去并关上大门。院内坐着一个中年的fu人便站起了。原本她似乎正在院中缝补着一个成年男子的衣衫,关切地听完孩子们的回报,朝着院墙外张望了一下,看见了外面远处的一个穿着怪异的长汉,便朝此人低头欠了欠身为礼。而此人却一直在掩口咳嗽,只能不住点头。
虽然草屋破旧,院墙矮破,但是看着还算整洁。虽然窘困,但一家人似乎都会一直带着笑。想着那小孩和他母亲的礼数和话语,这家很可能是家道中落,困居于此。那家父亲怕是在服着兵役或者徭役未归,靠着母亲帮别人缝补衣衫,加两个孩子捡取散落谷粒为生。
心中盘算着如何帮助他们,想起老爹以前帮人的方式,总觉得给钱不合适。授人以鱼莫若授人以渔,可那孩子还太小,一时盘算不定,便想着先去市看一下。
城内就一个市,偏在城中之西,应是为了早上开市之时阳光便能晒着这里。由于这段时间围城,现在除了西城门,其他城门一概紧闭。西城门也还没有让普通百姓进出,所以市里基本没有什么叫卖。只有几家邻市的大铺子还开着门,不过也没有什么客人。
真正的买卖只见到米铺中一个壮汉扔了一口袋钱在案面,说五百钱买米。铺子里的人一个个收检,很是仔细,还退了几十个,说不能收,最后只算得了四百五十三钱。那人问为啥不收。铺子里的人回说,那些钱被人刮损取铜得太厉害了,五字左右上下笔划都不连了,铢字“金”边都快切没了。无论这边如何解释,说什么自己收的也是这样;那边也说什么都不收,说自己收了hua不出去。最终争论了半天还是买了两石粟米,那买的居然还哀求着让多给点,那铺子里的也算好心,用手捧了一把倒在买的那人的坛子里。
粟米在荆州和交州都没见过,不过,在洛阳东市似乎也要三百钱一石,而且似乎还算是便宜的。这里被围这么多天,米价倒便宜得有些让人不解。
那人居然还是有些不开心抱着个大坛子转身出来,口中抱怨着,还夹杂些脏话。忽然看见门口的我,开始显得有些奇怪,听得见他在我背后还喃喃自语:吃军粮的来这里做甚?<;着他的算珠(算盘在汉代的一种形式,算珠和现在的算盘类似,不过是球状,搁放在特制的凹槽内)余光中瞅得人来便问我要买什么米粮?听我没有回声,抬眼注意到我身上的衣裳便开始有些迟疑,又问军爷来这里做什么?而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问我什么,只是看着很多草席竹篾围成的垛垛中有着各种样的米,其他倒也常见,甚至还有某州稻,某郡黍,某县梁米这样的优等货供。只是还有些上面贴着个“库”字,旁边挂的木牌上也在有粟和库粟。不仅粟,谷黍稻也有库谷,库黍,库稻之类。凡带库字的都便宜得很,多数只要二百多钱一石,这着实令我不解。
那小厮有些不知所措,一再问我所来何事,我终于醒悟过来,便问他库字何意?
此人傻笑,似乎觉得我这问题很傻。看我一脸茫然,终于也醒悟过来:军爷不是本地的?
我点头:怕过几天就得开拔回去了,咳咳。现在就等那些个还站不起来的兄弟们赶紧恢复些,至少能用车载回去。这不,闲得无聊,咳咳,在营里快憋出病来了,就出来走走,家里也种地,地还不少,过来随便看看。
心中有些得意,深感自己编瞎话很是有一套,自己听着自己说的都差点相信了。
他这才恍然道:这库便是这里军库中之陈米,每年调拨而来各种军粮贮于此地军库粮仓。这么些年,此地无重大战事调拨事务,便有大量往年陈米并未动用,而库房又调来新粮,原来的又满了,故而便会将陈米售于粮商酒肆。
我也恍然:怪不得经此围困,此地百姓倒也安定。
那小子忽然有些骄傲:不是额说大话,额们这里至少饿不死人。实在没事情干,只要有膀子力气,晴天到军营外门口抄着手背转身蹲在那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让你去做些事情。舂米,洗衣,垒墙,夯土,每日按照活轻重一二十个直到二三十个钱还是有的。再不济,让自家半大不小的孩子趁着运粮车进出,沿路捡点散落谷粒,就够活命了。要这样真的饿死了,那真是二愣子上刑场——没得救了。
我笑了笑,又咳了几声,忽然加了一句:为何去捡米的要让孩子去?
军营重地,哪能让大人随便进出。那些去军营找活干的都要抄手背身蹲在外面,何况一路走进去?被抓了充军怎么办?要是不充军倒更可怕,直接当刺探情报之贼人,以军法诛,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是孩子,呃,自家女人也行,只要她二杆子男人不怕军营里那些个……哦,没事,没事。
他注意到我也是军士,至少看着象军士,虽然衣服穿的方式看着有些怪,但怎么说还是像的,在我面前说军队的坏话,明显有些找不自在的意思。而且我似乎总在他说到的紧要处咳嗽,似乎要提醒他,他自然警觉了。
我当然不是为了提醒他,是因为受伤,xiong口有些痒痒,好像肺里总是有东西需要我咳出来似的。
不过无所谓了,我知道我们的军纪有些地方不好。既然只是我听到了,记着以后想着怎么改就是了。说的人也没有错,本身做得不好,还要怕别人说么。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觉得我全身上下这身衣服是我看起来的最大的mao病,却没有人提过,看来在他们眼里我身上的衣服并不算不好。
当然这一点我想错了,我刚出门,没有走远,就听得屋内另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却不住吃吃笑问道:“这二瓜子穿的什么,他是个甚兵?”
另一个说道:带荆州口音,怕是外八军里的二蛋子新兵。
不过这个错误算不上很严重,虽然有些伤自尊心。而且耳朵好有时也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市另一边的出口拐角就是一家酒肆,门口的垆上排列的酒坛,楼上的悬帜上书的“扶风醇”都显示了它的身份。(《韩非子》中曾经讲述酒旗这个东西,用的字眼就是“帜”,在外储说篇,说明至少战国时候宋地就有酒旗这个东西,宋在今天河南东南,江苏西北,安徽北部这一带,作者注)
仿佛眼中又看见了七八年前的襄阳,一个小女孩牵着一个小男孩在街上走着。
“炉?和我们家的炉不一样啊!为什么不烧火?下面也没有火塘。”
“小智,那是垆。”小女孩这时候已经蹲下了身子,在地上拾起了一段残枝写下了垆字。“你看,是不是像我们家的炉子,所以叫垆,一面高起来,那是让酒坛子靠着的,免得被人碰掉下去了,知道了么?”
“恩!”小男孩不住点头,小女孩笑了。
我一边在点头,一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