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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人已有身孕,长坐不适。智不忍妻受其辛劳,故恬而代之。”我也回得极快,辛劳我还故意拉长。言毕,我自己先故作畅快地笑了。
“听传闻,越侯自小兵法为妻所教,是否属实?”太学里孩子平日里难道和“老娘么们”爱好一致么?我以为最起码应该和襄阳学堂差不多才对,不过细琢磨起来好像也确实差不太多。
“此为汝问之,抑或你家人托你问之?”还是得先问个究竟,顺便想个激励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话头。
“此众所欲也。”看着下面人的表情,好这口的人着实不少。
“传言非虚也,不过当日我亦只学了个大略。到用时,方觉学少了。今天能讲这么多,也是打了这许多仗后,参悟出的。若当年好好和夫人学,这数年所经战事,能少折我大汉多少好汉啊”我很是一番感慨。
“以后还会来讲么?”似乎还很期待。
“此未可知也。”这只是场面话。礼貌说,我不是很期待;诚实说,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带着深厚感情说,老子才他娘的不想来呢
“越侯可言射乎?”总觉得他是故意拆我的姓。
“无它,唯勤练耳。知其何以中的,则知射也。”可惜不知道他姓,也不便问之,否则定拆之。不过这话头已经从兵法转到了射,要是再转御,甚至经书数就不妙了。赶紧手搭书简,若事有不谐,需得赶紧求助。
忽然博士祭酒大人自帘后提前出来,与我先施一礼,然后宣布课毕。原因是越侯需往面圣。诸生则各归原本教厅,午前尚有经学课。
诸生似有遗憾,但还是诺而再揖礼以退。
赶紧给博士祭酒大人行兄礼,这却不仅是道貌岸然做给太学生看的,也是真心实意要感谢仲道兄仗义相救的。
仲道兄自然也还礼。在熙熙攘攘太学生退场时,趁行礼躬身时,贴近我心有余悸地小声说道:“贤弟见识到了,我在侧畔已经见此生与旁人偷偷交头接耳,此番见他话头转向射,便知道这干学生估计商量好,就要转话题到经学上了。”
“此诚弟惶恐之因也。”我立刻有幸免于难之感。
“还有陛下已在帘后多时。越侯夫人也在。”这句话却又把我吓得半死。
眼看大厅中众生散去。赶紧随着仲道兄去往厅侧,转过帘后,却只见一脸闲适的陛下普通常服打扮,端坐席上,“儿媳妇先告辞上车了。今日子睿孩儿讲得好。开始银铃儿媳还颇紧张,后来看你答那些太学生答得越来越快,便说,子睿今日无忧了。”
要说今上倒真是随性,混没把自己当君临天下的皇帝,倒似一个自由自在的顽童,还自得其乐。
他这番乐子可有些难熬,我又被好好取笑一番,才被打发走。
正待外出,却有一生在旁行礼。觉得诧异,便停下回礼一问。
此子低头说是今日诘问我的一位太学生,望原谅他的唐突无礼。
我让他不必介意,自己并未记得他是问我哪个问题的。因我见过太多生死分离,常片刻前还是生死弟兄,片刻后已阴阳相隔,整个人早已麻木了。与汝等太学生在一起还甚怀念当日在襄阳草堂的日子,可惜已经再回不去了,遥想当年,真该好好学习的。勿太介意,无妨无妨。
告别此生出来,却没看见银铃。空荡荡的太学前院,强烈的日光将石碑闪成数道耀眼的的光芒,诵读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余下的便只见载我来的马车在**碑之后茕茕孑立。
绕着**碑,检视着四周,试图从初夏太学的空旷寂寥里,找寻我的银铃的踪迹。
“子睿”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仿佛死水中掀起波澜,慢慢溢出,灌溉着整个太学,原来太学一直覆着这样鲜活的一层新绿。
伊人翻开了车窗帘,笑着,和着背后的洛水和远远雾霭中的山,便是无可替换的一副画卷。
“你如何来了?”
“焱儿和淼儿想父亲了。”伊人调皮地说道。
“你是怕和我一起来会想着依赖你?丢我一人在前,却可能逼出我的急智。”
“子睿聪明。”伊人笑得很美。
车夫呢?
我也不知道。
你如何来的?
从府上派车啊
那我们家的车呢?
“到了太学就打发他们回去了,我要和我的子睿一起回家。当时我到这里时车夫还在的,铃便上车了。这就一会儿,车夫却不知怎的不在了。”伊人却不着急,仿佛扫了一眼周围,便只是继续笑看着我了。
铃儿觉得我赶这车回家,合适么?大不了留个竹书,让车夫到父亲府前把车赶回去。
估计进城门时有些麻烦,会把守城门的吓坏。
为什么?
竟使平安风云侯为御夫,这车内坐的却是谁啊?这些兵卒必如此想。
我哈哈大笑。
吾儿,如何还没走?还笑得如此开心。陛下的车驾却不期然已经出来,还挑了帘看着我。
慌得我妻也赶紧下车,与我一起行礼。
咦,你们的车夫呢?
不知。
忽见那个车夫急匆匆从后面跑出,一见当场架势,赶紧跪伏不起。
“你这厮,抛下车,所为何事?”竟是陛下问责车夫。
“陛下容禀,天热,小人在外晒得久了,便喝多了水,肚子刚有些不舒服,便去……”到底是太学的车夫,居然知道这是陛下御驾,也认得这是陛下本人,而且语气并不算太慌乱。不由得再感慨一句:不愧为太学的车夫。
“哦哦,知道了,不要说了。我儿和儿媳妇急着要回去,快去驾车。”陛下这日心情倒不错,都不需我出来求情。
我和银铃正欲先恭送陛下出太学时,陛下却把后面门帘挑起:儿啊,直接和儿媳妇上父皇的车。
这番可就不好说有什么受宠若惊,只知道不能违逆。赶紧互相搀扶着上了陛下的车,端坐后面,不敢抬头。
自然需要陛下先发话:今日不敢带你们母后,那老娘们,若是让她看到有人责问子睿孩儿,怕当场就要命人把那生拖出去。
“多谢父皇母后眷顾,儿臣惶恐。”听这语气,不知该回什么更好,便先谢恩推过。
“怎的,在朕面前便嘴笨了……嗯,子睿孩儿……你且靠过来些。”眼见万岁招手,虽不明就里,却也只得膝行向前。
我的领口又被翻起。陛下甚是仔细的端详了我的脖颈后面。
良久,陛下却问了银铃:“子睿脖后有痣乎?”
银铃如实回答:“有,颈后偏左有一个,小时替他洗澡时便发现了。”
我觉得银铃这个如实的很不好,尤其是后面一句。显然,我当时不仅光了个脖子。
今上果然很是开心地笑了笑,忽又停下。
“儿媳妇,你是如何和子睿在一起的?”皇上显然需要证实一些事情,也不知道他听到的传言是哪个调调的。这事若是问我倒好,但问了银铃,这怕就不好了,只得先认真听着,做好插嘴准备。
“儿臣不是甚明。小时跟着父母逃难,在山中逃避贼人追杀,与子睿相遇。那时带着他的那位壮士已受重伤,不能行动,便遗下仍在襁褓中的他跟了我们。”这话似乎是新编的,却仿佛是要给陛下留念想的。
“那传闻中他的婚约怎么回事?”
“铃实不知详情,与父母分别太久,这婚约却不甚清楚。只知子睿幼时常有异人之举,便有人替他占过一卦。说其父母极贵,成年之前不得与寻常长者居,否则必克死长者。他生为金命,克木之地,故寓于荆楚之地。铃名含金,且亦为少年,故可同住。因命理相合,或许便被人编成了婚约了。”天哪,银铃你怎么编出来的。
“待得子睿即将成年,而铃已二十有余。子睿恐伤我命,故寻由独身远遁。因感父亲大恩,又与铃日久生情,这才……”虽然这羞涩是真的,但是我还是想说,铃儿,你如何还能编出这许多。
“哎呀,雒阳为火地,岂非与子睿相克。要不要改回洛阳的名?”我又想评论了:哎呀,义父万岁,您还真信。
“况我朝以火德,子睿岂不危险,怪不得子睿常九死一生。汉中无事,因金生水。长沙无事,也是此理。郁林属木,金克木,故也无碍。仓哎呦,那个明孜,记得楚公告诉我,明孜在当地人土语的意思就是火,怪不得那次最险,差点没命。”陛下还真能瞎联想。
“越国多水……嗯,孩儿啊,你早些回去。”其实我有点感动,虽然他居然迷信这些图谶卜辞。
这一路我虽然没说话,但心里说的话恐怕要远超场上诚心忽悠和迷信被忽悠的这两位。
回家下车,送别陛下,我赶紧拉着银铃回屋。
不需我问:“别担心,铃所言者,唯一一句需要对质证明的就是你,剩下的都是图谶之语。而这些图谶之语,往日我在乡间也听得多了,有些还是佩姊姊与我谈笑时替你附会的。即为图谶之论,何惶多虑。”
我只是没想到,铃儿,你如何能骗人的……是为了我吧。对不起……
没事啦子睿,别难过。骗人我是和你学的……当然我知道你是和子涉学的。妻也想通了,有时候假话总比真话好。我总不能直说你是范孟博之子吧。
“其实……我不是。”不过这句真话我没说出口,我只是抱紧了她。
这次子睿很温柔哦,没乱用劲。
哦,哦,子睿,收拾出个几案来,今天你几段讲解很是精彩。妻也未尝见你急智如斯。
哪几段?
比如那段对“先为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孙子兵法》)
银铃很快就奋笔疾书,很快便是一段。
“大抵领军者皆习兵书,而熟读兵书者何其多也,未尝见通读兵法者皆名将,却曾有累积战功者未曾读兵书。故所能识者,存于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