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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的,或者说,至少这个向导有些顽皮。
剑阁到梓潼其实距离不远,就是两百里地。但这蜀道着实不易行。据向导说,我们算快的了。
轻营似乎就是轻练兵练出来的队伍,行进在队伍里,不抵近看不出来什么其他特别,只有凑近,能瞅见腰间都藏着把短剑,背后有面不算很大的盾牌。我借来掂了一下,结实但是不是很沉重。提他们是轻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文栋兄的亲卫,看了他们装束大概就有点明白过来了。文栋兄特别叮嘱过我,他们特别擅长狭窄地区的近身格斗,让我好好利用。
这日日已西斜才找到个适合的地方扎营,向导说再往后恐怕需走一日才有宽阔处,这日便在此宿营了。照例安排好哨位和斥候,便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挥舞了一下兵器。觉得指甲有点长了,抓握略有不便。我的兵器皆钝器,那刺又不好用,箭头也不称手,用牙又显得太粗野。便随口问了牛金有没有带能处理指甲的东西,未想牛金还真有。少时摸出个造型奇特的小刀,割起来倒还挺称手,处理完心情轻松不少。便夸了一下这工具不错。
“那是,末将昨晚刚磨快了,就为了切一下脚趾甲,都顶靴子了,袜上也戳了洞。”
忽然觉得手指间有了点怪味。
“后来觉得牙缝里塞了东西,还剔了牙。”
指尖的味道愈发复杂。
“这个小刀到底干嘛用的?”我还回去时,他洗也没洗,擦都没擦,吹了一下刀口就又塞进自己腰间的一个皮套里了。
“啥需要切割都可以用,山里人,到处跑的,东西就要轻生小巧还方便用,就这刀,骟几个月大的小公羊也用得上。”我忽然觉得襄阳人看不上荆北山人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注:鄙视一切地域歧视)
我觉得我需要好好洗个手,虽然在军队里我一直不讲究这个,常在衣摆上抹抹就完事了,但今天我觉得一定要。
沿河行军这个倒是方便。不过毕竟是在交战时节,还是先看看周边。不过鸟尚未归巢,仍自在啼叫,河对岸还有野兽饮水,似乎此地倒也安全。当时也是因为这个才在此处扎营的。益州里面要比北面温和不少,虽然才是初春,整个河谷内尚有寒意,但满山间似乎冬日里都没有黄透,便又生发出嫩嫩绿回来,鸟雀们已然有些活跃了,正午时甚至有些会跑到我们的营地里觅食。
我去洗手时,哨位上还聊着说,这些鸟已经习惯军队了。
忽然有些不安,带上了弓,看着地上一个大箭囊。里面尽是长箭,便顺手把它背上了。
旁边一个小卒非常不安,问他何事,他说这是他背的弩矢,如何敢劳驾君侯。我说借用一下。我问他这箭矢为何如此之长,他说是蹶张用的。
我没注意到队伍里有人带了蹶张,估计又是有意藏着的。我视察过自己领的兵,对队伍的编成还是有数的,但这帮蹶张射手是哪批人,我却不清楚。文栋兄还是不放心我,没给我全交底,心里略有些不忿。
不过如果是为了招降,不应该展现实力么?还是这位徐荣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
带着疑惑慢慢走到河边,回头看了看临时营寨,警戒做得还可以,这种河谷里下寨终究让人觉得不安心,可也没得选择。远远丢了块石头进水里,从水花和水声判断,水深还可以,又随手取了面盾牌随身,对面的茂林让人心觉不安。
但是手还是得去洗,我一定是受银铃影响太大了。脑海里总有这样一个画面:一个稚气的面庞的女孩子高高在上又奶声奶气地抓着我的手腕拖我到池边教训我:玩完石头要先洗手才能拿吃的。
而据说,我经常摆着手说:不要,不要洗手。
但通常,据说我一旦洗上手,又会陷入玩水不休,竟会忘了吃东西。
这些都是张叔或是张婶给我讲的,他们提起我的事情总会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行至河边,将盾靠在身上,手下去洗了一番,眼睛仍看着对岸情况。
忽觉得日头那边有个黑点,心道不好,赶紧向旁边闪,忽觉箭也不快,瞅得近处,便用手抄下。
箭无镞。
心下大定。立时拔箭,也折去箭镞,朝那个方向反射回去。
回去见到牛金,欣喜道:“事定,善也!”
他居然琢磨我是想让他骟什么,甚至问旁边:事是什么?它的屁股啥样子,怎么骟。旁边那个是真不懂,还是配合他一起装傻,一本正经地摇头
我很想把他就从这里直接扔到河里,不过力有不逮。一路扛下去再扔,又懒得,就算了。
当晚,一入夜,我就准备睡了个好觉。
忽然想起白日之事,把牛金唤进来,提起蹶张,他说有两百张,都是荆州轻营的,不过算在弓弩手里,之前也藏着,是为了对付骑兵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好像也没有特意隐瞒我的意思。
但是,根据我那位兄长的风格,以及这一路上牛金一会儿灵,一会儿蠢的表现,总觉得可能这次还有什么是我现在都不知道的。
还没安顿好,就听得耳边聒噪声起,也不消我发号施令,营内立刻自发准备迎战,只听各种鼓哨号角此起彼伏。出账外伫立,声音渐歇,少时就有人来报,说有人说要见我,自称是义军。
他们是躲进山里的益州人,一直在反抗董贼。这波还没自我介绍完,又听得聒噪,说又来了一批。
这两拨都介绍完,一波是河这边,一波是河那边的,都探听到我们入蜀,便想来投我们,因为熟悉此间地形,都料定我们在此扎营,便相约一起来见我。但又不明我们入蜀之意,故一直随行与侧,只因听说明早就要拔营往前,故连夜而来。
一波叫剑阁军,一波叫平安风云军。
后面这一支光听名字就很令人疑惑。
而知道我们身份后,尤其是我的名号后,平安风云军的人既开心又惶恐。
我也很感兴趣,为何起这个名字。这份兴趣,应该是有虚荣心作祟。
据说董贼入蜀后,并不如意,出去之路又被我堵了,便时常骂我,但凡有人长相似我,便会被烹而使诸将分食。
听到此处,不仅我,牛金也跟着吸了口凉气。
他们说既然董贼如此恨,他们便叫这名号,就是用来气董贼的。在这山间,董贼骑兵发挥不了长处,地形不熟,常被他们领着在山内兜圈子,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回去拿无辜百姓撒气。
有些将军实在受不住董贼的恶行,会自请在外镇守,此间这位徐荣大人便对此间百姓并无甚恶行。所以他们也觉得可以招降徐将军。
剑阁军的一个人附和说他们有一个人下山打探被梓潼军捉了去,徐荣大人还给放了。
我问他们现在有多少人,缺什么。
一波有一千多人,但接近一半妇孺,另一波虽然只有三百来人,但大多是剑门故往守军。
问他们现在缺什么,两拨人异口同声:食物。
毕竟现在还是正月。
从军粮分一些,让他们赶紧带回去。
他们自然感激不尽,但还是规劝了我:梓潼有贼三千,君侯只这千余人马,如何攻城?
我故作高深:智自有分寸。
其实尚无头绪,我觉得得利用好义军,有几个想法,但一时尚无定论。
只问了一句:是否你们用无镞之箭向我传信?
皆不明所以。
心下安定。
让他们先回去,既已知道我的身份,不妨在让他们回去商议,他们再来找我之时,看阵仗就知道他们的决心了。
少时,居然有第三波的三个人来,号称梓潼义从。
不过没聊多久,我就屏退众人,只留了牛金,直接问:徐将军有什么想知道的?
三人还故作镇定,表现出不明白我说什么的意思。
我笑着,你们衣服倒是够破烂,口音也没问题,可你们显然吃得很不错。
他们还坚持自己是梓潼义从,我说那明后天再见,便要送客。
他们还真是梓潼义从,不过是被徐荣抓获的,不过,他没杀他们,还好生养着,收作亲兵,这次听说我来,便让他们来探听一下我。
如果不是前两拨那消瘦的模样都给我看见,我说不定真给他们蒙过去了。董贼入蜀都祸害好几年了,就这片小小的地方,若哪能弄点吃的,还不谁都去了。哪轮到只有梓潼义从吃得面色红润,其他两拨面黄肌瘦。
不过他们说,徐将军也有难处,董贼并不信他,他身边就有董贼监视他的人。故而,他只能托他们代他来与我商议。故往董贼命他去清剿周边义军时,他便用他们帮着送信,让义军有足够时间远遁。
所以,他们要送一个消息给我,徐将军说董贼的人可能会来偷袭我,好断了他投我们之路。因为只要我一死在梓潼守军之下,徐将军的后路便断了,而偏巧他们探知我身边人并不多。
对此我真不紧张,应该说,我被偷袭惯了。哪次不被偷袭,都有点对不住敌人的脑子或者自己的大块头。
现在想来,文栋兄给我的一千多人,只是让我消灭那些准备来偷袭我的董贼亲信吧,而认定扫清身边隐患,徐荣必会投我。否则加上所有义军,我也未必啃得下准备充分的梓潼。
董贼的这位亲信倒真是忠于董贼,而徐荣大人在这位亲信眼中也必是一位良将,或许还有那么一些惺惺相惜吧。
当夜送走他们,让他们不要回梓潼找徐大人复命,以免走漏风声,对徐大人不利。
送走他们,我还在考虑。
事态未至紧急,我便有些摇摆不定,拿不准主意。我很无耻地将责任继续推给银铃,听她话惯了,张叔说过,我幼时憨憨呆呆的,碰到事就靠着银铃,拉着银铃的手。真是依赖惯了,却终究得我自己来拿主张时,就觉得很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