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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筐之中的水灵果还余下大半,宋崖余唤过几名将士,命他们散与周遭百姓。
不过只是寻常之举,四周扬南百姓却颇显激昂,人声鼎沸,渐欲痴热,众人未再停留,快步而出,离了烟光桥。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南王府前,府门外早已有府中仆从相候,见到宋崖余诸人,尽都跪倒行礼。
宋崖余和声说道:“大将军,舍下简陋,大将军屈尊,本王甚是过意不去,请。”
牧天狼诸将望着显赫大甘的南王府,尽都怔在当场,并非是南王府如何不同寻常,却是太过平凡了些,若不是门楣处那一幅大藏若拙的南府宋家几字,众将几疑走错了路。
府前青石为阶,只算得上平整,府门之外再无他物妆点,最多也不过是宽敞些,比之寻常商贾之家还要寒酸不少,木柱灰瓦,不见飞檐斗胜,平平常常。
入府之后,前府竟然不见绿叶红花点缀,只有青石板铺成的庭院,几座香炉燃起袅袅残烟,倒像是演武场为多。
正堂也极为简朴,木石之属皆为本色,不见丝毫描彩,虽落于简,却更让人心生敬意。
匾幅所书感恩二字,左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右书仁义在先当百死无扰。
李落看着眼前感恩堂,长吸了一口气,赞道:“无惧,无为,无求,好一个感恩堂。”
“哈哈,大将军谬赞,本王听闻大将军在卓城之中有一座弃名楼,名可弃,则天下不无所弃,胜过本王这小小的感恩堂。”
“王爷言重了,弃名之语,却是先有名方能弃之,不如王爷这番意境,相比之下,弃名楼还是着相了,李落受教。”
宋崖余微微一笑,心中暗自一凛,眼前这大甘皇子言语真诚,不遮不掩,率性随意却不输气势,也不曾有皇家王孙的傲气,这等人物,若是为敌,其心难测,确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大将军客气了,请里面坐。”宋崖余一敛心神,拱手示意道。
李落谢过,仍旧让了宋崖余先行一步,一行人鱼贯而入,入堂之后闲谈数语,宋崖余便让府中下人带过李落诸人往客居稍事歇息,待到明日再陪同李落诸将走一走扬南城。
入夜,天渐凉,南王府,后堂。
烛火暗淡,一座棋盘,两盏清茶,悠然荡出几缕水气,一只玉手,轻轻柔柔落下一子,烛光轻摆,朦朦胧胧,瞧不清落子之人模样。
宋崖余对面而坐,手持一颗白子,聚精会神的望着棋盘,却似有些踌躇之意,不知该落子何处。
良久,宋崖余叹息道:“夫人棋艺愈见精妙,为夫的白子左右为难,竟然无处可下了。”
女子轻淡回道:“此局不过中盘,落子之处甚多,夫君只看棋局自然会觉难断,不过倘若站在棋局之外,未必没有解局之法。”
宋崖余苦笑道:“夫人说的是,可惜我尚还无法通达这般境界,所闻所见,还只是这盘棋局。”
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棋局亦如刀法,有破有立,破而后立,败而后胜,也不失为制敌之策。”(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南王之妻()
宋崖余眉头轻皱,沉思半晌,缓缓落下一子,转目望着眼前女子,沉声问道:“此处如何?”若是旁人得见,想必定会大吃一惊,大甘声名远扬的南王宋崖余在这女子面前竟然有几分唯唯诺诺之感,恭敬之中似是藏着几丝不易觉察的畏惧。
女子默然无语,少顷放开轻抚黑子的玉手,淡淡说道:“今日见到定天侯了?”
宋崖余松了一口气,和声回道:“见到了。”
“如何?”
“传闻未过其实,或许犹有过之。”
“哦,是么。”
“夫人以为定天侯此来南府,意欲何为?”
女子轻轻一笑道:“定天侯无非是想看一看宋家治下的南府是怎般模样,此子背负大甘中兴之望,平定西府之后便要经略大甘他处,南王府如今已是他的眼中刺,只是依妾身看,恐怕南王府尚还不算他心中所惧。”
“夫人言下之意,定天侯所虑者只是蒙厥?”
“不错,大甘之中尚无一人敢这等明目张胆直下天南,若不是蒙厥蛰伏这些年,让天下人莫测高深,恐怕这个时候来的便不单是这十数人了。”
宋崖余精芒一闪,冷声说道:“这个定天侯好大的胆子,欺我宋家无人么。”
女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若看轻宋家就不会只身前来了,如今大甘,蒙厥,与我南王府处境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定天侯看似轻率,实则步步小心,观天南景象为明,试探南王府为暗,此番离去,天下局势必将再有一番变幻。”
宋崖余长叹一声,无奈应道:“不说其他,此子胆识才智确是不凡,处危不惊,只身南下,却是看准了我南王府目下不敢拿他怎样,若是换作是我,恐怕还没有这般胆气。”
“夫君不必过谦,天下只有一个定天侯,也只有一个南王,生死成败还未可知,这不过是首次交锋。”
“若我杀了定天侯,看他李承德能如何?”宋崖余寒声说道。
女子悠悠回道:“若在此时此刻杀了定天侯,宋家再无逐鹿中府之机。”
宋崖余冷哼一声,似是不满女子言语,沉声说道:“大甘虽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我还瞧不出谁能奈我宋家如何,若是大甘兴兵南下,我宋家几十万兵将,鹿死谁手怕还难以定论。”
“话虽如此,但夫君莫要忘了一人。”
“淳亲王李承烨?他虽有领兵之能,不过多少是夸大了些,言过其实,倘若是他领兵南下,为夫自信有七成胜算。”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他。”
“那是谁?大甘之中再无能征善战之将。”宋崖余疑惑问道。
“牧天狼。”
“牧天狼?”宋崖余一怔,突然眼中一寒,冷冽说道:“夫人可是说沈向东?”
女子并未答言,径自说道:“牧天狼兵多将广,这些年驻守西府,战事不断,营中将士都是善战之辈,最是可怖这定天侯不过数年时光,竟能让牧天狼上下一心。
如若定天侯身死异乡,牧天狼众将同仇敌忾,再加之万隆帝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宋家首当其冲,到时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豪门多是要落井下石了。
宋家再想有今时之况,又要再过数十年了,数十年后,大甘的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个宋家林立,再要争雄,难于登天。”
宋崖余眼中异芒连闪,神情却是平缓下来,淡淡说道:“想不到当年留沈向东一命,如今竟会成为我宋家掣肘之人,哈哈,昔日不曾交手,看来日后免不得要会一会这苍洱潜龙了。”
“沈向东与宋家知之甚深,若是为敌,凶险不在定天侯之下。”
女子微微一顿,接道:“妾身也不曾料到西戎如此不堪一击,原以为怎么说也须七八年光阴才可重整西府局势,牧天狼一军竟不过区区数年便破了不可一世的西戎,当年狄州大战,我们都小看了一人,此人虽不显于运筹帷幄,但容人大度之气实是天下少有。”
“狄杰。”
女子点了点头,宋崖余长笑一声道:“确是小看了狄杰,定天侯能有今日声势,才智只为其一,狄杰鼎力相助亦是省了他数年的谋断。”
“大甘朝廷昏庸无道,但数百年积淀实非寻常,不乏藏龙卧虎之辈,只是一时俱不得重用而已,定天侯声名鹊起,却是给了这些人时机。”
“如今之计,可将何出?”
女子轻声说道:“定天侯要看,便让他看吧,不必乱了阵脚。”
宋崖余抚须笑道:“若他执意兴兵,自然会寒了天下群雄,不过我南王府先行出手,难免落下口实,倘若见南府不可为,也该是知难而退,只是现今之时,他在南府一日,我宋家却还要护着他一日安危。”
“南王府不可兴无名之师,大甘朝廷虽是积弱多年,论其实力仍在南王府之上,不过两军对阵,沙场交锋是为其一,为将者,尚要懂得事机,定天侯名所至,得也得,却也有失,如此锋芒,大甘之中自然有人心生忌惮。
岤阳州遇刺一事已见端倪,若是朝廷已乱,定天侯再如何天纵绝艳也是独木难支,难成气候,妾身所虑的倒是这个新晋的德妃娘娘。
此女心机深厚,大甘后宫之中不做第二人想,寥寥数年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蜕变为大甘德妃,如果她与定天侯联手,不可不防。”
宋崖余眉头一皱,缓声说道:“我怀疑此女出身魔门,但苦无证据,月前翠括山中一事,江湖之中传言四起,但若无大隐于市中人出言证实,这些流言至多不过是无根浮萍,难堪大用。”
“大隐于市与定天侯之间若无定论,想必他们不会贸然出言,妾身便是担忧定天侯明知德妃出身魔门,仍然相助于她,这两人定然是各有所需。”
“我会传书卓城,让他们小心行事,不过倘若德妃真是魔门中人,此事大有可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灯下美人()
女子嫣然一笑,缓缓说道:“如此就请夫君大人谋算了。”
宋崖余哈哈一笑,眼中智芒隐显,却是已有定计。
女子柔声接道:“这几日府中不必太过在意,战与不战只在他一念之间,可气王府只能应手,不能制先,若是这定天侯晚来些时日,就不该是这般境地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其自然,不战最好,若是要战,南王府也不必担忧,谋算再多,唯战而定,主江山沉浮,还要看宋家有无这等气量。”
宋崖余连连点头,朗声说道:“夫人此语甚得为夫心意,有一事,若是定天侯身死异乡,非是南府诸境,夫人猜万隆帝会如何?”
“夫君可是想嫁祸于人?”
宋崖余脸色一热,微有些窘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