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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喝止这场自相残杀,就在见血的瞬间,绷在草海众将心间的弦终于断了,不分你我,杀红了眼,成了魔,只知道将眼前的人杀死,宣泄着心里的魔念,不管几个时辰之前是不是正是被自己下手斩杀的军中袍泽弟兄刚刚从大甘将士手中救了自己一命,只是挥舞着马刀,闻着鲜血的味道,在折江河畔留下一席凄美的盛宴。
哈且兹带着数名落云亲卫疾驰而出,将见势不妙率先打马奔逃的帝圣九彩将领射落马下,少顷拎着将领的脑袋回转,抛在地上大声喝道:“这就是通敌叛国的下场!”
人杀过了,杀意少了,魔念也渐渐退了,众将慢慢的平静下来,一个个呆呆的看着手中染血的长刀和倒在地上漫无意识抽搐着的尸体,数刻前还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没有死在大甘将士手中,反而死在自家兄弟之手,也许就是奔流而过的折江河水看了也觉得匪夷所思吧。
帝圣九彩和姬地的将士固然死绝,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还未死透,躺在地上挣扎蠕动,落云的骑兵将士也死伤不少,刀剑无眼,分不清到底是被帝圣九彩和姬地的兵将斩杀,还是被身边的人失手错杀。只是死了这些人,这些船只勉强够用了。
“把尸首都丢进水里,哼,都记好了,这是通敌背叛草海的下场。”苏乍尔木厉声喝道。
幸存众将唯唯诺诺,人都杀了,还有什么人会在乎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倒地不起的负伤将士口中泛着血沫,厉声叫道:“苏乍尔木,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苏乍尔木阴鸷冷笑道:“通敌叛国之辈还敢大言不惭,来人,把这些奸妄小人都给老子杀了,丢进河里喂鱼。”
寻常落云将士并没有再下狠手,一个个面面相觑,此刻还有些晕头转向,怎会这点工夫这些并肩而战的草海豪杰就成了苏乍尔木口中的叛徒。
苏乍尔木脸色一沉,向哈且兹使了个眼色,哈且兹会意,并未再强求麾下这些将士,亲身上前,欲将出手了断这些苟延残喘的将士性命。
就在这时,船上警戒守卫的落云将士忽然惊慌叫道:“船漏水了!”
苏乍尔木和哈且兹脸色齐齐一变,好好的船怎么会漏水。苏乍尔木大喝道:“快去看看是哪里漏水。”
将士领命而去,少顷,只见船只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缓缓沉入水中。
草海将士识得水性的不多,船上众人慌慌张张的跑出船舱,来不及上岸的干脆纵身跳进水中,好在船只靠岸,水不是很深,扑腾几下也能上得了岸,如若不然,当真就喂了折江里的鱼虾。
等着众将士都上了岸,眼前船只已经半个船身淹入江水之中,斜斜歪歪,用不了多久便会沉入水下。
苏乍尔木面如死灰,杀了这么多人,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到头来竟然会是这般结局,莫非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断了落云诸将的生路。
苏乍尔木扑到水边,眼睁睁看着船只越来越沉,这般下沉的速度几乎如同有人在水里往下拉拽一般,绝非寻常。
苏乍尔木怒不可遏,扬起战斧狠狠的斩在江面上,水花四溅,只不过也只能徒呼奈何。苏乍尔木呼呼喘着粗气,忽然从一道溅起的水花中瞥见身后山林,整个身躯骤然僵硬了起来,艰难的转过头望向山坡这侧。
落云众将见苏乍尔木神情有异,举目望去,齐齐倒吸了一口寒气,握住兵刃的手也开始发抖,这些纵横驰奔不可一世的草海猛士害怕了。
山坡上,密林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静寂无声的大甘将士,弓满弦,剑出鞘,就这样冷眼旁观,兴许方才的一场自相残杀也悉数落入大甘将士的眼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苏乍尔木怎还会猜不到这是早早布好的局,就在等着草海将士入局。
马蹄声响起,一支骑兵自北而来,人数不多,但战旗飘舞,绣着一个灵动缥缈的蝉字。这支骑兵这些日子草海将士熟悉的很,且没少吃苦头,大甘的女将,那个被称作牧蝉郡主的将军。
前路已断,来路不通,似乎是为了遥相呼应,远远吊在草海将士身后的大甘骑兵也显出了踪迹,不紧不慢的赶了过来。
草海将士面如土色,三面被围,只剩下东边一眼能望到对岸,除非插翅才能飞过去的折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苏乍尔木也明白眼前处境,确是无路可逃了。
苏乍尔木狂笑喝道:“好好好,想不到我苏乍尔木英雄一世,当头来竟然会死在这样一个地方,可笑,哈哈,太他娘的可笑了。”
苏乍尔木止住张狂笑声,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肃然沉静下来,朗声说道,“儿郎们,大甘与我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是我愧对你们,来世我再与你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草海无不战而降之人,弟兄们,随我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了。”
苏乍尔木一声狂吼之后,除了近身亲卫稀稀落落的几声回应,四周一片死寂。
苏乍尔木愕然回头望去,只看身后诸将仿佛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苏乍尔木心坠冰窖,堂堂悍不畏死的草海雄豪竟然没了战意,闭目等死,从未见过这样的草海兵将。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吾乃落云苏乍尔木()
地上已经没有多少进气的姬地将士惨笑着断断续续说道:“苏乍尔木,你,你下毒手杀我们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也会遭这样的报应,哈哈。”
将士似是极为快意,笑了几声,被血水淹了喉咙,连声咳嗽起来,鲜血将整个脖子染得通红一片,“几艘船就让我们自相残杀,哈哈,好心机,好毒的心机,我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等你们。”将士说罢缓缓闭上眼睛,起伏挣扎的胸口也渐渐安静了下去。
苏乍尔木睚呲欲裂,浑身不住颤抖,如果没有这几艘船,纵马北上未必不能逃回草海大营,只可惜唯一的生路就在斩杀营中手足的那一刻断绝了,而且还是被自己亲手葬送。
身旁的哈且兹亦是一脸绝望,怔怔的看着泛起涟漪的折江江面黯然出神,船没了,前路后路皆被大甘将士截断,这一劫插翅难逃。
依着平日里苏乍尔木暴虐的性子,说不得就要杀了哈且兹泄愤,只是事到如今,苏乍尔木忽然对杀人没了兴致,反而觉得有些恶心,不知道往日里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如果今天死不了,日后也便不再随意杀人了。
只可惜,眼前这一切只争朝夕,不论来日。
苏乍尔木仰天长笑,战斧一指密林之中蓄势待发的大甘将士,怒喝道:“吾乃落云……”
“放箭。”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丝毫不亚于勾魂摄魄的地府魔音。
随着话音,利箭如雨,将已经丧失斗志的草海将士刺死在折江江岸上。
苏乍尔木狂怒着冲上山坡,手中战斧上下翻舞,格挡射向自己的弓箭,垂死之前的声势的确让人震惊,不过亦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一人之力,冒着密如秋雨的利箭又能有几分胜算,且不论射箭的大甘将士之中不乏武功好手。
一步,两步,直到六十三步,苏乍尔木的步伐很大,六十三步,已进了密林,看见了大甘诸将正中处那个清秀淡然的年轻将领,半鬓斑驳白发,静静的仿佛看着一花一草般望着凶兽一般的苏乍尔木。
脚下一软,苏乍尔木半跪倒地,低头一看,膝盖上钉着一支弓箭,穿膝而过,刺了一个对穿。
苏乍尔木发出困兽一般的吼叫,一只手挥舞着战斧,另一只手扶地,向清秀将领爬了过去。又有三支长箭透过战斧钻了进来,一支射在前胸,两支射在腰腹之间。
苏乍尔木内劲骤泄,手中战斧挥舞的慢了下来,几无章法,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舞动着,挣扎着。
箭雨稀疏了下来,没有大甘将士再向出一口气就少一口气的落云头贲身上浪费箭矢。
河边草海将士的尸体如同秋收的稻草,乱糟糟的叠放在一起,有被利箭射死的,还有早先死在营中袍泽手中的,亦有些慌不择路,逃向折江江水之中,风大浪急,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淹死在折江江水之中,这条南下的捷径,如今倒成了夺命的凶兽。
还有些草海将士冲出箭雨,向南北两侧逃窜,坡上的大甘将士没有追赶,只是将那些意图同归于尽掩上山坡的草海将士一一截杀,别的就放任而去,总归是走不远的。
苏乍尔木喘息着,双手扶着斧柄,勉强让身子没有倒下去,回头一望,一时万念俱灰。山下河边上,已经没有能动的草海兵将了。
苏乍尔木狼顾鹰视般瞪着清秀将领,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连皮带骨的吞下眼前诸将。
清秀将领只是漠然扫了一眼,似乎就没了兴趣,举目望向折江的江面。
“传令州府郡县的衙门,派人打捞浮尸,就地掩埋,莫要传染了瘟疫。”
“末将遵令。”
苏乍尔木气急攻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双手持斧,竟然站了起来,向着清秀将领奋力一斩,怒吼道:“吾乃落云苏乍尔木。”话语声落,战斧也随之而落,单看气势当有开天辟地之能。
战斧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清秀将领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如此势大力沉的一斩,没有碰到清秀将领分毫,直直没入山间泥土之中,倒是这劲风带起了清秀将领的白发,扬了几扬又再垂了下去。
这一斧,离清秀将领还有一尺之遥。
苏乍尔木眼神涣散,身外的人,身外的影子,渐渐都模糊了起来。硕大的身躯伏在战斧上沉寂无声,一双迸血的眼睛至死都不曾闭上。
江水滔滔,清风阵阵,岸边的血腥味散的很快,没多久这些草海将士的尸首就被收拾一空,和沉入水中的船只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大甘兵将拾掇了战场,羊歇渡平静如初,除了草木树叶上新沾染的血迹外,几乎看不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