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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落双眉一扬,探手轻轻拂去桌上的灰尘,灰尘下有字,不知是谁用小刀在桌角刻了一个恨字。
字很小,入木却很深,而且勾划之际有些微颤抖的迹象。刻下这个字的人在那一瞬心情一定很是激荡,怒不可遏,只有凭借刻字来纾解心中的恨意。
这个字一定是墨卿或是在她之后住在这里的人刻在上面的,不过李落更觉得此字是墨卿所刻。
李落眉头一皱,有这般恨意,蓝筱禾与李落有杀兄之仇,也许墨卿要为自己的侍女报仇。还有墨卿一心想学赌术,神情中的决然和义无反顾,背后也一定藏着很多的故事。
李落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了开来,用灰尘抹去了这个恨字,返身离开了这间屋子。至于当日受伏的屋子李落没有再去,这座院子就像这些灰尘一样,也该尘封到过往之中。
李落回到少来楼前,粮草聚集的差不多了,足够将士半月有余的用度。见到李落回来,袁骏上前从怀中取出一物,神色凝重的说道:“大将军,请看此物。”
李落接到手中,入手轻薄,是锦帛之类的东西,展开之后,赫然是一副地图。秀同城也在这幅地图之中,除了大甘北府,秀同城以北的不少疆域也被标记了出来。
这是一张以秀同城为中心,覆盖了大甘北府和部分草海疆域的地图,虽说有些粗糙,但好过北征大军这般无头乱撞。这一份地图的价值远在少来楼前的粮草之上。
“从哪里得来的?”
“是他送的。”袁骏示意一位站在不远处的中年人,“他自称是少来楼的掌柜。”
“有所求?”
“有,他请将军网开一面,饶城中百姓一命。”
李落神色不变,静静的打量了几眼这个恭敬的有些木讷的少来楼掌柜。如此另类的少来楼能屹立漠北,历经风沙而不倒,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容小觑。
“大将军,可要见他?”
李落想了想,道:“不必了,他只是一个传话人而已,告诉他城中百姓暂无性命之忧。”
“末将遵令。”袁骏抱拳一礼,过去和这位少来楼的掌柜说了几句。中年男子连连施礼,甚是感激,转头望向李落,李落却将目光转到了别处,似乎没有觉察到中年男子有些热切的眼神。
粮草齐备,诸将收拾停当,离开了秀同城。李落信守诺言,没有再杀一人。那些落云将士的尸首李落却没有命麾下将士掩埋,就这样丢在了少来楼前,也许是示威,也许只是懒得挖一个土坑。
诸将从秀同城中带走了数名知晓草海路径的平民,一半是威逼,一半是利诱,巧的是快刀庞象也在其中。
兵不入险境,这些秀同百姓被诸将士分开,如今身在漠北不得不防,万一这些引路人存了必死之心,指了一条岔路,到时候四万将士怕是凶险的很。
印证了秀同百姓的指点,再加上手中得来的地图,草海便在北征大军眼前了。
黄沙遍野,这是七天之后了。
这片土地贫瘠的什么也没有,树很少,草也很少,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有走兽飞鸟顽强的生活在这片荒凉的戈壁荒漠之中。
北征大军曾路过过一片白色的沙海,当真是一处死地,除了沙石别的一概全无,别说是树,连草根都看不到。
那处沙海有个名字叫白盐海,李落记得有人说起过,漠北丹吉能在白盐海挤出二两油来。看过白盐海之后,李落大约也猜得出丹吉经商的手段。丹吉不但是个商人,更是一位赌徒,赌李落死,大甘亡。
七日之后,戈壁荒漠渐渐不那么贫瘠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先拿谁来开刀()
草多了起来,树也多了起来,还能瞧见不少绿洲,散落在戈壁滩上。
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不再是前些日子只能看见的土黄和灰暗,而变得发黑发沉。
草海,大甘百姓说了数百年,却很少有人来过的草海。
诸将不约而同的勒住马缰,定定的看着天际之间,雀跃淡去,多了一丝紧张之情。
不管怎样,草海终是大甘的心疾,而且也是朝廷的梦魇。这一次,这个神秘而又强横的漠北豪族,终于要将它的面纱揭开。
李落吐了一口气,朗声传令道:“前面就是草海地界,传令三军小心戒备。”
“遵令。”
“走吧,我们去草海看看。”
众将齐声应和,打马不疾不徐的向着远方发出暗沉之色的地方奔了过去。
这一刻,诸将都忘了身后的大甘,心中仅存的唯有草海,战火也终于引到了草海之上,只是不知道这星星之火是否足够燎原。
穿过白盐海之后,再走几日,北征诸将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神秘而又瑰丽的草海。
几乎在同一刻,连同李落在内,众人心中都泛起一个激荡人心的念头,终于来了。
草海,顾名思义这里有无边无际的草原,还有数不尽的牛羊,在大甘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的想象中,草海是一片任战马纵横驰骋的土地,如果不是这样,怎能孕育出草海铁骑这样勇武无双的豪杰英雄。
草海的马似乎比大甘的马要跑的快,草海之中的绿也似乎应该透着灵气,随风摇曳,抒写着一曲曲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草海的男儿当有对酒当歌的豪迈,而草海上的女子也该是火一般热情洋溢。
只因为没有见过,所以难免有向往之心。但见妙笔生花的辞藻,奇情壮采,议论风生,笔墨横姿,令人一读就有心目俱眩的错觉,渐渐迷醉在了这些虚妄的猜测中。
李落和草海将士数度交手,见过听过,草海男儿的确有对酒当歌的豪迈,英武不凡,不过一旦成了对手可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草海的女子也同样热情似火,只是杀起人来不比这些草海男子心软多少,或许还犹有过之。
但是草海上的男女也并非都是喜欢直来直去,心里藏不得事,眼里容不得沙,就像蒙厥拨汗,论起阴谋诡计来就连李落也不得不佩服不已,有些瞠乎其后的颓然之感。
草海的马一定不会比大甘战马快出多少,但是草海骑兵的骑术很不错,只是这样的骑术李落早已见过了,不足为奇。至于草海的绿,可惜来的不是时候,这一次该是很难领略的到了。
白盐海藏身的这片戈壁虽然荒凉,不过在李落看来比起当年木括残城之外的古道还要好些,至少没有埋天沙下那种让人窒息的渺小绝望感觉。
过了这片戈壁,远处的暗沉越来越近,慢慢的凑向众将士。营中诸将不自觉的压低了呼吸,虽然脚下不慢,但心境之中却小心翼翼了起来。
是渐渐枯黄的野草,漫山遍野,就连远些的山头上亦是一样的颜色,而且越往里去,颜色就越深,似乎吝啬于露出身下一丝一毫的大地,牢牢密实的抓着赖以生根的泥土。
虽然入了秋,入目所见的颜色显得单调无味了些,不过也让大甘将士心生震撼。
如果到了来年春天,这里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让人流连忘返的美景。李落长吐了一口气,这样心旷神怡的场景,或许只有当年初入东海时见到的景致才能相提并论,以海为名,果然名不虚传。
呼察冬蝉怔怔的看着眼前见到的景象,忽然心中生出一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怨恨,科库族何曾有过这样辽阔无际的牧场,草海诸族竟然还不满足,一定要兴兵南下,觊觎大甘河山。
呼察冬蝉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是贪心!”之后就紧紧的抿住嘴唇,不再多说一个字。
李落回头看了呼察冬蝉一眼,有些奇怪,似乎这一句贪心中有别的用意。
李落心中一动,想起当年行风谷一战之后呼察冬蝉那雀跃神往的记忆。牧州很美,那里的草美水美,就连天上的云彩也更加晶莹剔透。
李落曾答应过呼察冬蝉随她去牧州看看,见识牧州的风光,不过看着眼前呼察冬蝉的神情,似乎牧州的那些美的确存在过,还深深的印在呼察冬蝉的脑海之中,只是现在也许不再是呼察冬蝉记忆中的模样了。
牧州,当要去走一遭的。
李落收敛心绪,环目一扫,众将眼中或多或少都残留着初见时的惊讶之意。李落朗声笑道:“我们到了。”
众将一震,收起了心中的杂念,齐齐望向李落。
“大将军,咱们先拿谁来开刀?”洪钧大声问道。
李落微微一笑,道:“草海诸族联军南下,一个不缺,一个不少,换谁都是一样,遇人杀人,遇鬼斩鬼,不如都去拜会拜会。”
“遵大将军令。”诸将齐声呼啸,大军风卷残云般冲进了草海。
这是第一次有大甘骑兵将士纵马草海,初时的激荡慢慢的沉寂了下去。这里还只是草海的边缘,只不过草海的辽阔大出一众将士的预料,草海似乎没有尽头,不管怎么纵马驰奔,越过几道山梁,入目所见还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唯有草色深了些,飞鸟走兽多了些,见到这支大甘骑兵,尽都远远避开,唯独不见人迹。
望山跑死马,只是此刻不见山,就剩下看不到边的草色海洋。
大半天过去了,沿途所见依旧没有牧马牛羊的踪影。将士不觉有些枯燥起来,如果看不见人,草是不缺,不过没有粮食,莫不成还会活活饿死在草海上。胯下战马无论如何也不能宰杀做军粮,这个地方没了战马寸步难行。
李落怀中有少来楼掌柜敬献的一份地图,到了白盐海,包括戈壁在内,与地图上的标记并无出入,不过一旦踏入草海,李落不会深信这份地图。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薏苡族人()
有更不会把这份地图作为行军图,难保这个少来楼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别有居心,走错了路,辨错了方向,四万将士怕是有进无回。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李落不得已取出地图仔细查看,没有人烟,何来以战养战,总不能让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