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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不饶他:“我不往心里去,人给狗咬了,还能跟狗计较?”
武藤章尴尬地笑了一下:“武某知道从风先生度量大,才想到再跟从风先生进行一次切磋。从风先生,咱们别在这儿站着说话,武某请你喝杯酒,一来陪个不是,二来也的确有事儿和从风先生商量。”
“请我喝酒,好啊,武藤先生客气。这个面子我得给不是?正好听听武藤先生想玩什么幺蛾子。”
武藤章把骡车打发走,引着从风徒步而行。不远处有一家酒楼,走进去,选个好地方坐下。点了几样特色菜,要了一坛杏花村,嘱咐店家赶紧治备。
其时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店内没几个客人,正好说话。武藤章挪了挪屁股,挨近从风。奉承说:“从风先生,中国的戏法艺人,你是唯一值得武某交往的。此次接受我的挑战,更是佩服你的胆气。”
从风从左顾右盼中收回眼神,说:“武藤先生刚才说什么来着?胆气?比个戏法要什么胆气,不就是个玩玩的事儿吗?”
“可不是玩玩那么简单,比试是要论输赢的。”
“这么说武藤先生想赢我。我琢磨着你不只是想赢我,指定还打着另外的算盘。你是为了拿回仓义川那些破玩意儿吧?”
“从风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别给我戴高帽子,你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屎。我就闹不明白,和我比顶礼慈云,合着你能把它变回去?没这个能耐吧?”
“从风先生,你留着那些东西有啥用?没准还会惹上麻烦。你还给仓义川,可是一份人情,日后大家都是朋友。我和你比戏法,当然没能耐变回去,只是想立个君子协定,你输了,就把仓义川的东西给我。”
“武藤先生这个臭招是怎么想出来的?”
武藤章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蹙了一下,说:“从风先生,没想你对戏法的理解也如此浅陋。你们中国人演戏法心思用在卖狗皮膏药上;我们日本人把魔幻之技视为崇高的艺术,双方较量是非常庄重的事儿,怎么是臭招?”
从风心里想:这混蛋装的跟个人似的,就凭你那点儿本事想赢我?成,我就哄哄你,让你做梦去吧。讪笑说:“武藤先生招不臭嘴臭,谁告诉你心思用在卖狗皮膏药上?你老糟践中国戏法艺人有意思吗?自己又只有恁么点本事,还瞧不起别人,又要来求我跟你比试,我都不知道你们日本人是怎么个庄重的。你说我输了就把仓义川的东西还给你,这倒好说,不过,我怎么觉得我有点亏?”
武藤章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但他不敢和从风翻脸,奉承说:“从风先生想要什么做补偿?要钱的话,您开个价,我尽可能满足。”
“钱倒是不必了。这么着吧,咱们开场之前一人卖十个狗皮膏药,卖完就比试。另外,武藤先生脸上还得贴一个。”
“从风先生,你是想羞辱我!”
“这话从哪儿说起?你刚才还说咱们是朋友,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这叫做庄重呢。既然武藤先生觉得不好玩,那咱们就别玩了。”
说罢起身要走,武藤章慌忙拦住,“从风先生,咱们再商量商量。”
从风转过身来说:“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还商量什么!”
武藤章心想,此人不可理喻。可我不答应,他一反悔,仓义川的东西就没法拿回来了,试探着说:“从风先生,换个别的要求吧,武某尽量满足你。”
“我没别的要求,就要武藤先生卖狗皮膏药。”
武藤章满脸无奈说:“光卖,脸上就不贴了。”
“倒也是,武藤先生不能没有脸。”从风探手摸着他的脸颊和脖颈交汇处,“就贴这儿吧。”
武藤章心里恼燥,但又不好发作,说:“从风先生,君子无戏言,你输了,就得把仓义川的东西交还我。”
“你这人,咋车轱辘话来回说?我答应你了,就一定说话算数。”
“从风先生是个爽快人。”
此时酒菜上来,从风瞥一眼,故意问他:“武藤先生,不用我结账吧?”
“哪能呢?难得从风先生赏脸,自然是武某结账。”
从风伸手拈一片牛肉塞嘴里,嚼了嚼,吞下去,说:“嗯,筋道儿。”
武藤章把两个杯子挪到一块,准备开酒。
从风摁住他的手,说:“不忙。”
武藤章说:“咱们一醉方休。”
从风说:“我比试之前不喝酒。”
说着招手叫小二拿两片荷叶来,倒一盘牛肉,又倒一盘宫保鸡丁,打了两个包,捎带手儿把武藤章手上的酒揣兜里,说:“武藤先生,剩下的归你了。悠着点儿。”
武藤章说不得,恼不得。桌上还摆着三盘菜,刚要举筷,冷不丁数十只苍蝇扑过来,惊得连连后退。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脸来瞪从风,却早没了踪影。有火没处发,便吼小二,可苍蝇也不知了去向。憋着满肚子窝囊气,掏出一把铜板劈头盖脑砸向小二。
转身下了酒楼,强制自己把心思静下来,想着仓义川一定等得着急,该先给他吃颗定心丸。于是就在街头买了两个包子,拦辆骡车,催驰去会仓义川。
奔波数十里,天近黄昏。将近到得刘宅,命车停下候着,徒步自行。
门人在路边引颈眺望,见武藤章走过来,原是认识的,慌忙拦住,悄悄告诉他:“仓义川刚被防军守营的官兵押走了,这会儿里边还有兵士在搜查。”
原来,那天总督大人听了曾皋的禀报,担心事有不测,遂当机立断,传令秘密拘审军械局书办刘芬木。刘芬木经受不住刑讯逼供,招认仓义川是日本间谍。人证在案,仓义川今日即被拿获。
武藤章吓得屁滚尿流,唯恐逃之不及,慌忙登车回奔,心想:“人都抓了,那些东西要它还有何用?我拿了会烫手。”
连夜赶回住地,辗转一宿没睡安稳,在家里闷了两天不敢出门。
这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就见秦矗来造访,不敢说出缘由,只说要放弃比试。(。)
第四十四章 孤屋火祸 (1)()
秦矗一听武藤章要放弃比试,气得像患了面瘫,把一张嘴都抽搐歪了。暗中骂道:“这倭贼恁地不靠谱,坏了我的好事。”
愣了半天缓过神来,又想:不敢跟他急,没有他,那小子又要逃过一劫。事到如今我只好跟他说矮话了。于是堆出笑脸说:“武藤先生,此事是您提起的,秦某尽心尽力替您张罗,费了老鼻子劲儿,消息也传出去了,您突然改变主意,我这张老脸没处放倒也事小,武藤先生向来一言九鼎,如今要是食言,坏了您的名声可是事大。您可得三思而行。”
武藤章还在想着仓义川被抓的事儿,不耐烦理他,硬邦邦地招呼下人:“送客。”
秦矗气得火冒七窍,没趣离开。一路往回走,一肚子气没处撒,便迁怒于邱持贵:“老邱,瞧你扁担压不出个屁来,武藤章在耍我们,你怎么跟没嘴儿葫芦似的?活的越老越抽抽,整个一老鼠胆了。”
邱持贵听秦矗言语忒损,心里老大不快,想回他两句难听的,又怕闹僵了自己没好果子吃,正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憋了半天,倒拉个笑腔奉迎他:“当家的,我那会儿哪还有心情跟他说话?我瞧他给您甩脸子,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想想日本人不好惹,才忍住了。”
秦矗半信半疑,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当家的,您说武藤章为啥突然变怪?”
“我问你呢。你这人。”
“我琢磨着他心里有事儿。”
“心里有事儿……”秦矗心里一抖搐,冷不丁洞开了一道邪门,“老邱,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不是心里有事儿,该说他心里有鬼。这会儿还早,咱们去找金师爷鼓捣鼓捣。”
“他心里有不有鬼,金师爷能拿他怎么着?金师爷管得着日本人?”
“你傻啊,金师爷管不了日本人。合着金师爷管不了夏从风?”
“当家的,您可把我绕糊涂了。”
秦矗得意地咳了一声,没再吱声。
没多大会儿便到了县衙。邱持贵脚下踟蹰,秦矗推他一把。一起进去了。
见了金达,秦矗装出慌里慌张的样子说:“师爷,真是想不到,武藤章和夏从风打联联对抗官府。”
金达吮奶似的抿着紫砂茶壶嘴问:“此话怎讲?”
秦矗说:“我俩刚打武藤章那里来,那混蛋说要放弃比试。”
金达瞪着秦矗。目光咄咄逼人:“所为何事要放弃比试?”
秦矗读懂了他脸色的不快,忙捏谎说:“秦某琢磨,这是武藤章要替夏从风打马虎眼,不让夏从风暴露身份。”
“武藤章要放弃比试……当是担心又输给夏从风吧?”金达没有顺着秦矗的思路走。
“不会是担心,这场比试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跟我说他一定能赢,还说老太太买柿子拣软的捏。如今又说不比了,这里边有猫儿腻啊!师爷,我心里琢磨,知道是咋回事了。这事……”
金达一边听一边想,忽然打断他:“你不是说比试是夏从风提出来的吗?为何又成了武藤章?”
秦矗说走了嘴,慌忙改口:“是夏从风先提出来的,武藤章也提了,两人对上了眼,成天儿嚷着要再比个高低,一会这个说要比,一会那个说要比。”
“你刚才说武藤章要替夏从风遮掩身份?”
“是是是。日本人惟恐天下不乱,巴不得逆党反贼弄出些对抗朝廷的事端来,这些日子武藤章和夏从风明里暗里走动。指定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估摸着夏从风告诉武藤章,顶礼慈云不能比,一比他就得暴露身份,武藤章听了他的。所以决定取消比试。师爷,这事不能由着他们性子来,让夏从风躲过这一劫,那可是养虎为患啊!。”
金达其实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