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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高声逼问中,杜朝南的声音不十分清楚,让方宁听得心中起急。
“小妹儿,你在做什么?”突然,从方宁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谁?”方宁急忙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子。他身着一袭月白夏衣,身材略胖,面皮白净,浓黑的眉毛下眨巴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手中轻轻摇着一柄折扇。他在努力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无奈形似而神不似。
“你猜我是谁?”这位少年用略有些骄矜的目光打量着方宁,似笑非笑的问道。不用猜方宁就知道他是谁,她觉得自己可能还要用上此人,因此便认真的打量了他几眼,以一副十分尊崇的语气问道:“你肯定是我小叔说的那位,才高八斗,风流、风流稠党的王大才子吧?”
“呵呵。”王清举低低地笑着纠正道:“是风流倜傥。”
“呃,我认字不多。”方宁一脸羞愧。
王清举欲要开口,方宁用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往菜园里走了几步。王清举心中不解也跟着走过去。
“小妹儿,你在这里做什么?”王清举只觉得这个乡下丫头十分有趣,便多问了几句。
方宁站直身子,一本正经的拱拱手认真地说道:“你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
“嗯?”王清举的嘴角再次一弯。
方宁抬起头用期待的
目光看着对方:“那么,你听小叔说过我们一家吗?我爹行三,都是他在供我小叔读书的。”
王清举微微一怔,缓缓摇头:“不曾听过。”方宁一脸失望。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见杜朝栋连声唤道:“清举,清举。”
“在这儿呢。”王清举笑着应答。
杜朝栋和颜悦色的走了过来:“大热天的你往这儿钻什么,去书房歇会午觉吧。”他一看到方宁,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烦躁。
方宁冲杜朝栋喊道:“小叔小叔,有两个字你教错了,不是风流绸党,是倜傥。”
“噗。”王清举忍俊不禁。杜朝栋气得满脸通红,沉声喝斥:“没规矩的丫头片子,我自个念书时间都不够,还有空教你!赶紧回家去,别出来瞎逛了。”
方宁鼓起小脸,认真说道:“我没瞎逛,我找你有大事。”
杜朝栋可没兴趣管她的事,但王清举却兴趣盎然。
“说吧。”
“小叔,宋乔家比咱们好很多,他都不请先生开小灶,你干脆也别开了,你实在不行,就让这位才高八斗的哥哥给你补习呗,这样省下钱,我奶就能分给我家一千文钱盖房子了。”
杜朝栋听着方宁当着脸说这些话,气得脸都黑了。他双目圆睁,手指着方宁大声喝道:“出去,赶紧出去!”
方宁吓得脸色苍白,她用目光向王清举求救,王清举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拔刀相助的豪情,温声劝道:“朝栋,你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别吓着她了。”
杜朝栋极力压着火,看也不看方宁,拉着王清举就走。方宁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小叔说话不算话,奶奶也是,说好给我们家盖房,现在又不想给了,你们还逼着我爹出钱,呜呜,没天理了。不给钱,我就上镇上找先生说去。让他好好管你……”
杜朝栋气得五脏六腑一起冒烟,恨不得踹她几脚。他一脸尴尬的向王清举解释:“别理她,这孩子平时就爱乱说话,我带你出去走走。”
杜朝栋拉着王清举进了书房,方宁在菜园子站了一会儿,又悄悄地摸回前院。杜朝南已经回来了,果不其然,他一脸愁容,和方氏相对无方。
半晌,方氏才无奈地问道:“他爹,咱娘说的这事我觉着有些不地道,老刘家有钱肯定会还,他要真没钱,咱不能真去拉人家东西吧?”
“乡里乡亲的,是不能这么做。可大哥二哥他们当面把工钱全拿出来了,二哥说钱是从他连襟家借的。咱们一点不拿也不合适吧。反正都供到
这一步了。”
方宁在旁边慢慢地听明白了,原来,何氏又将主意打到了杜朝南借给刘大同的钱上,她说如果中秋过后对方再不还钱,就去到对方家里拉东西。当然,坏人是杜朝南去做,东西她落着。就当抵了杜朝栋的束脩了。杜朝南不想去拉东西也可以,那就自己把钱拿出来。
“爹、娘,咱们不是分家了吗?咋还跟没分家一样?”
方氏叹了一声,耐心解释道:“可不呗,分家就图个清净。其他的一样跑不了。”
杜方宁想了好一会儿,严肃地接道:“那咱们家是不是该立个分家的字据?”她记得农村老家分家就请村长和族里的老人见证一下就行,也没见谁立什么字据。据她观察,整个南山村里的平头百姓也都没有这习惯,至于那些有钱有产的她就不清楚了。但何氏这帮人跟别人不一样,她什么事都得防着,最好能明确规定好权利和义务。什么该出什么不该出,全都得说明白了。
杜朝南一脸迟疑:“这不好吧,村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分的,也没见谁家怎么样。就几亩薄田,用得着这样吗?传出去会让人笑话。”别人会笑他们穷人多作怪。
“爹,我不怕别人笑话。我就请里正,他这回总跑不了。”方宁说做就做。明天他们又要进城了,她可不想再被搜身。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造访,全身无力中。( ̄▽ ̄〃)
第二十七章见证
杜朝南心里虽然不赞同方宁这么做,但也不能真看着她一个小女孩去请人,他默然半晌,无奈的叹道:“好吧,我去叫人。”
这回王里正没有提前得到信儿,所以被他们父女堵个正着,王里正是个面上的人,一见躲不掉,便笑呵呵地说道:“朝南,你听我一句,一家子骨肉也别计较那么多。差不离就行了。别整东整西的让人寒了心。”
方宁在旁边答道:“里正伯伯,今儿就是立个字据,将那日分家的事用白纸黑字给写下来就行。”
王里正怔了一下,一脸不以为然:“我说朝南,有这有必要吗?你家又不是多大的产业……”
杜朝南面色微红,尴尬的干笑一声。
方宁不由得有些憋气,提高嗓门说道:“里正伯伯,我家觉得有必要就是有必要。您只是去做个见证而已。”她请对方来是做见证,而不是让他来判断有无必要。
“好好,走吧。”王里正见对方坚持,他只好什么话也不说了。
杜朝南领着里正先往家去,方宁又自告奋勇去请三爷爷。三爷爷一听说来意,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不去。”
“三爷爷,一事不烦二主,您老上次去了,总不能这次换人吧。我知道我奶上次的话惹你不痛快了,你老额头上能跑马,肚里能摇船,就别跟我奶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三奶奶在旁边哧的一声笑了,她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道:“老头子,咱孙女眼巴巴的来找你了,你就去一趟吧。”
方宁笑嘻嘻的晃着三奶奶的胳膊说道:“还是三奶奶好,体谅我们家的难处。”
三爷爷假怒道:“我就不体谅你们家了?”
“不是不是,都体谅。”
在方宁的软磨硬泡之下,三爷爷终于无奈答应再去做个见证。
何氏和老杜头一看里正和杜三爷都来了,不禁一愣。何氏很快就上前热情的招待里正。里正很快就说明了来意:“上回分家,我有事出门了。这次朝南又去找说要做个见证。”
何氏一听,长脸一拉,尖着嗓子冲着杜朝南嚷道:“老三,你又受了谁了的撺掇来气我们老两口?上次不是分得好好的咋又重提一回?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杜朝南呐呐地答道:“娘,就是让他们见证而已……”
何氏窜到杜朝南面前,掂着脚手指几乎要戳到他脸上去:“你这个黑心烂肝的,我生你还不如养条狗,你还要立字据,你这是防着我和你爹啊,哎哟,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王里正皱了皱眉头:“杜大娘,你看这……”他原以为杜家已经分过一次,不会再闹了。没想到还是样子。
何氏继续破口大骂。王清举和方宁站在门口,王清举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因为之前何氏待他十分和气。他一时半会无法将这个疯子一样的婆子和那个和蔼和气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方宁大声接道:“奶,不是我们防着你,而是你……你不该搜我们的身,不该分了家整天找我爹要钱。我都问王公子了,他说《孝经》上都没有这样的事例。”
“你说啥?”何氏的哭闹声戛然而止,刀子一样的目光准确无误的射向方宁所在的位置。她正要出口的骂声冲锋到半途却偃旗息鼓的咽了回去,她熟练的换上一副和气面孔:“小王公子,你咋过来了?”
这时,杜朝栋黑着脸匆匆赶过来了,他一直领着王清举在树林里转悠,没想到方宁趁着他上茅厕的机会,又把王清举给拽了过来观看他们一家的丑事。
里正也听说了这位小王公子的事情,他矜持而又不失热情的冲他点头微笑。何氏赔着笑脸对王清举说道:“小王公子,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和朝栋回房读书吧,俺们家有点小事要商量。”
杜朝栋看向王清举,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王清举一想也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立场管别人的家务事,他讪讪地一笑,就要离开。
方宁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脆声说道:“王公子,我听说书的说过:读书人就应该国事、家事、天下事都要关心。你们将来是要做官的,做官的难道会不管百姓的事吗?”
“这……”王清举觉得这话十分入耳,又很有道理。他不由得多看了这个黄毛丫头一眼。
杜朝栋没好气的说道:“等做了官再管吧,清举咱们走。免得让这些鸡毛蒜皮污了你的耳朵。”
方宁抬起头大声说道:“小叔,你说这些会污了你的耳朵,你用我家钱的时候咋就不嫌污了你的手?你要真清高,你就别吃饭穿衣,你直接喝露水吃仙丹登仙去呀。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