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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躲在老孙身后的老董突然来了精神。他从老孙背后绕到前面,站到梁六爷前面说:“那还了得!六爷您老真不该开枪。这白影会不会是梁五爷阴魂不散?不是梁五爷的阴魂的话,那一定是阴曹地府里的白无常。黑白无常您老没听说过吧?他俩是阎罗王手下的两个小鬼,生死簿上谁的阳寿尽了,这两个小鬼就负责把这人带进阴曹地府,我们乡下人都知道。”
老孙看见梁六爷手有些哆嗦,知道老董满嘴胡言乱语把六爷给惹毛了。他在后面伸手扯了把老董的衣襟,意思是不让他吱声了。没想到这个蠢货越说越兴奋,他接着往下说。
“六爷,你们城里人都不知道,我们乡下人都晓的。黑无常头上戴着乌纱帽,身上穿着黑缎子锦袍,一手拿着纸钱,他肩膀头上插着刀,腰里头挂着铁索铁链,两个眼睛睁得铃铛一样大小,黑无常喜欢笑,走到哪笑到哪,六爷您开枪之前,没听见笑声吧?六爷您看见的是白影,您用火枪打中的应该是白无常,听说白无常身上穿的衣服跟雪一样白。白无常干的活跟老孙一样,他喜欢跟人算账,手里拿着个算盘,走到哪算到哪。他肩膀头上还背着个米袋,胸前挂满纸钱,可能算账老算不对,这个白无常整天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的。”
老董说到这里,转头问老孙:“老孙,你说白无常是不是跟你一样?你算不清明白帐时不也愁眉苦脸的么?”顾不得梁六爷在跟前,老孙抬脚踹了老董一脚,嘴里骂道:“你个****的才是白无常。”
老董不高兴了,他转身要跟老孙打架。老孙懂些事理,知道这是后院,梁六爷还在跟前,也没再搭理老董。
梁六爷是读圣贤书的,对神鬼之类的乡间传说不以为意。他本来心里就乱糟糟的,老董在他耳根子旁边如同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弄地他更是心烦意乱。
他伸手指了指院子中间的桂花说,然后吩咐老董去桂花树下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结果老董摇晃着脑袋说啥也不去,还问梁六爷为什么不让老孙去。
老董平时胆子倒也不小。前两天桂花树上刚吊死了梁五爷,还是他把梁五爷从树上抱下来,慌乱中他觉着梁五爷伸出来的长舌头碰到他脸上,因为这他连着做了两晚上噩梦。他心里早就哆嗦成一团乱麻了。
梁六爷气得够呛,这两个废物指望不得。
梁六爷一把将老孙手里的灯笼夺过来,然后另一手从腰里拔出火枪,然后端着火枪走到桂花树下。老孙和老董提心吊胆地隔着两丈远,跟在梁六爷后面。
到了桂花树下,梁六爷蹲下身子查看。他看见地上有些暗红的东西。他伸手触了些,粘粘的,然后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是人血,有腥味。
“六爷,您老看准了吗?那个白影怎么出的后院?是不是一跳一跳地走的,听人说阴曹地府里的小鬼都不会走路,只会跳。”老董在后面问。
梁六爷没搭理老董。他在想这个白影是谁?他相信肯定是府里的人,因为家里的狗没有叫。他原想顺着血迹往下追,忽然又担心追不着,这两个笨蛋天亮以后万一再在家里瞎嚷嚷。家里出这事本来就够麻烦的,再这么折腾一番,他们梁家在临城积累了几十年的好名声就要化为乌有了。
他得把这两个人支走以后才能往下查。
想到这里,梁六爷站起身来,装作拍拍身上的土,然后说:“刚才可能是我思念我哥心切,眼睛昏花了,误以为桂花树下有人就着急忙慌地开了一枪。老董刚才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我揣摩着即便是鬼也不一定是白无常。白无常是捉人的,哪能被火枪吓跑。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二位抓紧回去休息吧。”
老董很高兴,梁六爷那是啥人,读书中举,乃天上的文曲星转世,而且又是巡抚大人跟前的红人,整个临城都没有第二个。这么尊贵的人被自己的话点醒了,他感到很光荣,老董心里乐开了话。他想着等天一亮就开始给出出进进的人显摆一番,府里这么多人,谁有他这样的荣幸。正要抬脚走的时候,梁六爷又把他两叫回来。
“你们两个听着。这几天府上事多,不能再胡说八道,惹是生非。今天晚上这事就你们两个知道,如果明天谁敢传出去,我就用火枪崩了他。不崩我也得让刘县令把你们带进县衙里,把你们流放到新疆喂狼去。”
梁六爷不等他们回话,转身回到灵堂,把门关上了。两个人赶紧应承着,等梁六爷关上了门以后,他们两个走了。走的时候,梁六爷还听见老董嘴里边一个劲地嘟囔着。
梁六爷回到灵堂,他从门缝里看着他们两个走远了。他轻轻地拉开门,蹑手蹑脚地从里面走出来,他想顺着血迹去追查到底是谁躲在桂花树下?被火枪打伤后又跑到哪里?
梁六爷刚走到门口的廊檐下,这时候天上一阵狂风,接着一个响雷,然后飘起雨星。片刻之后,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梁六爷气地直跺脚,雨水一大,这些血迹就会被冲走,再想找出来那个人就更麻烦了。
梁六爷退回到灵堂。坐在椅子上,心里乱糟糟的……
第二天清早,梁六爷一边洗脸漱口,一边有意无意观察每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的人,看他们是不是别扭和反常的地方。
吃过早饭,刘县令和那些士绅们又来了。梁五爷在临城声望高,再加上梁六爷是整个临城的骄傲,来吊唁的人一波接一波。院子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管事的老白也不见个踪影。
梁六爷派人去找老白。不一会,派去的那人回来了。他给梁六爷回话说:老白天没亮就亲自跑城西请戏班子了,因为明天出殡排场得大,已经订好的城东的一个戏班子不够,再把城西的也请来,让两个戏班子对着吹,这样热闹。
过了一会,老白还是没有来。梁六爷又派人去找,他回来又说:跑到城西一问,戏班子里的人说老白已经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说再去趟性海寺,去跟寺里的主持巨成和尚商量商量给梁五爷做法事,超度亡灵的细节,看看需要多少香烛纸马,还有僧人们的斋饭。
直到晌午的时候,老白才回来。出门时是走着去的,回来时是被人用担架抬着回来的。老白哼哼唧唧地被抬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送客人出来的梁六爷。
老白身体肥重,抬着他的两个人却瘦弱的如同两个芦柴棒一样,一路上没停,累得够呛。好不容易送到家门口了,前面的人放担架,忘了跟后面的说一句,后面的人光顾着斜着脑袋看运河里的景了,忘了停,一下子跌到在地。
抬担架的一倒地,躺在上面的老白象皮球一样翻滚下来。打了几个滚,然后抱着自己的左胳膊杀猪般地嚎叫。
旁边的人看到老白这幅德行,有的按捺不住,开始哄堂大笑。梁六爷铁青着脸,低头看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老白。他看见老白的右脚脖子肿的跟象腿一般。
梁六爷几次找他没找到,心里窝着火。他瞪着眼,指着老白的腿问怎么弄的。老白哭丧着脸说,他跟巨成和尚商量完法事的事,就急匆匆地准备离开性海寺,赶紧回家忙活忙活。没想到走的太急,出门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踏空,跌倒在地,把脚脖子扭坏了。
梁六爷吩咐门口的两个人把老白扶到担架上,抬回他住的屋子里。老白经过这一摔,疼地脑门子上满是豆粒大小的汗珠子。他们从梁六爷身边经过时,梁六爷突然感觉不对劲:老白摔伤的是右脚,为什么他捂着左胳膊叫唤呢?
梁六爷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等他转过头来想去看老白时,那两个人抬着老白已经走远了。这时候又有一波人来吊唁,梁六爷不及细想,赶紧迎了上去……
一整天梁六爷都跟犯了魔怔似的。他在想昨天晚上跑到后院桂花树下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老白?他为什么半夜三更跑那里去?难道他跟梁五爷的死有关?
中午,临城的贵客都留在梁府吃饭,梁六爷还在心神不宁地琢磨昨天晚上的事。吃饭中间,坐在他跟前的刘县令和他边吃边聊,其间有意无意地跟梁六爷说此时东昌府的知府空缺,然后旁敲侧击地请他在常巡抚跟前多多美言几句。他心不在焉,有一搭无一搭地应承着。刘县令很高兴,偷偷地对梁六爷说祖上传下来一对玉如意,他一直搁在家里,等六爷回省城的时候他派人送过来。
晚饭后,刘县令和诸位士绅,还有亲朋好友都先后走了。梁六爷浮皮潦草地吃了东西,他还在想老白的事。他想派人去老白屋里探听探听,可是府上的人他很多都不怎么熟悉。
他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选。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找老董去。老董是他们梁家的远房亲戚,是个老光棍,梁五爷看他可怜,就叫到府上打打更,看看门,干点零碎活混口热饭吃。
他在兄嫂的棺材前烧了一遍纸钱以后,就走到前院。前院的门敞开着,老董正躺在门廊旁边的屋子里睡觉,呼噜打得山响,恶心的涎水流到枕头上。
梁六爷进了门,咳嗽了两声。老董放了个闷屁,转过身体接着呼噜。梁六爷抬腿踢了他两脚,他忽地一声坐起来,惺忪着眼,嘴里含混着喊:“出啥事了?出啥事了?”
梁六爷的火腾地上了,劈头盖脸打了他一巴掌。老董哆嗦了一下,总算醒明白了。他一看是六爷,赶紧从床上下来,嬉皮笑脸地说:“六爷来了呀。”
“大门这么敞着,你在屋里睡得跟猪一样,咱家被强盗偷个底朝天也没人知道。”
“六爷,我这两天累。一会我还得打更,睡着睡着就过了。我这就去关门。”
老董起身出了屋门,然后吱吱呀呀地把大门关上,又稀里哗啦的地上了锁,嘴里哼着小调回到屋里。他抬头看梁六爷一脸的凝重,赶紧收住了声,不敢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