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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跟着掌柜的客套了一番,三个人便开始吃饭。要放到往常,这些饭菜入不得口,但是饥不择食,饿坏了的三个人吃得倒是非常爽口。他们又请掌柜的喂了喂马,然后便趟下了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福汉起来后看了看外面,雨还在不停地下,看样子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心里虽然焦急,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掌柜的进了他们住的屋子,问他们用不用给他们准备些酒菜。随从打开行李,摸出些碎银子,吩咐他去买些酒肉回来。掌柜的取出油布雨伞,又把裹缠着脑袋的布重新缠了一遍,然后便打着伞到隔壁的肉店了买了些肉,又去紧挨着的酒馆买了些酒,很快就回来了。
掌柜的把酒肉买回来以后,到了厨房里一阵忙活,过了一会便做好了几个热情腾腾的菜,他把菜送到福汉他们住的屋子里。正要转身离开时,福汉叫住了他。
“掌柜的,这会你正好也空闲,不如一起过了喝两杯吧。”
掌柜的挺识劝,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取了双筷子,到了屋里,陪着福汉几个人喝酒闲聊。
“掌柜的,如今天气这么热,你为什么脑袋上缠块布?怪难看的。”有个随从问。
“前两天,有个赶马车的倒我这里投宿。他在我这里住的时候告诉我说,这阵子一定得用布把辫子裹严实,不能见风,说割辫子党能够借风割辫子。赶马车的到处跑,见识多,想必说的都是真的,我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后来又听说县城的人辫子也都用布缠起来了。我就信了。
“你们县里的知县没派人抓割辫子党吗?”
“起初知县倒是挺积极的,派官差各处问,但是后来就没有动静了。我有个同乡在县衙当差,他回来时说,东昌府的刘知府说割辫子党是有人凭空捏造,不能以讹传讹,结果把知县臭骂了一顿,从那以后,知县大人也就不管割辫子的事了。”
“竟然有这种事?”福汉肺都快气炸了,他刚想吹胡子瞪眼地发火,随从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服,他这才舒缓舒缓了语气。
“掌柜的,我们是从省城来的,知道的事情比你多些。前阵子巡抚大人已经严命各地州府县衙抓割辫子党,想不到这东昌府知府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公然违抗。”
“官府里的事咱不知晓,反正现在说起割辫子党来乡亲们就吓得要命。那个赶马车的临走前还嘱咐我说赶快囤积些大蒜,再买些金银花,说哪天即便辫子被割了,这两样东西派得上用场?”
“派什么用场呢?”福汉疑惑地问。
“赶马车的说,一旦辫子被割,就被剩余的辫子剃干净,然后用艾草、稻秸、金银花,还有大蒜泡在水里,用这样的水洗头之后就没事了。唉,如今金银花和大蒜已经买不到了。”
竟然有这事,这大大出乎了福汉的预料,但是客栈掌柜的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不安起来。“客官,我听说有些地方的人要么是因为买不到金银花和大蒜,要么是因为贵买不起,很多百姓都偷偷摸摸把辫子剪掉了,然后把辫子藏起来,就不用担心割辫子党了。这个方法真是妙得很,我也正琢磨着要不要剪掉辫子,诸位不知道,脑袋上缠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布难受得要死。”
“掌柜的,你可不能胡来。大清子民自个绞了辫子,有失体统,将来官府知道了肯定会来抓起。”年轻些的随从插话说。
“他娘的官府要是来抓我,我就跟他们评评理,你有种抓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为什么不去抓割辫子党?”
“掌柜的说得对,如果知府知县全力缉拿割辫子党的话,事情何至于闹到这等程度。好了,都不说了,咱们接着吃菜喝酒。”福汉端起酒杯接着喝酒。
酒喝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福汉隔着窗户看了看屋子外面,把筷子一撂说:“雨停了,咱们赶路去东昌府。”
两个随从赶紧站起来收拾东西,临出门前,福汉又吩咐随从多给掌柜的些银子,掌柜的连声道谢,把他们三个送客栈门口。
福汉骑上了马,他又转回头来对掌柜的说:“掌柜的,脑袋后面的辫子先别绞,免得以后麻烦。你等着就行,用不了两三个月,在山东捣乱的割辫子党就会被一网打尽。”
福汉说完以后,便带着两个随从顺着泥泞的官道往东昌府走,掌柜的想了半天,也没听明白福汉到底说的什么,他摇了摇头回客栈了。
等福汉他们到东昌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他们骑着马直接到了府衙门口。一个随从下了马,走到府衙门口告诉门口值班的官差说巡抚大人到了,麻烦他进去通禀一声。
官差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这几个满身泥水的人,反复问了随从好几遍那位年长者到底是不是巡抚大人。随从被他问得很烦,抬起胳膊来要抽他,他才犟着脖子跑到府衙大堂里。
官差进大堂的时候,刘知府正半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呢,官差走到他跟前轻轻地说了句:“刘大人,外面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说是巡抚大人,他们在候着呢。”
“你说是谁来了?”刘知府迷迷糊糊地没听清楚,他又问了一遍。
“巡抚大人到了!”
这次刘知府听清楚了,听完以后,他吓了一跳。他赶紧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朝外走去。
第91章 暗战1()
刘知府害怕福汉,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福汉血战沙场的传奇他听说过,福汉素来看不惯汉族官员他也晓得,还有福汉凶巴巴的眼神以及脸上那条如同蜈蚣一样的伤疤他也见过。更让他提心吊胆的是他总觉着福汉到了山东以后大张旗鼓地抓割辫子党是冲着他来的。
刘知府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他又转回头来对送信的官差说:“你赶紧去趟徽州会馆,到了那里以后找杨会长。见了杨会长以后,你就告诉他,今晚我要在会馆宴请贵客,让他按照我前阵子吩咐他准备酒菜,告诉他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官差赶紧应承着去徽州会馆送信。
刘知府出了府衙大门,一出门便看见了等候在台阶下的福汉。福汉穿了一身便装,衣服上沾满了泥水,这幅造型减少了刘知府的心头忌惮。
刘知府慌着下台阶,光惦记着给福汉请安,最后一级台阶一脚踩空,打了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上。福汉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他这才没有扑倒在地上。刘知府不由地感激莫名,赶紧连声道谢。他抬头看看福汉的脸,看见福汉目光温和,脸上带着笑,刘知府感动的差点哭了。
站在刘知府眼前的既不是杀敌的勇士,也不是挑剔的巡抚,更不是狭隘的的民族主义者,分明是一个宽厚有礼的长者。刘知府莫名感动,心里一颤,鼻子一酸,双眼模糊,眼泪差点流出来。
“卑职不知道巡抚大人驾到,罪该万死。”刘知府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单腿跪地给福汉请安。
福汉弯下腰,伸出两手把刘知府扶住,然后说:“刘大人太客气,这次来东昌府太过仓促,没有来得及提前派人送信。希望没有给刘大人添什么麻烦。”
“巡抚大人这么说,实在让卑职无言以对,惭愧得很。”刘知府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引着福汉到了府衙大堂里。
进了大堂,刘知府请福汉落座。福汉落座之前,刘知府怕椅子不干净,先是弯腰用嘴吹了两口,然后又伸出衣服袖子煞有其事地擦了擦。他大声吆喝着师爷赶紧给巡抚大人准备茶点,然后垂手立在福汉跟前伺候着。
“刘大人,你也坐下吧。你站在跟前,老朽我也不舒服呀。”
“巡抚大人既是上级,又是长辈。在上级和长辈面前,我怎么敢坐下,也不成体统。”刘知府赶紧低眉顺眼地说。
很快茶水点心之类的东西就端了上来,刘知府亲自给福汉斟满茶,然后双手捧着端给福汉说:“大人尝尝今年的新茶,是卑职专门委托南方客商从福建捎来的新茶。原本茶叶一到,就惦记着给您老人家送去的,只是这几天公务繁忙,一时疏忽了。”
“我赶路赶得正好口渴,这时候能尝尝这新茶实在是好。”
福汉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顿时浑身清爽异常,茶水入了喉咙,一直清爽到心脾,舌根左右,津液顿生,又香又甜。福汉接连喝了两口,茶香又从嘴里反窜到鼻子里,说不出来的舒服。
“好茶,确实是好茶。”福汉端着茶碗,赞不绝口。
刘知府听福汉夸这茶叶好,心里也乐开了花。他又弯腰往福汉茶碗里续了些说:“大人回到济南后,用济南的泉水冲着喝效果更佳。我当年在临城做知县的时候,听赵记茶馆的掌柜老赵说喝茶讲究得很,连烧水用什么柴都有学问。”
福汉继续品茶,一边喝一边点头赞叹。他喝着喝着说:“我也没啥喜好,就是喜欢喝点好茶。今天这茶叶非常合我的胃口,刚才听刘大人的意思,你这府衙里应该还有不少,待会统统交给我的随从吧。我离开东昌府的时候直接带走。”
“如此甚好甚好,福大人真是体贴得很,这样的话卑职就不用再专门派人往济南跑一趟了。好茶离不开好壶,我还给大人预定了精品紫砂壶,正好一起带上。”
“哈哈,那真是感激不尽了。”福汉放下茶碗,冲着刘知府拱拱手说。
一番谈论之后,刘知府对福汉的恐惧和警戒便一扫而空了。他又想起来梁六爷写信叮嘱他说的那些话,觉着皆是至理名言。他一直担心巡抚大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德行,万万想不到自己小试牛刀,还来得及动用银子和美色,单是二两茶叶便把这个连梁六爷都敬畏几分的福汉给拿下了。
刘知府越想越得意,他心里琢磨着:“只要这次福汉不提割辫子党的事情,我今天肯定能把他给拿下。拿下这块难啃的骨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