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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么冲到顾宪成家里来,王时敏也知道自己是鲁莽了,可是他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他也是有自己的眼线的,王子晋这么背着黄袋子,带着太监到兵部传旨的事,王时敏一听就跳起来了,他也不是傻子,皇帝这样都能颁圣旨给他,这显然是要大用王子晋啊!这个人一旦起来了,那还有我王家的活路嘛,还有我王时敏的活路嘛?
所以王时敏这也是效那博浪一击,孤注一掷了,再扳不倒弄不臭王子晋,那就得退回去另想办法,搞不好就得祖父亲自出手了!
此刻被王子晋说得哑口无言,如果再要强辩,那就不是阁老公子,而成了死缠烂打的无赖了,王时敏怎么说也是娄江王氏嫡孙,从小书画双绝自负才调的,哪能跟个青楼大茶壶这么对骂掉身价?给自己找好了下台的台阶,王时敏当即冷笑着冲周围众人一拱手,道:“诸公请了!此人今日所言,诸公都是见证,他日若此人作出有辱国体的事来,还望诸公秉笔直书,为大明伸张正义,为天地激清扬浊!”
王子晋一听就知道,这是虚晃一枪,接下来是拨马要走,心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想走也给我留下点东西来!他当即继续摆出无辜状,诧异道:“王兄,怎么说了这两句就要走了?莫非王兄投帖拜见顾大人,就是为了要来当面指斥在下之非么?这,这,唉,王兄这也真是太过操切了,有什么话到在下的寒舍去说就好了嘛!”
王时敏眼睛一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把顾宪成放在眼里了!事实上他和顾宪成这一帮当然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大家官面上碰到了,今天天气哈哈哈,顶多也就这样而已,顾宪成这帮文官和内阁的矛盾,从张居正时代就已经埋下了种子,等到申时行当了首辅,已经是斗得越来越激烈了,王时敏也曾经听祖父说起过,哪里有心情和他们结交?
不过被王子晋这么一说,王时敏也意识到自己所犯的另一个错误了,他确实是对于主人顾宪成失了礼数,不管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礼貌上你是来拜会此地的主人的,那就得摆出做客应有的姿态来,结果他进来之后,跟顾宪成只是点个头,说了一句话而已,这说出去像话嘛?
尤其,这里可都是憋着想要给王锡爵添堵的官员呢,说不定明天就有不利于祖父的传言在京城官场之中流传,甚至自己所说的话,都可能成为某些官员用来弹劾祖父的炮弹!事先王时敏也曾经想过这个因素,不过他是一腔情愿,觉得自己把王子晋的身份揭露出来,哪怕这些官员再怎么和祖父不对盘,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吧,那是大茶壶,戴绿帽子的乌龟啊!这样的人当了大明朝对外的使节,谁的面子上能下得去?
哪知事先想得好好的,跟王子晋辩论了这么几个回合,居然就哑口无言了!王时敏到现在都想不通,大茶壶怎么就能这么厚着脸皮说自己是无辜的呢?瞧那表情,瞧那脸!要不是自己身板弱对手高又壮,王时敏都想一拳擂到王子晋的脸上去了!
如今只得是强忍怒气,对着顾宪成拱手作揖,想要说些场面话补救一下。谁知真应了那句话,人要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顾宪成居然把身子一侧,冷然道:“王公子,若是只为了面责王大人,为何却要搅了今日之会?王公子纵然是阁老嫡孙,也不该将这许多饱学之士、朝廷股肱全都不放在眼里吧?”
王时敏闻言,顿时心中一凛。他到底是远离京城,哪怕王锡爵平时跟他说一些朝廷的形势,不过鉴于他并不是这块料,这官场里面的门道,还有政坛的风云变化,其实也没怎么深入去说。因此王时敏只是知道顾宪成这一拨吏部跟礼部的官员跟自己的祖父不大对劲——确切的说,是和内阁不对劲,可是他并不知道双方的矛盾到底有多深!
本以为再怎么如何,自己又不是针对他们来的,这大面上总要能过得去吧?想不到顾宪成居然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今天他的言谈作为,想要上纲上线是不那么容易的,哪怕王子晋确实受过王锡爵的指点和教诲,又没有明确的师生名分,王时敏作为王锡爵的孙子,出来代表自己的爷爷斥责两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顾宪成这么几句话,传出去可就不大好听了!官场之中,说到底还是个人望重要,那会不讲组织原则的,如果一个官员想要位高权重,底下人服气,这个声望就是最重要的,要不那些冲着内阁培养的官员,一考了进士就进翰林院,就是为了“养望”呢?这个声望要是毁了,那内阁是一辈子都别想进去了!
王时敏这会可就更恨王子晋了,要不是为了这家伙,自己至于这么鲁莽送到顾宪成的嘴边,给祖父的政敌提供炮弹么?人家屋檐下,王时敏也只能低头,这会是不能高调的,在座都是对方的党羽,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何况是留下话柄呢?
好说歹说,放低了姿态,王时敏都觉得自己好委屈了,顾宪成这才面色稍霁,原本他也不是想要利用这么点小事兴风作浪,只是给一旁的王子晋看看自己的立场而已。既然目的达成,他也懒得再下王时敏这个嫩雏的面子了,直接拱手送客,照旧是顾允成把王时敏送出去,只留下一个怏怏的背影。
等到王时敏出了这个院子,顾宪成才嘘了一口气,对王子晋摇头道:“想不到同为吴中人物,胸襟相去如此之远!看来王阁老对王大人你,是颇有成见?”
第三十五章()
王时敏走了,王子晋身上的刺也收了起来。他对于东林党并没有什么好感,这帮君子满口正义,其实对于国家也并没有作出多大的建设性成绩来,最后大明朝倾颓,这些人的后人中也有些就放弃了抵抗,做了顺民的。
可是,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如果自己的生存状况都不改善,生存都不能保证,还管得着历史吗?眼下王锡爵是已经得罪了,如果再得罪了顾宪成这一边,那么自己简直可以说满目是敌,这朝廷里真是寸步难行了!熊廷弼就是这么举目无亲,结果被人干掉的,前车覆辙啊!
所以王子晋也就是摇头一叹,对着顾宪成苦苦一笑道:“倒也不能怪他老人家,实在是下官当日家破人亡,为了一时之温饱,而在那等所在做此营生,也确实是有辱斯文!倘若能安贫乐道,苦读诗书,谨守圣人教诲,如在座诸位大贤一般走这正道,将来也能有些面目去见吴中父老吧?”这说着说着,居然眼眶一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顾宪成见状,非但没有因为他仍旧为王锡爵说话而心生芥蒂,反而更多了几分欣赏。要不怎么说是正人君子呢?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王锡爵的身份是阁老乡居,而你王子晋不过是一介寒士,他不管是骂你也好,是夸你也好,都是对你的提携了,真正看都不看你一眼,那你才叫憋屈呢!
如今王子晋懂得念旧情,顾宪成也觉得这人不错。这正人君子的逻辑,是因人而异的,他看你是正人君子了,那你的所作所为就都能搬到正道上来,偶尔行差踏错的话,那就规劝一下也就得了;如果看你是奸邪一路了,那么哪怕是摇头连说惋惜,也是坚决要往死里踩,踩死了写墓志铭还要再埋汰一下的!
反正顾宪成是从来不觉得自己跟王锡爵在争权,他争的是天下正道,是大明社稷的万载太平,是亿兆百姓的福祉!所以,这是公事,是大事,跟私人恩怨无关,对于颇具声望的王锡爵,顾宪成还是很乐于表示一下他私人的敬仰的。
所谓志同道合,或者难听的说法叫做蛇鼠一窝,总之今天能被顾宪成请到这里来的,都是跟他一个德行的,爱恨评判标准当然也差不多,于是纷纷称赞王子晋,这样可以说是古君子之风了,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么!
一时间气氛极好,融融洽洽,大家都觉得比刚才王时敏在这里时要愉快得多了,看王子晋也更加顺眼起来。顾宪成更是觉得今日成果不小,这不是一举弄清楚了王子晋和王锡爵之间的关系吗?心中不由得庆幸,看样子真相应该是这样,王锡爵确实是曾经想要提携王子晋的,人才如此,王锡爵的眼光会看不出来么?可是没想到王子晋不甘寂寞,忍受不住清贫,到了青楼当中去当大茶壶,结果令到王锡爵失望了,不过又没有完全放弃他,于是才逼令他从青楼中跳出来,到朝鲜去为朝廷效力。
至于王时敏,看样子都未必是承王锡爵之意来跟王子晋为难的,表现如此粗劣,岂非有辱王锡爵的名声?顾宪成自视极高,而王锡爵被他视为最强劲的政敌,他当然不认为王锡爵是什么破烂货色,那不是等于说他自己连破烂都不如!
总之,今日能弄清这一点,就是不枉此行了。想到这里,顾宪成冲着高攀龙等人使个眼色,高攀龙会意,当即踢了一脚身边的叶茂才,叶茂才登即起身告辞,余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告辞,借口当然是五花八门。
王子晋是什么肚肠?一看就知道今日的试探终于结束,这是正题要到了!他也假模假样地要跟着告辞,高攀龙忙拉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顾宪成也上来挽留,王子晋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大部分人就这么散了,连叶茂才都走掉,只剩下顾家兄弟,赵南星,还有高攀龙四人。这会顾宪成才说起朝鲜之事,王子晋也不隐瞒,就把自己今日刚得的圣旨内容跟这几人通报了一回。
听说是跟日本谈封贡,几人都是面色沉郁,过了一会,高攀龙先开了口,将其中隐藏的政治风险对王子晋说了一会,关切地道:“王兄,如今你也是有战功在身了,又何必强要走这一趟?成了尚且不免物议,败则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在下,想起当日出使之旅,至今犹有余悸!”
王子晋心说这我能不知道么?拜托你们想要说什么就快点说吧,要不我都快打哈欠了,累一天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