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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不管是提点刑狱公事,还是在场的衙役、皇城司亲事官,都提起了小心肝,听着张正书的推断。
张正书这一刻仿佛福尔摩斯俯身,把案件的细节都展露了出来。
“凶手蒙混过关之后,也不着急着逃脱,而是利用黑暗的掩护,来到了都亭驿的某个角落,趁着禁军巡逻的间隙,跳墙出了都亭驿,消失在了大街之上。”张正书带着一群人,来到了都亭驿的后街上。
都亭驿位于光化坊,光化坊周围都是民宅,张正书叹了口气说道:“只要逃出了都亭驿,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凶手的话,那么就无法追上了……”
听到这,这个绕着偌大都亭驿走了好远的提点刑狱公事有点黑着脸了。“你说了这般多,却还是没有推断出凶手是谁?”
张正书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横扫了他一眼,却把目光转向了西边。
“凶手应该来自西夏,唯有西夏使臣,才有作案动机;也只有西夏使臣,才有机会到都亭驿中,和辽国使臣会面。”张正书的潜台词是,辽国和女真不对付,嫌疑最大的是女真人,可女真人没有作案机会。所以,凶手来自西夏。因为西夏也经常派来使臣,西夏使臣和辽国使臣在都亭驿会面,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所以,也只有西夏人,辽国使臣才熟悉。也只有西夏人,才熟悉都亭驿的建筑,以及都亭驿的漏洞。
“那证据呢?”
提点刑狱公事总算是想起了,还有证据这么一说。
第286章 好人()
张正书也是无奈,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下了好几场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证据?
“没有证据。”
张正书的这句话,让提点刑狱公事顿时来劲了:“大胆刁民,没有证据的事,也敢糊弄本官,真当本官不会治你罪么!”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根据推断给你个猜测。对了,如果你能追击到西夏间谍,那么破案的机会就高达九成了。如果捉不到间谍,那这一桩就是悬案。”张正书无所谓地说道,“至于治我的罪,我就想问问,我给你提供了一个可能性很大的推断,这也有罪?”
“你阻碍本官办案了!”
这个提点刑狱公事振振有词地说道,“不过,姑且念你年少,下不为例!”
张正书笑了笑,没反驳,而是镇定地说道:“那没事我走了……”
“等等!”
这个提点刑狱公事又打着官腔问道:“若是西夏间谍拒不认罪,那又如何?”
张正书觉得他这个官真的是当傻了,没来由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懂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跟一个草包提刑官说话,真的好累。要是懂行的,张正书只需要点一下,对方就能举一反三了。甚至根本不用张正书提出这个推断,他自己也有了推断,甚至还能追查到线索。这个提刑官?张正书就送他“呵呵”两个字。
不过想想也是,大宋的提点刑狱公事就干三年,甚至京畿路的提点刑狱公事几个月就换人了。说白了,这是一个镀金的“岗位”,只要在任上,你不干事都能高升。为何?因为提点刑狱公事是来翻案的,破案还用不着他们。但只要翻了一个案子,高升是必然的了。就算你在任上啥事都不干,等三年考核也能高升。这样的提刑官,有什么真本事?说真的,破案技巧还不如仵作等一干一线的小吏,也就是最后出来摘桃子的。
好在,这个提点刑狱公事也没蠢到家,思考了一会总算明白了张正书的意思——就算那间谍不是凶手,屈打成招不就行了吗?反正这也是狱卒惯用的招数了,每年在狱中被屈打成招的还少吗?屈打成招之后,这个提点刑狱公事就算“破案”了,对辽国也有了交待,甚至还能给西夏一个震慑——你弄的这些小招数,宋朝都知道。虽然捉不到主谋,但也敲山震虎,让你别这么猖狂。
别以为宋朝就没有酷吏了,甚至宋朝的酷吏比唐朝的更狠。
外忍内残的属性,在宋朝体现得淋漓尽致。你试试让一个逼良为娼的去告官看看,能不能告得赢?肯定告不赢的,因为汴梁城的青楼背后,都有大背景。你看似告了老鸨、告了人贩子,但其实是和背后的大背景在打官司。这样的官司你怎么打得赢!
没有背景的百姓,在汴梁城活得就是辛酸。张正书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碰到了那船家,一家子人是不是逃出了魔爪。但很遗憾的是,只要在宋朝里,这种黑暗的事就还会发生,而是大概率发生。不然的话,哪里来那么多歌伎、娼妓?很大一部分都是逼良为娼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张正书突然喃喃地念叨了两句,看着这繁华的汴梁城,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行色匆匆的模样,张正书叹了口气。虽然他也知道,哪一朝哪一代都有很黑暗的事,宋朝还算好的,起码律法很严,能保证人身安全。但是,由于黑暗而引起的暴动,甚至起义,在宋朝来说绝对不少了。这都要怪宋朝的皇帝,对文人太过优渥。文人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你对他一松,他保管能让你的江山亡了。
张正书一边思考,一边回到了“京华报社”。
“小官人,你可算回转了……”
来财高兴地说道,“官人来了!”
“嗯?”
张正书有点意外,怎么张根富会突然到汴梁城来?
“吾儿,许久未见啊,好似长胖了些了!”
张根富的亲热劲,让张正书有点不适应,一边尴尬地看着他,一边思考着怎么回答。“额……最近都是在吃自己做的菜……”他说的是实话,自从定做了铁锅铁勺之后,张正书又自酿了酱油,做菜的劲头还是很高的。有了符合口味的饭菜,张正书吃得也多了。在长身体的这时候,胖个十斤左右也正常。就算是胖了十斤,张正书原本就是麻杆身材,也瞧不出有什么变化来。
倒是张正书的肤色,因为这些天都顶着日头在跑步,晒得有点黑了。小白脸的肤色不见了,剩下健康的小麦色,虽然不深,但起码整个人看上去健康多了,不再是病怏怏的模样了。这让张根富很是欣慰,他虽然通过家仆知道张正书这段时间在汴梁城的所作所为,但是没想到张正书真的就差不多两月没回张家了。思念之下,今日就进了汴梁城。
“吾儿怎生不回家瞧瞧?”
张根富关切你问道,“你娘都望眼欲穿了,今日都想随着来……”
“哦,想来就来吧,有地方睡。”张正书没心没肺地说道。
“是不是最近很忙?”
张根富没话找话地问道,“听管家说,你最近用钱很多啊?”
“没事,都是该投资的。”
张正书也不含糊,“到书房里说……”
他们父子俩走进书房后,穿着儒袍的曾瑾菡才从偏房里走出来。这时候,郑月娥拉着曾瑾菡的衣袖,轻声问道:“小娘子,这就是小官人的爹爹么?”
“嗯!”
曾瑾菡也是羞涩不已,张根富的突然到来,让她有种猝不及防的慌乱。这种慌乱,是见家长的慌乱,人之常情来的,也无法避免。
“看模样,也是个好人……”郑月娥这是爱屋及乌了,想着张正书是“好人”,那么相应是,张根富应当也是好人。不得不说,张根富像弥勒佛一样的身形面孔,确实很能迷惑人。但谁要是就此小看了张根富,那肯定会被他卖得连底裤都不剩的。在宋朝的商贾,特别是大商贾,资本的积累哪里可能没有血腥啊!
第287章 招募武人()
曾瑾菡听了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张根富是好人?那世界上就真的没坏人了。
如果郑月娥知道张根富的“主营业务”是放钱,张根富是汴梁城最大的钱民,手下一大帮“行钱”,也就是“打手”,不怕你不还钱。好在这几年来,张根富的作风收敛了不少,就算人家还不清钱银,他也不会太过追究,只不过把地收了了事。甚至收了地之后,你要想佃租,还立即给你佃租。甚至你连田都种不了,还能到张家做僮仆还债。
张根富不是好人,这在汴梁城中谁人不知?只是郑月娥是外乡人,没听过“大桶张家”的恶名罢了。
“姊姊,你笑甚么?”
郑月娥有点不解地问道。
曾瑾菡连忙掩饰道:“没甚么,没甚么……”
“哦,我明白了,姊姊你是说,他们父子不太像?”郑月娥恍然大悟地说道,“确实不太像……”其实,谁都知道她后面的话,一个胖得像猪,一个瘦得像麻杆,虽然身高差不多,但看起来老爹的身形有三个儿子的身形这么多。
这一下,曾瑾菡实在是没忍住,捂着嘴,笑着跑开了。
郑月娥呆在原地,愣愣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要是张正书听了,肯定会跟她说:“你没说错,说不定是隔壁老王做的好事。别问谁是老王,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书房里。
“你是说,这段时间都不能出汴京城了?”
张根富手上一哆嗦,吓得茶杯都拿不稳,茶水都洒了出来。
“没错,被皇城司盯上了,他们说的,这段时间别想出城。”张正书淡淡地说道,“估摸是我那一份小报,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然后引起了连锁反应。辽国使臣被刺杀的事你知道吧?就是和我写的那份小报有关系,所以现在被限制自由了……”
“唉哟,吾儿怎生如此孟浪,我等商贾岂能言国事啊,你可闯大祸了啊!”张根富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伙强人若是知晓文章是你写的,那岂不是要来刺杀你了?不成不成,这汴京城待不下去了,我们这就回家……”
“这个……恐怕不行!”张正书苦笑道,“是官家下旨,让皇城司盯住我的。说实话,在汴京城里才会安全,到了外面反而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