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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汉国君主的刘彦没有明显表现出对冉闵的忌惮,冉闵带着冉氏秦国举国归附之后,虽说刘彦没对冉闵干什么解衣推食的腻歪事,但可以说刘彦还是异常的厚待冉闵。
包括纪昌、桑虞等等早期跟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那批人,他们猜测刘彦是看重冉闵的军事能力才诸多厚待,就是有些事情无法单纯地以刘彦欣赏冉闵军事才能的角度去判断,发现有另外的原因,可是怎么都琢磨不透。
因为无法理解,中枢重臣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私心还是忠于王事,他们在能够监督冉闵的时候从未有所放松。
“虞与征北将军的矛盾起于何处,泰安并非不知。”桑虞讲的是安排那些跟随冉闵一块归附的人,他像是嘲讽地笑了笑,等待纪昌露出皱眉的表情才说:“荥阳郑家的事,是虞示意。”
现在没有什么五姓七望,郑氏对于桑虞来讲还真的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指派作为马前卒的家族。目前中原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世家,数得上号的大概也就是桑虞所在的魏郡桑氏和王后崔婉所在的博陵崔氏,其余不管是纪昌、吕议、蔡优或者谁,他们也仅是因为身在高位而有成为世家的基础,却算不上是世家。
要说世家尊贵也就只是在世家分治的东晋小朝廷,其余大概就是张氏凉国那边的世家境遇好一些,除此之外几近没有嚣张资格,就更加别说要有李唐时期的什么“世家之女难求”之类的资本了。
在早期的时候,没有“衣冠南渡”的那些世家在胡人统治下仅仅是比普通百姓好一些,他们的家族中人被杀是常事,家族女子被胡人凌辱乃至于是虐杀亦不是个例。可以说,留在中原的世家,他们明知道家族女子送给胡人会被凌辱和虐杀,可依然是不断地在送。
被汉军解救的众多女子中,算起来世家女的数量并不少,她们中的一些人家族已经灭亡,一些家族没有灭亡的女子是得到示意不归家族,想来是有所盘算。
“征北将军直接派遣部曲斩杀郑家直系族人数人,家宅放火付之一炬。”桑虞冷笑了一下:“若说熊心豹胆,虞是一点不及征北将军。”
纪昌问道:“可有实证?”
“人证可算?”桑虞说着自己却摇头:“依汉律,受害人只凭一词只做佐证,不算铁证。”
“仅是郑氏族人……的确算不上铁证。”纪昌大概有些了解桑虞到底是想干什么了,满是严肃地说:“子深于朝会所为,是要提醒王上?”
“实际而言,虞是认为民间应当持有更多的土地。”桑虞大概是想开诚布公:“有能者多得,自古不变之道理,不分世家或是百姓。以军功授田,自然是可以使更多的百姓得以授田,但真正能有大量土地者,依然不会是百姓,是由百姓摇身一变成为望族,寻求成为世家。”
“百姓得爵为贵族,有了爵位自然不会再是百姓。”纪昌是国策直接参与者,桑虞同样也是,都清楚汉国必将崛起一个新兴的阶层。他说:“人以利益而聚集,王上不排斥人有派别,却不会允许以私废公。”
桑虞是话题点到为止,聊完站起来告辞。
另一边,冉闵是一直等待纪昌离去才请求谒见,也是如愿见到了刘彦。
“……,所以臣就这样做了。”冉闵刚才是在讲荥阳事情经过,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有隐瞒派遣部曲去杀人的事。他讲述完荥阳的事,大咧咧地说:“应该是将右丞相给得罪透了。”
刘彦不知道冉闵是耿直还是啥,连派遣部曲杀人的事都能亲口道出。他转念一想,不管是司马一家子当政或者是胡人当权,家族纠纷杀人只看有没有受害人报官,很多时候报官其实也没有什么用,是冲突双方靠自己的实力去搏出一个胜负,显然冉闵是以旧观念在行使处事规则。
“依汉律,杀人需得偿命。”刘彦的话果然是让冉闵给愣住。他有些头疼地看着冉闵,直白说:“得罪子深是私事,与触犯汉律不可一概而论,永曾可明白?”
“……”冉闵分明是不明白,他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刘彦,有一小会才问:“那……臣是触犯汉律了?”
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吗?刘彦不知道也就罢了,哪怕是知道没有人“上达天听”状告冉闵也能假装不知道,结果冉闵倒是好,自己亲自来供认不韪。
冉闵有些迷糊地再问:“臣应该……怎么做?”
这个就不是刘彦能直接说出答案的事了,需要的是郑家上报官府,官府接受诉讼,依照流程进行调查和取证,直接依照汉律进行判决。
要是依照汉律,那些杀人的部曲必定是杀人偿命,冉闵作为指使者是该削爵罢官充军。
刘彦让冉闵离去,自己是捂着额头不断苦笑。
汉国是一个讲求法制的国家,但是和任何国家一样,法律有自己的流程,也是由人去执行。通常的讲法是律法乃善良者的保护伞,又是一些人的玩物。法制之强的秦国其实也不是做到百分百的依法治国,仍然存在人为执法的空间。
冉闵回到自己的帐篷将与刘彦见面的经过讲给自己的家臣刘猗听,最后才困惑地问:“王上是什么意思?”
刘猗并没有让冉闵等待多久,说道:“若是右丞相紧咬不放,王上恐怕是会敦促依汉律进行处置。”
冉闵脸上瞬间就是阴晴不定,双手亦是握成了拳状。
“主公究竟是在想什么,怎么……怎么……”刘猗是又恼怒又觉得好笑,说:“怎么会亲口去向王上说那些等同认罪的话?”
“某以为对王上不做隐瞒,便不会让右丞相有机可乘。”冉闵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做对了。他万分困惑地说:“难道不是这样?”
华夏历史一直都是“朕即国家”的政治体系,也就是只要统治者允许或者不追究,谁去杀人放火乃至于做更过份的事情都没有关系。这样一来就形成一种现象,国法不如统治者的金口一张,能够讨得统治者的欢心就可以为所欲为。
“主公!”刘猗不断地苦笑:“主公自然是没有做错。王上没有勃然大怒,便是最好的表态。”
冉闵并没有理解刘猗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事可大可小!”刘猗了解冉闵,干脆说的直白:“为今之计,主公须得找右丞相,无论如何不能让郑家状告官府。”
“简单,灭掉郑家满门!”冉闵不喜欢弯弯绕绕,哪怕是面对身为右丞相的桑虞都不想服软,杀气腾腾地说:“满门皆灭,谁还状告?”
刘猗直接捂脸,几乎是呻吟一样地说:“王上已经知晓此事。”
这个时候冉闵总算是反应过来,呐呐地说:“那的确不能……”
“主公,所谓大丈夫便是能伸能屈。”刘猗以前就想做提醒,为了让冉闵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重复了“此事可大可小”几次,后面苦劝:“主公先为一国之主,能得王上信任重用已经是叨天之幸。王上信任是一回事,可要说没有忌惮绝无可能。毕竟相较其余将校,主公可是有一大批旧部啊!”
“哪还有什么旧部,除了你等,某从未有联系……”冉闵还想再说,见刘猗都快哭了,犹豫再三才咬牙道:“可大可小是吧?那某便找桑虞,大不了将张家任由处置便是了。”
其实刘猗已经哭了,他们这些早期跟随冉闵的人无不知道其性格,说起来要不是真活不下去,又是看冉闵着实勇猛无双,真不知道会不会跟随。
张家已经举族投靠冉闵,结果现在倒好,冉闵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遇事是要把张家当成弃子给桑虞出气,全然没有想到这样会让其余归附的人寒心。
哭得泪流满面的刘猗再无语言,一脸呆滞地坐在原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帐内已经没有了冉闵的身影,向守帐卫士一问,才知道冉闵孤身前去找桑虞。
【左丞相于朝会让世家重新抬头摆在明面,想来是试探王上态度。】刘猗是站起来在帐篷内来回渡步,思索道:【右丞相如此作为,恐怕是因为南侵十分顺利?】
近期东晋小朝廷上表归附的世家真的不要太多,近乎是有渠道有能力的世家都有派遣子弟到襄国,用着各式各样的手段和方式,只想趁东晋小朝廷这艘船还没有彻底沉下去之前把自己捞上岸。
第507章:本来的世家()
人若要简单区分,分作男人和女人两种即可。人的观念却是可以有无数种,次序善良、次序邪恶、中立善良、中立邪恶……等等的很多。
中原沦陷之后,许多先辈的道德观早就沉沦泯灭于世,比如原先为胡人效劳是一件无比可耻的事情,但是到了石虎统治中原时期则变得非常寻常。
胡人首次统治中原不但是给这片土地上的道德观念给予重创,实际上行为准则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比如身为贵族有矛盾是操刀子上,不是说以温和手段来解决矛盾,或是等待身份更尊贵的人来进行裁决。
贵族有矛盾以私人手段解决是在商鞅变法时期得到遏制,秦帝国一统天下之后全面执行,到西汉和东汉虽然以私人方式解决矛盾重新抬头,但是西汉和东汉大体上还是要脸的帝国,直至中原首次被胡人统治才又恢复商鞅变法之前的状态,甚至是延续到南宋才被根绝。
冉闵和桑虞都是汉国的贵族,他们一样曾经生活于石碣的统治之下,见多了贵族有矛盾用刀片而不是用嘴巴来决出一个胜负。
“所以,张氏会作为棋子对应拼斗?”桑虞还是选择见冉闵,事情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内心哭笑不得,脸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笑着问冉闵:“将军以为现在还是石碣当国?”
冉闵没有明白说,但态度上表达得非常清楚,矛盾的直接爆发点是荥阳郡的张氏和郑氏,那么就在两家之间得到解决。而冉闵为了桑虞不再追究,可以让张氏一族任由桑虞出气。冉闵觉得这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