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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槌击在玉制的磬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著十余名美妓鱼贯而入,花枝招展地倚著客人坐下。张少煌随便搂了一个,心思却全没在那美妓身上,笑道:「且看今天出场的是哪个。」
张少煌身份尊贵,本来应该坐在中间的主位,但他一坐下,就占了旁边的客席,反而把程宗扬挤到中间。吴三桂负手立在程宗扬身後,鹰隼般的目光不停在堂内扫视,虽然有点煞风景,但让自己安心不少。
云苍峰刚谈成生意,原想带程宗扬来散心,偏偏遇上这位张侯爷,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弄得他也啼笑皆非。
几行灯笼沿著柱子垂下,将清池映得通明。一只玉白的纤手从水中优美地伸出,惊鸿一瞥间,又没入水中。
琴声响起,弹的却是古曲《流水》。水中那个曼妙身影伴著琴声翩然游曳,忽然腰身一折,身子犹如圆弧,从手指到足尖从水面飞速掠过。没等众看清,又消失不见。
优雅的琴声间,一具美妙的女体彷佛一支玉白的兰花从水中升起。她丝绸般的发丝披在肩上,身上只披了一幅轻纱,被水一浸,轻纱变得透明,那具雪玉般的身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平凭了几分妩媚。
水中升起的,还有一朵荷花。舞姬立在一片花瓣上,两手在头顶合紧,身子轻柔地扭动起来。那具光洁的肢体就像水一样柔润,胸前两只丰乳轻颤著,洒下晶莹的水滴。
清歌起,那女子柔媚地舒展肢体,曼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舞姬在池中轻歌曼舞,白美的玉体变幻出种种柔美的姿势。一曲唱完,余音袅袅,彷佛还在梁间回绕不绝。
座中客人都被歌声吸引,程宗扬也心神俱醉,连旁边的美妓都忘在脑後。正出神间,忽然一道刀光闪过,钉在那舞姬脚边,吓得她一声尖叫。
轰然一声,各家的随从上前护住主人,连吴三桂也踏前一步,鹰眼警惕地看著四周。
只见黑道双龙头游雍旁边,那个叫马雄的汉子跳起来,拍著油乎乎的手掌叫道:「唱得好!太好啦!再唱十遍!」
张少煌方才吃了一惊,这会儿一口酒顿时喷了出来,云苍峰也禁不住莞尔。
那位双龙头游雍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喝道:「素质,注意你的素质!我他妈说过多少遍,都给我斯文一点!」
程宗扬又是骇然又是好笑,这些黑道人物匪气十足,坐在这儿听曲,也难为他们了。
章瑜章胖子刚会过客,这会儿像个肉球一样滚过来,满脸堆欢地说道:「游爷莫恼,来来来,喝杯酒消消气。马爷说的是,让她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那舞姬余悸未消,听了老板的吩咐,只得怯生生重新开始歌舞。章瑜打揖赔笑,安抚了游雍一席,然後过来笑道:「张侯爷,没惊著你吧?」
张少煌笑呵呵道:「章胖子,你这里上有龙飞凤舞,下有鱼游虾戏,端的是热闹非凡啊。」
章老板满脸堆欢,眼睛眯成一条缝,「侯爷见笑了,只要能伺候得诸位爷高兴,就是小的福气。」
说著他朝程宗扬看了一眼,瞧不出这个年轻人怎么能让张侯和云家三爷都在旁边作陪,这样的身份,难道是哪位王爷?
章瑜加倍小心,堆笑道:「小号这些庸脂俗粉,不知程公子是否还能看得过眼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与人客气也是给自己方便,程宗扬笑道:「章老板这销金窟,令人大开眼界。」
章瑜连忙道:「公子谬赞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线索()
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问道:「听说章老板还有个金枝会馆?」
章瑜眼中透一丝掩饰极好的得意,一边谦虚地说:「那边往来的都是朋友,比这里清静一些,」他朝旁边那席悄悄扬了扬下巴,小声道:「像那些粗人,会馆里是不接待的。」
程宗扬转著茶杯,笑道:「改日定要拜访一下。」
章瑜露出一丝为难。张少煌道:「这有什么难的?你那里不是三个人作保就行吗?我一个,云执事一个,再加小侯爷,够了吧?」
章瑜赔笑道:「小侯爷那边,小的请不动。」
张少煌拍了拍脑袋,「我倒忘了,小侯爷只喜欢画舫。王驸马行吧?」
章瑜眼睛顿时一亮,「程公子与汉安侯还认识?」
张少煌酸溜溜道:「可不是嘛,五千金铢的交情呢。驸马爷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他要真不给,就去找石胖子。程兄,石超把新买的侍姬都送你了,作保这种小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少煌说的几个都是建康城响当当的人物,和这些人都有交情,这个年轻人的身家不问可知。章瑜急忙道:「侯爷这是哪里话,有侯爷和云三爷一句话,在下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张少煌笑道:「就这么说定了。章胖子,开馆时知会我们兄弟一声。」
章瑜脸上肥肉都放出光来,「一定一定!」说著他压低声音,「程爷,这珠姬是小号刚买的,还没接过客人。公子若不嫌弃,让她今晚给公子侍寝如何?」
张少煌笑著用折扇在章瑜头上打了一记,「好你个章胖子,看人下菜碟。怎么不叫来陪我呢?」
章瑜笑嘻嘻道:「侯爷是小号的常客,程爷可是初次来,胖子当然要用心巴结。」
程宗扬正要答话,眼角忽然一动,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口路过。
程宗扬霍地站起身,不顾张少煌和章瑜惊讶的眼神,说道:「在下酒沉了,改日再来章老板。张侯,我有事先走一步。云老哥,你替我多劝侯爷几杯。」说著朝云苍峰施了个眼色,拔腿就走。
云苍峰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是老江湖,当即拉住张少煌,笑道:「张侯爷,今天是老夫请客,你可不能逃席啊。」
吴三桂影子般跟在身後,程宗扬道:「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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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个身影正朝长桥走去,刚才虽然只瞥了一眼,但那人的紫红脸膛,颌下一把大胡子,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看到他眼上是不是有疤。
程宗扬也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有点疑神疑鬼。毕竟建康城百万人口,紫脸膛、大胡子的汉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未必这么巧就让自己撞见正主。不过程宗扬总觉得昨晚的刺杀不会那么简单,有人用假身份找来几个小毛贼刺杀萧遥逸。
本身就够古怪的,而丽娘和芸娘的失踪,更是给自己敲响了警钟。联想到宫中的怪事,纸醉金迷下的建康城,其实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本钱赔得乾乾净净。
紫脸汉子没急著离开,在大厅赌了两把,输了六七枚银铢,才一脸懊恼地收手出门。
程宗扬起身要追,却被吴三桂一把拉住他。
「公子,盯人不是这样盯的。」吴三桂道:「那汉子刚才关扑的时候,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身後。这会儿追出去,肯定让他看个正著。」
「那怎么办?」
「不用急。」吴三桂道:「他跑不掉。」
楼外是临江的大道,此时正值酉初时分,街头华灯初上,人流涌动。紫脸汉子一出门,便混杂在来往的人群中。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人迈步出门,眼前人群熙熙攘攘,哪里还能看到紫脸汉子的踪迹。
吴三桂胸有成竹,鹰隼般的目光在大道上一扫而过,「这边!」
程宗扬摸著下巴道:「你不是蒙的吧?这路上脚印有好几万个,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方才在楼上的复道内,不知少主是否留意那汉子脚步。」吴三桂道:「那斯脚步沉重,身上分明带的有重物。属下仔细打量过,他腰间鼓出一圈,多半带著成贯的铢钱。」
「这地方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多了,带著十贯八贯也不算多吧?」
吴三桂狰狞地一笑,「那汉子腰间的铢钱不超过两贯。但从他脚步声推断,属下肯定他带的是金铢。」
两千枚金铢重量超过四十斤,价值更是相当於四百万铜铢,即使在金钱豹这样的销金窟,也足以令人瞠目。程宗扬心头疑云丛生,紫脸汉子带著这样一大笔钱,究竟是什么来头?
微弱的灯光下,吴三桂指著路上一个浅浅的足印道:「这个就是他的——带著四十多斤的重物,即便他多方掩饰,也免不了留下痕迹。」
程宗扬道:「走,咱们看看这个大富翁往哪里去。」
足迹一路向西,朝朱雀门走去,接著进了城门,走上御道。两人没有贸然追踪,而是在路旁一处茶摊坐下,慢慢喝著茶。
一碗茶没有喝完,吴三桂用肘轻轻推了程宗扬一下。程宗扬抬起头,只见一个戴著斗笠的行人从旁边经过。他穿著一件灰扑扑的长衣,步履轻松,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人身上没带钱吧?」
吴三桂低声道:「他换了外衣,用斗笠遮住大半面孔,身上的金铢也换了地方。不过有一样东西没换——公子留意他的鞋子。」
程宗扬拍了拍脑後,在一般人思维中,鞋子最容易被疏忽,无论追踪者还是被追踪者,都很少在鞋子这个细节上下功夫。那汉子这么一点疏漏,就被吴三桂的鹰眼盯个正著。
程宗扬笑道:「长伯看起来粗豪,心思却细,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
「这都是侯爷的教诲。论起追踪的本领,属下比会之差远了。」
程宗扬暗道:殇侯把这两个得力手下交给自己,可帮了自己大忙。只是想到这两个人纪录,仍不免有些戒心。
吴三桂道:「公子是要追那笔金铢,还是要追人?」
「当然是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朝争()
萧遥逸来不及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