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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程宗扬只觉神清气爽。云家的酒真不错,一点头痛的後遗症都没有。只不过一想起昨晚斗酒时噩梦般的经历,自己还有点想吐。
八斤啊,程宗扬充满恶意地想道:姓云的丫头片子会不会喝成水牛肚呢。
一连荒唐了好几天,也该收收心干点正事。程宗扬用苦参擦过牙,然後叫来秦会之,「备马!我去作坊看看!」
秦会之笑道:「马匹已经奋好了,不知道公子是先去织坊、铜器坊,还是石灰坊?」
「老四在哪个坊?」
「在石灰坊。」秦会之道:「铜器坊和织坊都在城内,吴战威负责河边土地的清理,兼管旁边的盛银织坊。铜器坊进货出货都由云家打理,事情不多,平常由小魏看著。小魏每天还回来一趟,祁远平时都在石灰坊,住也在那里,这些天累得脸色越发青了。」
程宗扬笑道:「是不是看到我干正事很欣慰啊,说这么多。走吧!」
云氏的石灰坊在大江对面一处僻静的山谷中,一方面免得段烧石灰时的浓烟影响周围的居民,另一方面也便於伐木烧炭和开采石灰石。
程宗扬赶到时,作坊正在烧炼。圆锥形的石灰窖上,烟囱都封著,只露出一个小孔,冒出浓烟。几名石灰匠认得秦会之,程宗扬却是第一次来,都在窖旁远远看著他们。
程宗扬来时,秦会之已经给他奋好一百枚一小串的铜铢。这会儿跳下马,一人一串递过去,呵呵笑道:「诸位辛苦!辛苦!」
秦会之在旁道:「这位是咱们家主,盘江程氏的少主,今日来问候诸位。」
几名工匠这才知道程宗扬的身份,接过赏钱,连声道谢。
说了几句闲话,程宗扬道:「祁远呢?」
工匠们道:「祁管家昨晚喝多了,这会儿只怕刚起身,小的过去叫他。」
「不用!」程宗扬促狭地朝秦会之挤了挤眼,「秦老板,咱们一起去见见祁管家!」
祁远在作坊的住处极为简陋,一扇柴门,上面搭著帘子就算门了,帘子倒挺新,像是刚挂上的。
程宗扬先咳了一声,不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就踢开柴门,跳进房内,叫道:「好啊!祁老四!你干的好事!」
一个人影猛地坐了起来,祁远张大嘴巴,看著哈哈大笑的程宗扬。
那间土坯房里什么都没有,祁远的被衾倒是织锦的,衾下铺的却是草席。显然是别人带来的被褥,他平常就睡的草席。祁远光著上身,锦被滑开,露出旁边一个半裸的妇人,果然是兰姑。
程宗扬看著祁远发呆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祁远酒劲还没退,倒是旁边的兰姑推了他一把,这才连忙扯过衣物。
祁远晃了晃脑袋,期期艾艾道:「程头儿,你怎么来了?」
程宗扬笑咪咪道:「捉奸来了!老四行啊,这么快可跟兰姑好上了。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祁远讪讪地开不了口。兰姑久在风月场中,倒没有多少羞涩。她在被中披上衣物,然後起身拂了拂发丝,坦然道:「是奴婢勾引祁爷的,主子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
程宗扬笑道:「别主子主子的叫了,咱们不兴这个。老四,兰姑可比你强多了。你那舌头,不是石头都能说出花儿吗?这会儿怎么哑了?」
祁远青黄的面孔透出朱砂的颜色,「我是没想到,兰姑……」
「谁问你这个了。」程宗扬满意地看著他尴尬的样子,「我问你准备怎么对人家。老四,你摸著良心问问,对得起人家煲的鸡汤吗?」
兰姑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祁远为难地抬起眼,「程头儿……」
程宗扬道:「喂,兰姑,咱们也是熟人,我给你说吧,老四在南荒被人救过命,说好要娶人家的。你要不觉得委屈,给老四作个小怎么样?老四,我看你就从了吧。」
「不。」开口的却是兰姑。
第三百五十七章 织坊()
程宗扬一怔。兰姑出身风月,如果当正室,只怕她自己都尴尬。像她这样的出身,年纪又不轻,能作个妾室已经是不错的归宿。祁远是她老相识,身家又不菲,谁知她却不愿意。
兰姑放缓声音,「奴婢不是不识抬举。只是奴婢不惯作房里人。往日在五原奴婢便与祁四哥相识,这些天见他辛苦,过来给他解解乏,并没有别的念头。」
程宗扬半晌才回过神,兰姑这算什么?豪放女吗?
兰姑飞了个媚眼,笑道:「奴婢是欢场中人,一点红唇万人尝,这样的日子已经惯了。」
祁远叫道:「兰姑!」
兰姑拥住祁远的脖颈,当著程宗扬的面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笑道:「你不用说了,哪日烦闷了,便来找我。小妹保你欲仙欲死。」
说著兰姑站起身,临走时还在秦会之身上摸了一把,这才放浪地笑著出门。
程宗扬与秦会之大眼瞪小眼,然後扭过头,「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祁远咧了咧嘴,「兰姑过惯了楼里的日子,本来就没打算成家。程头儿,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第五章
「这些本来是石灰窑。」祁远道:「工匠从山里开出石灰石,放在窑里,铺一层木炭,再铺一层石灰石,堆到七八层,然後封窑锻烧,出来就是石灰。」
窑中烧出的坯料还在散发著热气,灰扑扑有股呛人的味道。
祁远道:「程头儿,你说的水泥我问过工匠,谁都没烧过。我怕石灰窑不够热,让人把窑重新砌了一遍,照瓷窑的温度来烧。然後按你的吩咐,三份石灰加一份粘土,拌匀再加四成水,入窖烧乾,就成了这模样。」
程宗扬道:「这不挺好嘛?你怎么一脸吃大便的表情呢?」
祁远苦著脸道:「这东西不好用,还不如烧出来的砖结实。我让人试过,用它垒出来的东西脆的很,承不住力。」
程宗扬哈哈大笑,「没错!就是这么用的。你让人把烧好的水泥全部磨碎,磨得越碎越好,然後用箱子装起来,千万不能淋水。」
祁远道:「程头儿,都磨成胡椒面了还怎么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程宗扬道:「老四,你也不用在坊上守著了。就让他们这样烧。烧好了磨碎,装箱备用。你还是回城里,咱们买的那块地,吴大刀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你去招工人,准备开工。」
祁远听得一头雾水,摸著下巴犹豫道:「能行吗?就这点水泥粉儿,再加上沙子、竹子……」
「你就放心吧,肯定比木头的结实。」程宗扬笑道:「大不了咱们把跨度减少点,免得你担心楼顶掉下来。」
见程宗扬说得笃定,祁远不再多说,自去安排工匠烧窑、磨制、装箱保存。
程宗扬在周围转了一圈,等祁远安排完,三个人一同赶往秦淮河畔的盛银织坊。
一过横塘,远远便看到那片大火烧过的那片空地。建康民居都是平常的泥坯房,过火後废弃物并不多。这时堆积的瓦砾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吴战威正和易彪带著人平整土地,看来要不了几日就可以动工。
程宗扬拉住黑珍珠的缰绳,喊道:「吴大刀!」
盛银织坊是从苏妲己手里骗过来的,此前祁远已经在苏妲己手下打理过一段时日。吴战威在坊里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倒是易彪来了之後,两人整天吹牛论刀,算是找了个伴。
一见著程宗扬,吴战威就跑过来,叫道:「程头儿,你可来了!」
程宗扬笑道:「可算跟彪子在一块儿了,怎么样?这两天你没把彪子给烦死吧?」
易彪消瘦了不少,脸颊的络腮胡子显得更长了,闻言只憨厚地一笑。
吴战威咧开大嘴,「那哪儿能呢!」说著他一脸兴奋地嚷道:「程头儿,是不是有活要给老吴啊?我跟你说,这些天可把我憋坏了……」
程宗扬止住他,「吴大刀,我不是让你守著织坊,怎么溜到工地干上了?」
吴战威大倒苦水,「那些都娘儿们的东西,让我在哪儿,那不是寒碜我老吴吗?程头儿,你让我到工地扛包都成啊。彪子,你说是不是?」
「得了吧,让你看个织坊都不想干。」
吴战威道:「织坊里面都是女人,老吴混在里面算什么事呢?」
程宗扬笑咪咪道:「我差点忘了,咱们老吴可是有媳妇的人了。指不定出来的时候嫂子交待过什么……」
吴战威低著头吭哧两声,臊眉搭眼地说:「瞧你说的,哪儿能呢……」
「得了吧,瞧你那点德性!」程宗扬朝他肩上挥了一鞭子,「少废话!我先去织坊看看。」
盛银织坊并不大,只有十几架织机,织坊的工艺水准自己已经领教过了,织出的丝袜几可乱真。这时一进织坊,便看到一溜水缸,几个妇人正用木叉挑著细丝在里面清洗、理顺,再按颜色分开,然後一束一束挂起来晾乾。
坊里十几架织机同时工作,那些比发丝还细的霓龙丝在织娘手中像变魔术一样,一丝丝连结起来,成为云丝般的片状,然後按颜色和形状小心地收放起来,送到廉幕遮掩的内室。
织坊虽然是吴战威在管,祁远却比他熟悉的多,说道:「这里一共十六张织机,每天能织各色丝片三到五匹。」
程宗扬对匹数没概念,直接问:「一天能织出多少件?」
「丝袜、亵裤、抹胸各二十件左右。」
程宗扬失望地说道:「这么少?」说著伸手准备掀开内室的廉幕,看看里面是怎么载剪的。
祁远有些尴尬地拦住他,「程头儿,不能随便进去。」
「怎么了?」
祁远小声道:「外面这些是织娘,里面剪裁缝纫的都是未嫁人的黄花姑娘,不好让男人进去。」
程宗扬纳闷地问:「怎么还有这讲究?剪裁的用有经验不是更好?」
「这是盛银织坊自己的规矩。」祁远低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