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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程宗扬也没奈何,想让百姓接受纸币,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换作是自己,也不可能哪家钱庄推出纸币,自己就兴冲冲把手头的贵金属都换成纸。
「纸币刚刚推出,百姓心有疑惑也是常情。」程宗扬道:「只有慢慢推行下去,待百姓见著纸币的好处,自然就愿意接受了。」
蔡元长点了点头,「程员外说得不错。如今朝廷方从江州撤军,幸好发行两批纸币,仓中储粮正足,少了许多後顾之忧。只是朝中用度颇紧……蔡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程宗扬心知不妙,偏又无法拒绝,只好硬著头皮打个哈哈道:「蔡侍郎,你这可折杀小人了,尽说无妨。」
「好!」蔡元长轻轻一抚掌,然後道:「以某之见,能否由户部先从贵号兑换些钱铢使用?除本票外,另加一倍作为质押?」
这种做法完全不合理。程氏钱庄本身作的就是担保承兑,为宋国发行纸币提供现金支持。户部拿到纸币,怎么用是他们自己的事。如今转回手来,把纸币质押给钱庄兑换成现金,等於平白向程氏钱庄借贷,还没有任何利息。
蔡元长道:「第三批一百万金铢纸币全数质押,兑换五十万金铢,以一年为期,如何?」
「五十万!」程宗扬都想晕过去,真拿五十万金铢的现金出来,自己直接破产得了。
蔡元长沉吟半晌,「若是为难,四十万亦可。」
程宗扬苦笑道:「太多了些。实不相瞒,为了应付已发行的二百万纸币,敝号的周转早已捉襟见肘。」
蔡元长徐徐道:「三十万金铢。」
程宗扬脑中转了几个念头,这三十万金铢自己还真拿得起,从蔡元长的角度来看,一百万金铢的小额纸币难以推行,换成三十万金铢的现金总比放在户部的库房闲置要好。从自己的角度来讲,以三十万金铢的代价收回一百万金铢纸币,并非不可考虑。只是自己的钱庄又不是户部的大堂,户部都为难的事,自己不靠官府的力量难道能办成?如果到时收回的纸币用不出去,就等於白送三十万金铢给宋国了。
程宗扬迟迟没有回答,蔡元长也不著急,只耐心地在旁等候。
良久,程宗扬缓缓道:「蔡侍郎既然开口,这三十万自该奉上。」这句话他咬得极重,告诉蔡奸臣,自己做足了人情,然後道:「只是敝号周转不易,能否分十个月,每月付三万金铢呢?」
「如此甚好!」蔡元长满脸诚挚地说道:「蔡某也知道此举为难员外,只是朝廷用度艰难,不得不如此耳。况且最多只是一年,待朝廷周转过来,这笔款项自当奉还。」
这家伙真够精明的,把现款弄到手,漂漂亮亮地把差事办了,又留了後路,讲明一年之後双方两清。差事办得漂亮是他的功劳,到时还不起钱,肯定是朝廷的责任。说不定他一年之後高升,还钱这种事就都扔给继任头痛了。
程宗扬道:「宝钞局的差事,还请蔡侍郎好好照应。」
「好说好说,」蔡元长笑道:「明天我便派人交割纸币。程员外,尝尝这宫中的御酒!」
两人喝了几杯酒,又说了会儿闲话,蔡元长正要移步,忽然远处一阵喧哗,两人扭头望去,只见宫外的天际升起一片红光,接著有人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程宗扬心里打了个突,临安人口繁密,城中建筑大多是木结构,一旦遭遇火灾,损失恐怕十分惊人。
那火烧得极快,不过片刻,半个天际都被大火映得通红。群臣虽然在御花园待著,但都坐立不安,只有贾似道不动声色,陪著汉使谈笑如常。
一名武官飞奔而入,顾不上免冠便单膝跪地,说道:「禀太师!城中失火,火头从李博士桥起,三面分风,已蔓延近十里……」
「城中失火自有都巡检处置。」贾师宪打断他,「各厢巡检、各铺差兵正为预防火事而设,何必来禀报本相?待火到太庙再报!」
「是!是!」那武官喏喏而退。
那火自北而起,火借风势,分外凶猛,虽然离大内相隔尚远,也几乎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园中的宫女、太监包括群臣本来都有些惶恐,这会儿见贾太师镇定自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那位汉使目光闪闪,似乎藉机打量著宋国众臣的反应。
宰相王禹玉也无心摆弄他的锦词丽句,虽然强自镇定,但面色微微发白。高俅望著宫外的火势,眉头紧锁。蔡元长一手挽著玉带,手指在上面轻轻敲著。刚才发话的枢密院承旨韩节夫和刑部侍郎史同叔一个踱著步子,一个抱臂而立,都在看著远处的大火。
忽然汉使眼神一动,看到远处一个官员。那官员远远待在角落里,别人都是朱紫官袍,就他一个穿著低等的绿袍,神情间虽然颇为拘慎,但时不时流露出的自信,却迥异其他官员在上峰面前的束手束脚。
汉使指著那人道:「座中那位惨绿少年,却是何人?」
贾师宪道:「是我宋国客卿,屯田司员外郎,新任的宝钞局主事。」
「哦,本使听闻贵国推行纸币,莫非就是这位所为?」
贾师宪一手推行纸币,不但稳住了朝局,也稳住了他摇摇欲堕的位子,汉使提到此事,正是他的得意手笔,笑道:「尊使所言不差,正是此子。」
两人谈笑间,高俅不经意地踱著步子过来。程宗扬抹了抹嘴,起身摆出下官面见上司的规矩,俯身长揖为礼,「下官见过太尉。」
高俅立定脚步,一脸不屑地看著他,「程员外,听说我那犬子拜你师——学的是斗鸡走马,还是博戏之术?」
後面跟随的将领凑趣地笑了起来。
程宗扬连忙道:「不敢。下官只是与衙内谈谈经济之道。」
高俅冷哼一声,「我那孩儿本是极好的,若有人敢欺侮他,老夫势必不会善罢干休——程员外,好自为知!」
你们能不能别叫我程员外?我还有个宝钞局主事的衔呢,叫程主事不行啊?程宗扬肚里腹诽著,脸上却毕恭毕敬,低头连声应是,一面伸手在袖子摸索著,似乎要拿什么物体孝件高太尉。
能巴结上高太尉的禁军将领都是机灵人,一见程宗扬的举动,便都识趣地移开目光,一面若无其事地谈著话,一面散开,给上峰留出受贿的空间。
程宗扬绕到柱後,从袖中空著手伸出来,笑道:「今天什么都没带,改日再孝敬太尉吧。」
高俅莞尔道:「偏你这副作态,又给老夫添些污名。」
「要论污名,高太尉比得了贾太师吗?他不还好端端的。」程宗扬朝外面看了一眼,「平常看不出来,到了要紧关头,老贾这气度倒比王宰相强些。」
「废话。」高俅道:「王禹玉的宅院就在桥北,贾师宪的半闲堂可是远在葛岭,让他们两个换换你再看。」
程宗扬恍然道:「原来如此。」
高俅提声道:「若敢惹得我那孩儿不快,仔细你的皮!」然後又压低声音,「何事?」
时间不多,程宗扬也不闲扯,直接道:「太尉府有黑魔海的奸细。」
高俅神情自若地说道:「陆谦?」
程宗扬呼了口气,「太尉早就知道了?」
「他私下抄录太尉府藏的卷宗,老夫若还不知晓,岂不成了酒囊饭袋?」高俅眼中掠过一丝杀机,「要除掉那斯,不费老夫吹灰之力。只是打草惊蛇,引起黑魔海的疑心,未免得不偿失。」
「不用太尉费心,他已经死在野猪林了。」
高俅眉峰微挑,随即点了点头。
程宗扬道:「黑魔海与岳帅是死仇,如今死灰复燃,谁也不知道他们手伸得到底有多长。剑玉姬在临安。这场大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笔。」
高俅一震,随即将袍角掖进玉带,「老夫立刻去见陛下。」
「等等!还有件事!」程宗扬道:「你说陛下一直没有娶亲,可我怎么听说他有个妃子呢?」
「你说的是胡贵嫔?」高俅道:「她不过是自小陪陛下长大的宫女,出身微贱,贾师宪已经藉故把她赶出宫去,削发为尼了。」
程宗扬紧接著追问道:「太尉为何放出风声说失踪的姬妾姓韦?」
高俅讶然道:「老夫何时提过她的姓氏?」
程宗扬这才明白所谓「梦娘姓韦」。也是黑魔海添油加醋搞出来的。当初高俅说宫中那个走失的女子是宋主的奶妈,自己就很怀疑是宋主刻意隐藏她的真实身份——以梦娘的容貌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个奶妈,说是受宠的妃嫔更靠谱些,疑惑只在於年龄有些偏大。如果是陪宋主长大的宫女,年纪倒能对得上,但梦娘又没有丝毫曾经落发的迹象。
程宗扬越想越是头大,只好将此事扔到一边。
高俅垫记著宋主安危,带著禁军将领前去觐见。他刚离开,方才那名武官又奔进来,「禀太尉!火势已逼近太庙!」
贾师宪一丝不乱地起身理了理玉带,从容向汉使拱手道:「些许小事,失陪片刻。」
眼看火势离宫城越来越近,汉使也有点发慌,忙道:「不敢叨扰。」
贾师宪道:「备轿。」
不多时,两名彪形大汉抬著一顶小轿飞也似地进来。贾师宪坐到轿上,两名大汉随即抬起轿子拔足飞奔。周围四名力士手持锤、剑守护左右,一阵风般往火场赶去。
群臣一半随王禹玉陪汉使,另一半紧跟著贾师宪。程宗扬早就不耐烦在宴席上待了,趁机也跟了去。
刚出宫门,便有两名守候在外的大汉过来接过轿子,贾师宪乘的二人抬小轿一路不停,每隔里许就换上两名轿夫,不多时便赶至太庙。
城中火势极大,起火不过半个时辰,过火面积便已经超过十余里,数不清的楼台馆阁在烈焰下化为废墟,空气中充满焦糊的气息。夜空彷佛被烈焰吞噬,半边天际都被烧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