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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足的晴州,临安则更多了几分市民色彩,至少街旁各种各样的杂耍,就是晴州街头不多见的。
程宗扬本来想乘车前去,但一看街上浩浩荡荡的人流,立刻就打消了主意,老老实实安步当车。
他穿了一身临安正时兴的宝蓝绸衣,打扮成一个半文半商的公子哥儿模样。
秦会之、冯源和林清浦都是伴当打扮。後面两个膀大腰圆的兽蛮武士戴著斗笠,一行人热热闹闹上街。
李师师穿著一袭素白的衣衫,鬓侧簪了一朵海棠,虽然脂粉不施,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番风流韵致,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御街两旁摊铺杂陈,除了饮食浆饼,水陆百货,中间还有不少抛丸、吞火、走绳、顶球的艺人,让市面愈发显得热闹。
「听说临安百姓不分老幼,都会两手杂耍。」冯源兴致勃勃地说道。
来临安虽然有些日子,但先是薛延山遇袭,後来又躲在翠微园搞手雷,冯源一直忙里忙外,还没有好好逛过临安的街市,这会儿看得眼花缭乱,只恨两只眼睛不够用。
林清浦也看得开心,边走边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临安人怎么喜欢学杂耍呢?」
冯源大度地说道:「论法术你比我强点儿,论见识,你可就不如我了。学文三年一考,一次取中三百来人,算下来一百年才取中万把人,这还是整个宋国,临安一城就不下四十万户,都学文连西北风也没得喝。学武更不行了,自古穷文富武,习武吃的穿的喝的用的,一般人家哪里拿得起钱?算下来还是学杂耍最经济。有一门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遇上逢年过节,更是赚得盆满钵满,运气好些,几日时间就把一年的吃穿都挣下来了……」
冯源说得高兴,程宗扬却在一处摊位前停了下来。那摊位也不甚出奇,只放了只木盆,盆里养著几十条红、黄、黑、白不同颜色的金鱼。
程宗扬回头道:「这里有卖金鱼的,师师,给你买几条回去养吧。」
李师师抿嘴一笑,「你便是想买,人家也不肯卖——这是驯好的鱼舞。摊主却是卖糖的。」
「跳舞的鱼?」程宗扬来了兴趣,「跳一个看看!」
一看生意上门,摊主打起精神,拿著一支小木槌,一边发出富於韵律的吆喝声,一边在木盆边缘轻轻敲击。盆里的金鱼闻声而动,按照颜色分成不同队型。
随著木槌轻击,一群群小鱼或东或西,时分时聚,就像有人驱使一样灵巧自如。
程宗扬嘀咕道:这些金鱼肚子里不会装磁石了吧?
正看得有趣,摊主忽然一声吆喝,几十条金鱼同时往水下一钻,只有鱼尾在水上拨动。
摊主往水里扔了把东西,等金鱼再次露出水面,程宗扬禁不住抚掌叫绝。那摊主扔的却是一把指甲盖大小的面具,上面画著各色人物,有文臣有武将,还有保镖、仕女、小贩……形形色色不一而足。那些金鱼钻出来,每条鱼都戴了只小面具,随著摊头的敲击,金鱼咬著面具下的环扣,摇头摆尾地在盆中鱼贯游动,就像勾栏里唱戏的演员一样。
以程宗扬见惯现代娱乐业的目光,也不禁大开眼界,意犹未尽之余,主动掏腰包递了一个银铢过去——除了在外充场面的情况,私下里程宗扬一直坚持自己带钱付款,说一声「赏」,自然有随从拿钱打赏这种事虽然有派头,但程宗扬下意识地担心自己做得久了,会真以老爷主子自居。
李师师这些天也见惯了他私底下的亲力亲为,不像第一次看到他自己拿碗打饭,甚至还顺手给秦会之多盛一碗时那样惊讶。她接过摊主递来的糖,先给冯源、秦会之等人分过,才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顺势在她白嫩的指上摸过,挨了一个白眼,才笑嘻嘻尝了一块,然後把剩下的递给金兀术和豹子头,笑道:「尝尝。」
一个银铢的糖块著实不少,金兀术和豹子头两人一分,一把倒进嘴里,吃炒豆一样嚼了乾净,一边吃一边煞有其事地点著头。
离宫城愈近,人流越多,这一段路已经看不到两天前失火的惨状,被大火焚烧过的废墟都用帷幕遮住,临安府也在城外设了草棚,安置受灾的民众。秦会之当日抢购的砖瓦木料正以三倍甚至五倍的价格陆续出售,具体的账目还没有出来,但大赚一笔肯定是跑不了的。
似乎整个临安的市民都汇聚到通往金明池的御街,路旁临时搭建的铺位、杂耍摊子也越来越多。各色糕点、茶水、酒浆、零食的铺位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单是饼点就有芝麻的胡饼,夹肉的群仙炙,甜品口味的糖油饼,外观精美的莲花肉饼……让程宗扬想起初到五原城时,自己把情趣内衣抵进当铺,才换了几个铜子,买了饼吃的惨状。
程宗扬挤进人群,拿出钱铢道:「一样来一个!」
「好咧!」摊主拿起纸袋,利落地装上饼点。
不一会儿,大夥儿便一人捧著一只糕饼边走边吃。李师师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秀气,秦会之慢悠悠吃得斯文,冯源一边吃一边喊热,林清浦是把饼撕碎,先看仔细才小心吃一口。一堆十几个饼,程宗扬三口两口吃完算是快的,但最快的要属金兀术和豹子头,青面兽受了点内伤,在钱庄留守,没跟来凑热闹,这两个兽蛮大汉一张嘴就是两块饼,喉咙就跟石磨一样,下面连著无底洞,不管什么东西,塞进去就无影无踪。
「同州烂蒸羊羔!」
「仓山杏酪喽……」
「甘豆汤、鹿梨浆……」
「舞阳拨心面……」
「蒸子鹅、槐芽糁……」
「紫苏饮、荔枝膏水、木瓜汁……」
路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冯源跑过去买了几大杯雪泡水,大夥一人拿了一杯,站著看了会儿杂耍。
这一带多是调弄虫蚁的摊位,耍猴的,训练蚂蚁打仗的,狗熊翻跟头的,乌龟翻身的,最让程宗扬叫好的,是一头老驴跳的柘枝舞。
「干!」程宗扬佩服地说道:「这驴跳得比小侯爷还好看些!」
秦会之道:「公子此言差矣,若小侯爷身有四足,当可把此驴比将下去。」
「奸臣兄,要不你也跳一个?」
秦会之思忖著道:「歌舞非秦某所长,下棋倒可略试一二。」
程宗扬哈哈大笑,刚才他们还看了场棋耍,对弈双方是一只五彩鹦鹉和一只灰扑扑的大乌鸦。两只鸟各据一枝,叼著棋子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精彩纷呈。摊主还开了盘口,任由行人对弈,鹦鹉的赌注是一比五,乌鸦是一比十。林清浦看得兴起,花了二十铜铢下了一局,竟然还输给了乌鸦,让大伙好一通奚落。
一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众人才赶到金明池。按照惯例,宋国每年三月十八日在金明池举行水赛,军民一同争夺锦标,同时纵都人游赏。前两日临安刚遭受大火,朝议本来准备取消今年的金明池争标,送呈御览时,宋主却钦定照常进行。虽然有粉饰太平的成份,但正投了临安人所好,即使刚遭火灾,仍然兴致不减。
金明池长近七里,湖岸遍植柳树,正值春日胜景,湖畔绿柳如烟,岸上士女如云。金明池正中,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水殿,由拱桥与岸上相连。往年宋主都在殿中观看水军操演和争标之赛,以示与民同乐。今年殿外也泊了御舟,但隔著数里的距离,也看不清哪位是宋主。
程宗扬等人在路上看杂耍耽误了,赶到金明池,水虎翼军的操演已经结束,但真正的重头戏刚刚开始。
远远能看到湖中插著一支的竹竿,露出水面丈许,上面缠满七彩的锦带,竿顶还放著一只银碗,这便是用来争夺的锦标。
六条扎成龙舟式样的彩船如飞而至,船尾的鼓手奋力擂鼓,两排桨手击揖而行,浪花四溅中,能看到每支船上都搭著一座两丈高的木架,木架下悬著长链横板,却是设在船上的秋千。
彩船飞驰间,每条船上都有一名少年登上秋千,在船上高高荡起,作出种种惊险之极的动作。岸旁的游人高声欢呼,为桨手和荡秋千的少年加油助威。
一条红色的龙舟首先划进锦标周围设的圈子,水秋千上的少年也正好荡到最高点,他双足一蹬,张开双臂,大雁般从秋千上飞起,在空中抱住双膝,车轮般接连翻了几个跟头,然後笔直落入水中。
岸旁万头攒动,看著那少年钻出水面,游鱼般划向锦标,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那少年手足并用,猿猴般攀到竿上,以一个魁星踢斗的花巧动作取下银碗,然後单足踏住竿顶,双手稳稳捧住。岸上爆发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许多少女用丝巾打成结,朝湖中投去。
秦会之抚掌道:「其飞如鸟,其游如鱼,其攀如猿,虽是游戏,却三技并用,难怪金明池的争锦夺标能令万众瞩目。」
程宗扬目光不经意地往岸上一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笑嘻嘻对李师师道:「海陆空全有,差一样就夺不了标呢。」说著顺势引开她的视线。
李师师一直看著湖中的夺标竞技,并未在意他的举动,浑然不知她母亲也在人群中,刚刚被人唤走,登上一辆马车。
湖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如果天气晴朗,会一直延续到深夜,但程宗扬已经没有半点心情。
金明池边最好的观景地点,搭了一座棚子,周围停著十几辆华丽的车马。能在这里占到位子的,都是临安城中有头脸的人家,一个个非富即贵。程宗扬一眼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高衙内那小兔崽子。
程宗扬向秦会之施了个眼色,让他攀住李师师,然後挤进人群。
第三章 商会布局()
第三章
离棚子还有几丈远,一帮恶仆就拦住去路,嚷道:「这是各家衙内、公子订的位子,快走!快走!莫冲撞了各位少爷!」
吵嚷间,有人从棚子里伸出头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