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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捞本呢!给我走!”那人揪着小瘦子的耳朵把他扯了出去。
周围的少年一片哄笑,笑声中并没有多少恶意,倒觉得这小子虽然赌技不怎么样,但为人甚是光棍,与众人气味相投。
程宗扬目瞪口呆,虽然他觉得那个被冯源叫走的小瘦子有点眼熟,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瘦子会是那个胖得吹皮球一样的高衙内。当初自己见那小子被高俅宠得不成样,索性一脚把他踢出临安,让他出来吃苦,可没想到他会苦成这样,整个人都瘦脱形了,活活是变了一个人,要敢让护犊子的高俅看见,只怕生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高智商和冯源拉拉扯扯走到没人的地方,冯源顿足道:“我的小爷!你就幹点正事吧!我刚转个身,你就溜出来赌钱。”
高智商从袖里摸出钱枚,嘻皮笑脸地说道:“冯哥,这是孝敬您的。”
冯源头摇得泼浪鼓似的,“我不要。”
“冯哥,这钱可是自己挣的,一不偷二不抢,乾净着呢。”
“你啊,有钱自己买点吃的。看你瘦的……”冯源又嘱咐道:“千万别让哈爷看见啊。”
第二章 相聚汉国()
後面一声低咳,一个高大而苍老的兽蛮老者从茅屋中出来,乾巴巴道:“饭钱。”
高智商赶紧掏出银铢,哈米蚩接过来,慢吞吞道:“不许吃肉。”
高智商跟棍子一样站得笔直,“哈大叔,你放心!我连汤都不喝!全素!敢吃一口肉——”他拉起衣裳,在自己大腿上比划着道:“你就把我腿打断!从这儿!”
背後有人笑道:“你再比高点儿,都到腰上了。”
冯源怔了一下,然後难以置信地叫道:“程头儿!你……你怎么在这里!”
高智商“嗖”地转过身,一脸惊喜交加,“师傅!”
程宗扬朝哈迷蚩笑道:“哈大叔,辛苦了。这小子没给你找事吧?”
哈迷蚩乾瘦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说道:“闹两天就安分了。一路上牵马劈柴,还算听话。”
冯源忍笑道:“衙内头两天满地打滚,嚷着要回家,哈爷给他灌了碗泻药,活活拉了几天稀,这才老实了。”
听到自己的糗态,高智商倒是蛮不在乎,涎着脸道:“那泻药甜丝丝的,喝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师傅你不知道,徒儿那几天拉得全是油啊!白花花肥嘟嘟的,要敢上秤,起码十好几斤,足够山里人炒俩月菜的。”
“我幹……小子,你还能再恶心一点吗?”
说话间,一条兽蛮大汉从茅屋中钻出来,庞大的身形险些把门框挤碎,他脸上的青斑跳动着,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笑容,粗着喉咙叫道:“官人!”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吼了一声,“闭嘴!”赶紧道:“老兽,你在屋里幹嘛呢?”
青面兽老老实实道:“看鸡。”说着一指高衙内,“免得他偷吃。”
朱老头攥着个破碗挤过来,两眼冒火地说道:“原来是自己家的?我说这么香呢!来来!大爷先尝尝咸淡……”
他倒是不见外,拿起勺子就去盛汤。忽然青面兽炸雷似的一声大吼,却是朱老头那一勺子下去得狠了点,直接把一整隻鸡都捞了出来。
“哇呀呀!你给我放下!”
“我瞧瞧熟了没有……”
“放手哇!”
两人在屋里挣得山响,程宗扬扭头道:“咱们多久没吃肉了?”
小紫笑道:“好像有几天了。”
冯源道:“程头儿,你们这一路怎么了?把朱大爷急成这样?”
“那老头儿属黄鼠狼的。”程宗扬掏出钱铢,“再去买两隻鸡。”
冯源摇手道:“不成不成,这地方没卖东西的,有钱都花不出去。这还是路上刚逮的野鸡。”
“连卖鸡的都没有?这不是个镇子吗?”
“这是邳家家奴住的山棚,平常都没人。”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在这里?”
“首阳山啊。程头儿,不是你让我们来看……”冯源压低声音,“那个生意的吗?”
程宗扬想了起来,“首阳山?汉国的?”
冯源小心道:“程头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听人说你去南边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程宗扬心里乱纷纷的,一时没有开口。居然是首阳山?剑玉姬曾说雲如瑶被送到首阳山下的舞都城,但那婆娘的话能信一成都太多了,所以他决定还是亲自赶往建康,先面见雲家几位当家的大爷,叩头认错,再提求亲的事。不过剑玉姬说的首阳山他也没敢真扔到一边,借着石超提到的铜矿生意,先把冯源、高智商扔过来打探门路,又把敖润调来与他们会合,只是没想到太泉古阵的传送门恰好会在此地。
程宗扬定下心来,“我去了一趟太泉古阵——详细的你就别问了,先说说你们的经历。”
“成!”冯源打开话匣,从离开临安说起,滔滔不绝一直说到进山。当初程宗扬吩咐过不让高智商骑马,好好磨练这小子一番,结果众人的行路都是以高智商的脚程为标准,开始半个月可以说惨不忍睹,一天走不出十里路,程宗扬都从苍澜绕一圈回来,他们这才刚到首阳山没几日。
铜矿的事他们打听过,据说官府正跟平亭侯邳家扯皮。邳家拿出地契,声称山上几万亩的坡地属于邳家的产业。但官府也拿出律令,称律法明文规定山林池泽都属于天子所有,要索回山地的所有权。邳家又称自己贵为侯爵,邳家的产业属于平亭侯国,乃天子分封,便是郡太守也管不到侯国的事。官府则称侯国只享有税权,具体经营当由官府负责,侯国不得插手。为此双方闹得不可开交,至于铜矿,现在根本没影。
冯源和哈米蚩一商量,直接把高智商推出来,让他拿主意。高智商哪里有什么主意?被逼得没门了,不知道在哪儿鬼混了几日,打听出邳家每年趁着夏季涨水,都会遣人往山中伐木,除了自用以外,剩下的会就地贩卖。首阳山的铁杉木是造船的上品良材,邳家占了几座山谷,每年伐木数以万计,每到伐木季节,都有不少商家乃至沿海的州郡前来购买。高智商把铜矿扔到一边,出主意说大伙儿既然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贩点木头也不算白来,于是就进了山。
邳家在山里建了些茅屋,供伐木的家奴落脚,现在家奴都入山伐木,空房便留给外来的客商借住。比起晋宋两国浓厚的商业气息,汉国要质朴得多,茅屋既然空着,一文钱不收,便给客商白住。但相应的各种设施一概没有,全靠客商们自备。
程宗扬特意交待过,众人带的钱物没有高智商的份,每天的饭钱让他自己挣出来。高智商倒是光棍,开始硬挺了几天,撒泼耍赖不一而足,被哈迷蚩一碗泻药灌下立刻开悟,知道自己的小细胳膊拧不过兽蛮大爷的大腿,老老实实每天牵马劈柴挣够饭钱。
高俅为了这个乾儿子连亲儿子都没要,听说他去了汉国,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作为妥协,程宗扬同意他派人暗中保护,谁知道哈爷不答应,老兽人脾气上来,一顿乱棍把富安带的人全给赶走了,而且还告诉高智商那倒霉娃,因为他走得太慢,连回去的路费都花光了,只剩下做生意的本金,一个铜铢都不能动。从今往後不但要挣他自己的饭钱,一行人的口粮全得他出。高智商被逼上绝路,乾脆破罐子破摔,把衙内的脸在往裤裆里一塞,变着法子地弄钱。要说这小子真不笨,一路上虽然饥一顿饱一顿,好歹撑到现在。
第三章 打熬筋骨()
一隻鸡被分成六份,每人再加一碗汤,虽然远远称不上丰盛,却是程宗扬这些日子吃得最放心的一顿。朱老头得了份鸡屁股外加俩鸡脚,在墙角啃得不亦乐乎。青面兽把自己那份一口塞进嘴里,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像吐鱼刺一样把鸡骨吐出来,一边意犹未尽地咂着舌头。最惨的要数高智商,连鸡汤都没尝一口,只就着白水啃了个窝头,还要听那帮人使劲吧唧嘴。
程宗扬起身拍了拍高智商的肩膀,“徒儿,跟师傅去散散步。”
高智商赶紧把窝头塞到嘴里,“成啊!我这吃撑了,正好出去消消食。”
程宗扬默不作声,领着高智商沿着河堤一直走到村外,才停下脚步。高智商拉过袖子,在石头上擦了擦,讨好地说道:“师傅,你坐!”
程宗扬借着淡淡的月光打量着他,“怎么瘦成这样?”
“是吧?我倒觉得这模样挺俊的。”高智商笑嘻嘻道:“哈大叔说我身上全都是肥油,气血不畅。让我只吃青菜萝卜,把油都拉出来。”
程宗扬道:“大叔大叔,叫得还挺亲热。”
“我要叫他大爷,那不比我爹还高一辈了?”高智商道:“叫声大叔,给我爹找个兄弟,也不吃亏。”
“行啊,小子,知道为你爹着想了。”
高智商嘿嘿笑了几声,“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总惹我爹生气,出来一趟才知道我爹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
“长见识了啊。”
“那当然。”高智商道:“师傅,我得多谢谢你。要不是出来这一趟,我还糊糊涂涂混日子呢。这几个月,我觉得自己长了好几岁。有时候想起以前的事,我都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程宗扬失笑道:“不会吧?”
“会!怎么不会!”高智商道:“这么说吧,以前银铢在我眼里都不是钱,随便喝场花酒就得好几百。我现在才知道,敢情一枚银铢能买一隻鸡,两斤肉,五斤米,一小捆柴——够一家人一天用的。在临安随便找个像样的粉头起码上百银铢,出来我才知道有便宜的,路边的娼窠十几枚铜铢就能嫖一次。还有关扑,这边叫博戏,我们兄弟们掷骰子,一夜输赢几万银铢眼都不眨。到了外面我才见识了,为了几个银铢,有些人能把狗脑子都打出来。这会儿说起来我小心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