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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幹得飞快,武二郎偷了会儿懒,也被激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挺身双刀挥舞着,犹如一条巨蟒在丛林中游动,所过之处蕨叶四下纷飞。
四组之间实力不均,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不过三五里的山路,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上了山梁。
祁远没有被分到开路的队伍里,但他闲不下来,也前後跟着帮忙。好不容易登上山梁,他抹着汗道:“朱老头,这该往哪儿走了?”
朱老头煞有其事地把手搭在眉棱骨上,眯着眼看了半晌,嘀咕道:“这不对啊,咋会找不到呢?”
祁远苦笑道:“老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要是领错路,咱们这一下午的力气可都白费了。我老祁还好说,要让武二爷知道咱们还得折回去,他能把你生吞了,都不带醮酱的。”
“找到了找到了!”朱老头昏花的老眼立刻放出光来,“那不是有条路!”
莽莽群山间,依稀能看到一条小径在叶海中时隐时现。众人拼足力气,一路赶过去,终于在天黑之前,踏上那条裸露着红土的小径。
这一条路硬砍出来,连北府兵那些铁打的汉子也疲惫不堪。朱老头道:“进了山坳有个村寨。到了那儿,火塘、床铺、热水,样样都有!往後你们再走到这儿,可要记住了,这是俺朱老头给你们指点的。”
第八十八章 :四凶煞()
石刚脸上沾满绿色的树汁,他喘着气道:“拉倒吧。这路谁他妈再走,谁是小妈养的!”
说归说,这会儿对他们这些疲惫的旅人而言,床铺和热水的诱惑比每人送个美女更来得强烈。众人拼着最後力气,催动马匹,朝朱老头说的村寨进发,那些花苗人却停下来,不再往前走。
程宗扬过去询问,苏荔只说她们要在这里露宿,明天一早再与他们汇合。
既然有村寨落脚,何必再住荒山野岭?程宗扬劝了一会儿,苏荔却异乎寻常的坚持,一定要在山里露宿。程宗扬见她们说得认真,也不好再劝,约好日出时一同走,才匆忙去追赶队伍。
小路上裸露着红色的泥土,路旁的枝叶还有被砍过的痕迹。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走了两天,终于遇到村寨,想到今晚就能靠着火塘,住在有顶的房子里,众人都振作起精神,加快脚步。
“武二呢?”
“在花苗人那儿呢。”吴战威笑得一脸暧昧,“我看那家伙五迷三道的,不会是跟花苗的女族长有一腿吧?”
何止一腿?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不管他,咱们走。”
前面有人道:“嘿,这个草结编的。”
祁远神情陡然一变,“什么草结?”
“这儿呢。”
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到路旁立着半截乾枯的树幹,树幹上悬着一隻乾草结成的草环,模样醜怪,上面斑斑点点,仿佛沾着血迹。
雲苍峰闻声也赶了过来,和祁远一样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朱老头吆喝道:“走啊走啊,进了村子好好歇啊。”
祁远把朱老头从驴背上拖下来,拽到路旁,压低声音道:“看到了吗?”
朱老头瞅了瞅,“哪个死孩子编的?手还怪巧呢。”
祁远恨不得去敲朱老头的脑壳,又忍住了,“那是四凶煞!”
“啥?”
雲苍峰道:“这村子不能进。挂了四凶煞的村子,都是跟人有血海深仇,外人进去就出不来。”
“你说这个?”朱老头毫不在意地说道:“假的。唬人的。”
祁远和雲苍峰下巴险些掉下来。哪个村子敢拿四凶煞吓唬人?
“这村子我来过没有二十趟,也有一百趟。”朱老头胡诌道:“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
程宗扬摇了摇头,“难说。”
“别担心,”朱老头嚷着去找他的驴,“出了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
“你包得起吗?”程宗扬无奈地追了过去。
这村寨看着跟南荒的普通村寨无异,村前开了几片荒地,种着些稻黍,村後就挨着山峰陡峭的石壁。
村里居民并不多,听到人声,家家户户都闭了门。路上遇见几个居民,他们也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视若无睹地与商队擦肩而过。
村里的人身材普遍不高,黝黑的皮肤又乾又瘦,用黑布包着头,沉默寡言。祁远陪着笑脸上去攀谈,可无论他用六朝语还是南荒蛮语,那些人都面无表情,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让他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老头,你说的火塘、床铺、热水呢?”
“再走走,再走走,”朱老头敷衍道:“前头指不定就有。”
“指不定?”石刚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坑我们呢!”
“石头,你别急啊。大爷啥时候坑过你?吃个果子,大爷还垫记着给石头你留一半。天地良心啊。”
说到果子,石刚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呸!那么大的虫眼给我留着,你还有脸说!”
祁远低声道:“程头儿,这朱老头可够滑的。”
废话。跟秦桧、吴三桂一口锅里吃饭,能喂出什么好鸟?程宗扬打定主意,到了白夷族,立刻让这老家伙卷铺盖走路。
正说着,山路上走下来一个老婆婆。那老媪一身黑衣洗得乾乾净净,手里提着个篮子。她看着五六十岁年纪,满脸皱纹,一头黑髪却像少女一样乌黑发亮,整齐地盘在脑後,挽成一个大髻。
走在前面的吴战威迎上去,用蛮语里的大娘称呼道:“莫依,这村子里有没有住的地方?”
老媪开口却是纯正的内陆语,“你们是从六朝来的吧?要住的话,我家里有大房子,尽够你们住的。”
吴战威喜上眉梢,跟老媪攀谈几句,回来笑道:“咱们运气不坏。这老媪是从山外嫁来的。丈夫死了,又没有儿子,空留了一幢大屋,就她一个人住。我跟她说好了,借她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程宗扬、雲苍峰、祁远相互看了一眼,两个常走南荒的都犹豫着没吭声,程宗扬道:“住!咱们二十多条汉子,还怕她一个老太婆?”
祁远不言声地打开行李,翻出一套用来生火的火石火镰。过去聊了几句,回来道:“那老媪姓叶,是北边来的,在村里住了三十多年,说的都靠谱。住的地方也离这儿不远。去看看吧,住不下咱们再说。”
叶媪提着篮子走在前面,众人跟着一路往上。老媪说是不远,等出了村寨也没到。祁远问了几次,叶媪只说不远,祁远也不再追问,只是脚步却慢了下来。
沿山路蜿蜒走了数里,远远看到一座石头砌成的院子,孤零零筑在山上。
院子里陈设虽然简陋,但收拾得乾乾净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院内一座石砌的大屋靠山而立,和大多南荒民居一样,屋内用石块砌着火塘,木架上挂着煮饭的陶瓮。屋子东边摆着水缸,西边放着一堆木柴。
叶媪放下篮子,笑眯眯领着众人进屋。路上祁远许诺,住一晚给她留十个铜铢,外加半斤盐巴。老媪说,山民们有一大半不认得铜铢,没地方用。盐巴却是好东西,能换粮食。
闲聊中,祁远试探着说到村口的四凶煞,老媪却突然闭了嘴,无论他怎么问都不开口。
众人拴好马骡,在屋里生起火。小魏在蕈子林采了不少蘑菇,这时都丢到陶瓮,水一煮,蘑菇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那些汉子们笑逐颜开,一个个脱了靴子,解了缠腿,将路上打的野獾、山兔放在火上烤着。
一向不大喜欢活动的雲苍峰这时却来了精神,背着手在院内前後转着,还笑呵呵跟叶媪拉了几句家常。祁远也没有片刻安宁,他肩头还缠着绷带,抱着肩在院里东走西看,那张嘴像抹了蜜似的,引得老媪满心欢喜。
程宗扬拿竹签扎了串蘑菇在火上烤着,一边对易彪他们说道:“这蘑菇还是烤着好吃。等烤到五六分熟,撒上盐和调料,就这样——”
他捏了一撮盐末,像从前烤肉串一样撒在蘑菇上,一面遗憾地说道:“可惜料不够,再有点胡椒、小茴香、花椒、孜然、芝麻……这味道就出来了。”
吴战威笑道:“这蘑菇烤下来可不便宜,就你撒的这点盐,够山里人吃半月了。”
“盐有这么缺吗?”
“南荒还不算缺的。西边有些地方,吃盐都是拿根绳子吊着盐块,煮饭的时候在锅里一滚,赶紧拉出来,就算是加过盐了。那地方,运过去一斤盐巴就能换个活人回来。”
易彪道:“这么贵啊?那怎么没人往那边贩盐?”
“那地方就一个字——穷!穷山恶水尽出刁民,要什么没什么。不像南荒,还有几样难得特产,有几个山峒还出狗头金。俗话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钱的生意没人做。去西边不嫌钱,当然是宁愿走南荒,也不愿往那边去。”
说着吴战威搂住易彪的肩膀,“兄弟,等你退役了,来跟老哥一块儿跑生意吧。拼着力气,干个五六年,挣下钱够给你娶房媳妇的。”
易彪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没有作声。
程宗扬把烤好的蘑菇递给凝羽,“尝尝味道怎么样?”
凝羽尝了一口,然後点了点头。程宗扬拍了拍手的盐末,笑道:“等有了调料,我给你烤鸡翅。”
说着他心里一沉。紫玫最喜欢的,就是烤鸡翅。不知道她在那个世界过得还好吗?程宗扬连忙摇了摇头,让紫玫的身影在脑中消失掉。
门口传来祁远的笑声,“下次我们再来,给你带点蜡烛。那东西只有手指那么粗,比火把可亮多了,点起来还有股香味。”
姓叶的老媪在外面说了几句,然後祁远和雲苍峰笑着进来,暗暗朝程宗扬施了个眼色。
三人走到角落里,祁远笑着说:“程头儿,咱们这次恐怕惹上麻烦了。”
“怎么了?”
雲苍峰背着手踱了几步,像看风景一样看着屋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