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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面见正四品的高官,谢瑾脸上丝毫没有畏缩慌乱,拱了拱手后落座在旁边长案,开口便道:“使君,谢瑾乃陈郡谢氏子弟,江东陆氏宗长为在下的外祖父,今日在下受陆氏嫡长孙陆长青之请,特来请使君相助陆氏。”
陈刺史捋须问道:“谢郎有何请托,但说无妨。”
谢瑾身子微微前倾,急声道:“前段时间,陆氏沿海盐场饱受海寇袭击损失惨重,在下舅父陆元礼前去与海寇谈判,谁料却被寇首乌尔能干无耻扣押,乌尔能干要求我陆氏须得在半月之内交割所有的沿海盐场,否者将让舅父身首异处,使君与我陆氏向来交厚,还望使君能够出兵相助。”
陈刺史面色不改捋须不止,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喟叹一声道:“谢郎所请,实在难办啊!”
谢瑾闻言一怔,问道:“不知使君有何难办之处?”
陈刺史轻轻摇头,说道:“海寇之患,历来为苏州沿海大患,那些来自南洋诸国的强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过往商船客船饱受劫掠,官府也曾数次出兵围剿,可惜一直收效甚微,特别是乌尔能干所率领的这一股海盗,居无定所神出鬼没,官府也是很头疼啊!”
一席话听得谢瑾心儿指望下沉,皱眉问道:“陆氏一直为江东望族,这次突遇厄难,官府总不能袖手旁观,难道陈使君没有办法么?”
陈刺史喟叹出声道:“苏州虽为本官所辖,然兵微将寡船只破旧,想要出海缉盗解救陆元礼,着实太困难了,我看要不这样,还请谢郎前去润州丹徒县,将此事禀于润州都督府,请都督府出兵相助,方为上策。”
唐朝实行府兵制,所有州县除了必要的守城力量外,不驻扎大军,而都督府为管理数州军事的机构,境内府兵皆由其下辖,长官都督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司令,与刺史一文一武保境安民。
谢瑾面上神色变幻不停,叹息道:“海寇给的期限是十五天,去润州都督府请求援军恐怕是来不及了……”
“那本官就爱莫能助了。”望着有些垂头丧气的谢瑾,陈刺史嘴角轻轻地扯出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
官府袖手旁观,谢瑾心知再是请求也为枉然,只得怏怏告辞。
待他离开了政事房,原本肃然跪坐的陈刺史陡然一声冷哼,从案后站起绕过身后屏风,对着里间拱手道:“卢掌事,在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拒绝了陆氏之情,现在他们是孤立无援了。”
里间红木罗汉床上,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正悠闲地品着一盏春茶,听到陈刺史的禀告,放下茶盏微笑道:“这次你做的不错,我七宗堂向来恩怨分明,你有什么请求直言便是。”
陈刺史心头一喜,急忙屈身作礼道:“在下仪凤三年外放为官,至今已有七个年头,自认为官声尚佳政绩卓著,却一直未能得到升迁,还望掌事施以援手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卢掌事捋须沉吟了片刻,了然笑道:“陈使君莫非是想调回长安任职?”
“若能如此,那自然最好。”说着说着,陈刺史嗓音不禁有些颤抖。
“那好,这事老朽会原原本本禀告宗主,陈使君这次能够冒险相助,区区要求想必宗主也不会拒绝。”
陈刺史自然知晓卢掌事背后那股力量是多么地庞大恐怖,听到他应承下来,忍不住一阵大喜,慌忙作礼道:“那在下就拜托掌事美言了。”
出了刺史府,谢瑾登上马车,心念毫无所获,不禁郁郁一叹。
他脚下轻轻一跺踏板,车辕上的驭手立即心生感应,长鞭挥动骏马起蹄,马车顺着长街原路折回,轻快的车轮碾过夯土长街,带起了一股淡淡的土尘。
磷磷隆隆的车声中,谢瑾的思绪也如车轮般滚动不停:从目前的形势看来,刺史府根本不愿意出动一兵一卒缉拿海寇,解救舅父的重任只能靠陆氏独力承担了。海寇觊觎的是沿海盐场,将盐场交给对方是为最后之计,毕竟在谢瑾心中,一个活生生的人远比那些死物重要,然若如此,失去了海盐支撑的陆氏,经济上必定会一落千丈损失惨重,也非常得不偿失。
况且,堂堂的江东望族竟与海寇斡旋妥协方能解救族人,无异于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不仅会沦为他人笑谈,在世族中的影响力更会一落千丈。
难!难矣!
想着想着,谢瑾又忍不住一叹,心里着实为陆氏的未来和舅父的安危担忧不已。
又是新的一年,回首过往,有失落也有收获,感谢大家一直陪伴在布衣身旁,长路漫漫风雨征程,请一如既往的支持布衣,支持执掌武唐!恭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生活美满。
(本章完)
第41章 意外之人()
默然片刻,谢瑾心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既然海寇飘渺四海居无定所,那他们要那些沿海盐场来作甚?倘若海寇想要自行经营,岂不暴露在官府的视线之中?到时候别说赚钱,说不定还会成为官府剿灭他们的最佳途经。
然若海寇另有所图,这沿海盐场终究是个带不走的死物,唯一只有变卖这一途经,莫非他们是这样的打算。
不过听陆长青说过,陆家每年送给海寇们的钱粮亦是不少,目的便是防止他们打沿海盐场的主意,如此一来,海寇之举岂不是杀鸡取卵?而且更会成为以陆氏为首的江东四大望族的眼中钉,对海寇来讲显然有些得不偿失,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谢瑾面色沉吟皱眉思忖,竟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最近思索问题竟是轻快灵光了不少,更能凭借所掌握到的信息推敲事物的本来面目,举一反三多番论证,从而推测出自己想要的讯息。
显然,那莫名记忆正悄悄地改变着他的思维方式。
探出手掌,谢瑾掀开了车帘,一丝阳光倾斜而下照入车厢内,落在他的腿上,怔怔四望,长街之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繁华程度显然比江宁县热闹不少。
吴县历史悠久,春秋时期的吴国便是以此为都城,在江东这块地面上,除了昔日的建康可以与之一较长短外,其他县城与吴县相比都差得很远。
隋唐皇室都是出身于北方世族,对江南一直采取压抑发展的政策,不过江南道身为鱼米之乡为中原粮仓,自从隋炀帝修筑运河后商贾往来不止,吴县也凭借这般优势商贸发达,再加之南洋小国之民来到大唐多由苏州登岸,吴县城内天南海北之民甚多,所以看上起倒也是繁华热闹。
一路行来,谢瑾的目光在沿街店铺上巡睃着,酒肆、茶棚、珠宝店、玉器店、丝绸坊鳞次栉比,门头上插着的望旗如同彩蝶般飘飞风动不止,让人不禁眼花缭乱。
看得半响,谢瑾正欲放下车帘,飘忽不定的目光突然凝固了,脸上也是出现一丝郑重之色,喃喃自语道:“他怎么在这里?”
马车驶过只有短短一霎,谢瑾还是将那人看得清清楚楚,一间南洋商贾所经营的珠宝店内,白衣飘飘的崔挹正在把玩着一方玉石,模样甚为潇洒。
一丝突如其来的灵光闪过谢瑾的心海,使得他浑身忍不住震了震,急忙一跺脚下踏板,高声吩咐道:“车夫速速停车。”
只闻“吁”一声长呼,原本轻快行弛的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车还未停稳,谢瑾已从车厢内疾步走出,对着车夫道:“你速将官府不愿相助的消息禀告大郎知晓,另外告知大郎一声,某待会再回来。”
车夫点点头,待到谢瑾跳下马车后,方才驾车而去。
大步腾腾地来到那间珠宝店外,谢瑾装作路人注步打量,店内布置古色古香,博古架上一片晶莹剔透,崔挹正站在柜台前把玩着一方美玉制成的骏马,面上露出了甚是喜爱之色,在他旁边,头发卷曲面色黧黑的南阳商贾喋喋不休讲述不停,似乎正在兜售论价。
谢瑾慢吞吞地走过店铺,待行至了一段距离后,又折转身子来到珠宝店对面的一处摊位前,端详货郎售卖的各类小东西,余光却紧紧钉在崔挹身上丝毫没有移开。
谢瑾并非是一时间心血来潮,也并非是突然看到一个还算认识之人,想要前去招呼一番,只因为崔挹突然出现在苏州,着实让谢瑾感到了一丝奇怪。
前不久,君海棠奉命刺杀江东盐商史万全,几乎掀起了江东盐业的动荡,青盐价格更是节节攀升居高不下,而在青盐所产甚丰的苏州,却又莫名遭到了海寇袭击盐场,陆氏首当其中损失惨重,两件事情看似并不关联,然而都是因为青盐引起的。
史万全为盐帮叛徒,掌握着江东一带青盐的来往运输,他的死可以说是让江东盐场断却了销路,想必陆氏也因他的死而震怒不一。
君海棠作为刺杀史万全之人,背后必定还有隐藏着的幕后势力,上次见她与崔挹同来谢氏宗祠,且对崔挹执礼甚恭,说不定正是暗中在为崔氏做事,海寇袭击陆氏盐场之事,说不定与崔氏隐隐有着牵连。
谢瑾不愿意放过每一个机会,只要想到了这个可能,他便决定跳下马车暗中跟踪崔挹,看看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此际,崔挹看似已经与珠宝店的掌柜商谈好了价钱,抱着流光璀璨的玉马昂首阔步而出,汇入了人流似海的长街中。
谢瑾眉头皱了皱,急忙放下手中假意端详着的珠钗,在货郎异样的眼神中紧追崔挹而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高车穿梭,崔挹与暗中追随的谢瑾一前一后缓步而行。
未怕崔挹察觉,谢瑾一直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七八丈的距离,好在崔挹脚程缓慢,加之又不时驻步打量街头表演杂耍的艺人,看似那些能够喷火弄枪的昆仑奴,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谢瑾才不至于跟丢。
不知穿过了多少条长街,崔挹突然在一间药铺前停下了脚步,径便朝着里面去了。
谢瑾等待片时不见他出来,慢吞吞地踱步上前